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衛是許靈慧的幼弟,經常來懸壺堂玩,對學醫也很有興趣,奈何他的秀才爹一心一意想要他考個功名回來,許衛小孩子心性,尚未開竅,隻一味偷著玩。
林不泊出診去了,懸壺堂隻有施嫿和林寒水坐診,今日病人不是很多,等到了上燈時分,天色暗下來,施嫿便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紙箋,道:“寒水哥,我先回去了。”
林寒水正捏著一把藥材嗅聞著,聽了才回過神來,道:“現在麼?謝翎下學了?”
“想是快了。”
施嫿才說完,外麵便進來了一個人,身形清瘦,挺拔如青竹一般,手中拿著一把油紙傘,雨水順著傘滑落下來,在地上暈開點點水跡。
那人進了門,昏黃的燭光爬上了他的衣角,落在淺青色的棉布衣袍上,襯得他整個人顯得很是斯文清雋,林寒水笑著招呼道:“謝翎來了。”
那人嗯了一聲,道:“寒水哥,我來接阿九。”
林寒水道:“想想你也該來了,過幾天就要參加秋闈了罷?”
“是,”謝翎輕笑著點頭,道:“伯父出診還未回來?”
“他下午去了羅村,大概在路上了。”
兩人寒暄一陣,施嫿已收拾好了桌麵,她提起一盞燈籠,見謝翎袍角上暈開了些濕潤的痕跡,道:“下雨了?”
“下了,”謝翎低頭看了看,不甚在意地道:“雨不大。”
“走。”
施嫿兩人向林寒水道了彆,這才離開懸壺堂,往城西走去,細密的秋雨如絲一般,輕柔地落在油紙傘麵上,發出綿軟的聲音,仿佛春蠶食桑一般,窸窸窣窣。
晚風夾著雨絲吹過,帶來幾分沁骨的涼意,謝翎把油紙傘往施嫿的方向偏了偏,好遮住大部分的雨絲。
空氣中飽含著濕潤的水汽,施嫿輕輕吸了一口氣,道:“什麼時候考?”
謝翎答道:“再過幾日就是八月初八了,貢院就在城南,我和師兄他們一同進場。”
施嫿叮囑道:“你到時候要謹慎仔細,若有不知道的,應付不來的,可以先問問你的師兄們。”
謝翎一一答應下來,兩人小聲說著話,身形挺拔的少年一手撐著雨傘,一手虛虛扶在少女身後,仿佛唯恐那風雨吹著了她半分。
他們一路穿行過燈火通明的街市,那一方小小的雨傘,將兩人籠罩在其中,就像是獨立隔開了一個世界一般,再沒有人能夠插足其中。
待進了清水巷弄,雨聲驟然急促起來,好似一把豆子灑在了傘麵上,劈啪作響,斜風挾裹著細密的雨絲撲過來,帶來了初秋的幾許涼意。
施嫿衣裳單薄,乍被這夾著雨水的冷風一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謝翎立即便察覺了,他沒大猶豫,便伸手攬住了施嫿的肩,將她整個裹進懷中,寬大的袍袖散開,將施嫿纖弱的身子遮住了大半。
溫熱的暖意自少年的掌心傳來,透過薄薄的衣衫布料,印在施嫿的手臂上,油紙傘打得很低,所以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她的鼻尖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經年累月浸潤的墨香,在空氣中氤氳開來,十分好聞,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但是她一時還找不到這不安的來源。
天□□晚,寂靜的巷子裡,隻能聽見雨水落地時濺起的聲音,還有輕微的腳步聲。
謝翎略略側頭,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烏黑的青絲如雲一般,鬢邊的幾縷被風吹起來,輕輕軟軟地擦過他的下頷,帶來一絲輕微的癢意,那癢意像是一隻細小的螞蟻,順著皮膚一路迅速爬到了心底,令謝翎眸光漸漸深了下去。
他像是著了魔一般,盯著施嫿望著,因為高了她一頭的緣故,從謝翎這個角度,能看清楚少女鴉青的鬢發,還有她飽滿雪白的額頭,線條流暢地滑下,小巧秀氣的鼻梁形成了一道優美的曲線,她的眉若遠山翠黛,睫羽若蝶翼一般,微微顫動著,似乎伸手一碰,它就要翩然欲飛。
此時此刻,心愛之人半攬在懷,謝翎心底的情意就仿佛要滿溢出來似的,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一直放在施嫿腰後的手,試探著輕輕靠近那蝶,他想……想碰一碰。
正在手指幾乎要靠近的時候,突然,一滴碩大的雨點打在旁邊的牆瓦之上,迸發出無數細碎的小水珠來,濺落在謝翎的手指上。
他突然從那一份癡迷中猛地清醒過來,略微發熱的頭腦迅速冷卻下去,恰在此時,施嫿抬起頭來,道:“鎖匙給我。”
謝翎幾乎用儘了畢生的力氣,在刹那之間,收拾好麵上的表情,恢複如初,他眨了一下眼,點點頭,將鑰匙交給施嫿,然後接過她手中的燈籠,聽著那鎖被扭動,哢噠一聲,鬆了開去。
就像是他心底的聲音,克製而隱忍。
謝翎想,現在還不到時候,再等等,再等等……新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