正在這時,上頭的夫子突然道:“謝翎,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此言作何解?”
乍聞夫子點名了,犯困的學生頓時精神一振,豎起了耳朵,生怕下一個點到自己,七八束目光都朝同一個方向看過去。
謝翎停了筆,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袍,這才答道:“此句出自中庸第十三章……”
他的語速不疾不徐,侃侃而談,很快便吸引了其他幾位學生的注意,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像是有人在高聲叫喊著什麼。
學塾一向和諧寧靜,偶爾有學生們起了爭執,也很快就平息了,極少數有人敢這樣高聲喧嘩吵嚷的,不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這麼一來,幾乎沒人聽謝翎說講了,七八個學生都不由頻頻朝窗外看過去,隻是奈何視線被大片的桃李枝葉遮住了,什麼也看不見。
學生們神思不屬,夫子自然感覺到了,眉頭頻頻皺起,唯有謝翎毫無所覺,他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那些喧嘩人聲似的,十分從容地講完了。
坐在上首的夫子頗是滿意頷首,示意他坐下,環顧屋子的其他幾位學生,道:“方才謝翎講的這一段很好,不知你們聽懂了沒有?”
那些學生聽了一半,注意力就被窗外的聲音吸引過去了,這下夫子問起,哪怕是沒有聽懂也要硬著頭皮說是,夫子看似十分欣慰,摸著胡子道:“如此甚好,甚好,那我就叫一位同學起來,把謝翎方才說的這一段複述一遍,張成業,你來。”
被點中的學生一臉茫然,站起身來,結結巴巴地開口:“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不可以為道……這句話的意思是,道並不排斥人……”
他吭哧吭哧背了半天,才勉強背完了前半部分,但是後麵那一部分,鬼知道謝翎講了什麼?
最後自然是沒有背完,夫子神色嚴峻,目光掃過所有的學生,然後十分不悅地將他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最後除了謝翎以外,所有學生都要罰抄書。
謝翎出去一趟,便聽見有人在議論方才那一陣喧嘩,一人道:“是董夫子的那幾個學生,又吵起來了,罵人的好像是叫楊曄。”
另一人道:“他罵了誰?我來學塾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人如此囂張的,好似那市井罵人的潑婦一般。”
那人答道:“董夫子一共才四個學生,除了楊曄以外,另外三個一個叫晏商枝,一個蘇晗,最後一個不太清楚,這回罵的是哪個叫晏商枝的。”
“聽說董夫子都被驚動了,他趕過來時,那楊曄正想動手,在場的幾個人都被叫走了,也不知道會如何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董夫子也才這四個學生,總不能讓他們退館。”
“這話說的也是……”
聽到這裡,謝翎便離開了,學塾後院有一座藏書樓,裡麵收藏了許多經論典籍,專門供學生們查閱的,隻需登記便可以進去,謝翎常常來這裡,與藏書樓的管事打了一聲招呼,便上了樓。
藏書樓內書籍眾多,連書架都密密地放了好幾大排,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書本,謝翎翻找了半天,才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書籍,才剛拿下來,便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就在謝翎對麵的書架旁邊停下來了,一個少年聲音憤憤響起:“該死的晏商枝,要不是他,我如何會被夫子責罰?”
這聲音有些熟悉,謝翎眉頭一動,合上了手中的書,下一刻,便無聲無息地轉過書架的另一邊,這裡已經是靠著牆的位置了,極其隱蔽,人若是站在這裡,幾乎沒有人能發現。
他才一站定,就聽見另一個聲音溫和勸道:“行了,你彆氣了,我說你也是,你今日不該那般衝動,鬨得夫子都知道了。”
聽了這話,楊曄似乎又來了氣:“蘇晗,你到底是站哪邊的?之前分明是你告訴我,那事情是晏商枝告給夫子的!如今卻來說這種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如何能忍得了那等陰險小人?”
聞言,蘇晗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成了,此事是我的錯,那現在你要如何打算?”
楊曄的聲音裡透露出幾分戾氣:“我絕不能輕易放過他,嗬,晏商枝。”
那邊靜默了一會,蘇晗才慢慢地道:“你可彆亂來,再有半個月,夫子還要帶我們去長清書院聽講學。”
楊曄哼了一聲,道:“就晏商枝?他憑什麼去?要去也是我們去才是。”
“話雖如此,但是——”蘇晗才剛開口,楊曄便打斷他,敷衍道:“行了,我知道了,你真是膽小如鼠,一個晏商枝,把你嚇得跟什麼似的,你不必管了,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沒人會怪到你頭上去。”
蘇晗沒說話,兩人又說了幾句,外麵再次恢複了寂靜,過了許久,謝翎才從書架後轉出來,樓裡已經空無一人了,唯有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將梧桐樹葉的陰影投在了地磚上,清風吹過,散發出稀稀拉拉的聲音。
傍晚下學的時候,謝翎依舊是最後一個離開,然後便在學塾門口偶遇了晏商枝,對方正抱著手臂,靠在門後,一臉興致缺缺的模樣。
他見了謝翎來,眼睛頓時一亮,朝門口指了指,道:“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那小煞星走了沒有?”新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