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什麼親事?爹,怎麼又跟妙兒的親事扯上關係了?”
一說起這事,蘇老爺就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蘇夫人高聲嚷道:“你還敢提這事?你自己心裡沒有數嗎?當初是你說的,要將妙兒許配給你堂兄的兒子,還將人請來蘇陽做客,礙於情麵,我也答應你了,可是最後鬨成那樣,他死在哪裡不行?非得服五石散死在我的府裡!晦氣且不說,一拍兩散也就罷了,你堂兄那裡還要遷怒,壓了我三萬匹絲綢的貨,最後隻能低價賣出去,血本無歸!”
說到這裡,蘇老爺心痛得簡直要滴出血來,繼續怒聲罵道:“當年你要是不作妖蛾子,什麼事情都沒有!那謝翎還好端端地在我們府裡,當我蘇家的乘龍快婿!”
蘇夫人被他指著鼻子罵,臉都煞白煞白了,她顫著聲音辯解道:“可當初的事情,誰能知道?那謝翎是逃荒來的,無父無母,誰家會把好女兒就這麼嫁給他?老爺那時也同意了,如今這翻起舊賬來,是在指責我嗎?”
蘇老爺惱恨極了,高聲道:“那你就閉嘴!”
蘇夫人不說話了,臉色慘敗,蘇老爺冷哼一聲,陰沉著臉,甩袖而去,徒留蘇晗與蘇夫人站在花廳中,過了好一會兒,蘇晗才低聲問道:“娘,那謝翎從前與妙兒有親事?”
蘇夫人愣了一下,像是才聽見他的話似的,回過神來,頹然道:“是,隻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蘇晗皺眉,他知道事情應該不妙了,遂追問道:“娘,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夫人歎了一口氣,簡略將當年的事情說了一番,不過有些事情,她到底沒有說,隻是拉著蘇晗的手,眼圈微紅,道:“總之,當年他和你爹因為那塊玉佩鬨翻了,跑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晗兒,是娘耽誤了你,你爹還心存僥幸,但是經過那事,謝翎必然記恨咱們,不可能會替你在董夫子麵前說話的。”
蘇晗抿起唇來,心情奇差無比,蘇夫人又道:“不過你彆擔心,娘那裡還有些私房體己,找些關係幫忙疏通疏通,請人向董夫子求個情,看看能不能有些眉目。”
蘇晗心中煩躁,但還是點頭道:“辛苦娘了。”
蘇夫人拿著帕子揩了淚,又與兒子說了幾句,起身往主院去了,等到了房裡,她從箱子裡拿出一個小木匣子打開來,窗外的陽光映照進來,那匣子裡,赫然並排放著兩枚一模一樣的金魚翡翠。
她盯著那兩塊翡翠看了一會,然後猛地把匣子合上了。
卻說謝翎去了淵泉齋,大概是因為今日放榜,董夫子居然也在,師兄弟四個人聚齊了,謝翎到的時候,楊曄正站在窗邊,絞儘腦汁地思索著。
董夫子照舊坐在他那張巨大的圈椅裡,一手拿著書,一手舉著紫砂小茶壺,沒事喝一口,問道:“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所以入者變,其色亦變,五入而以為五色矣,下一句是什麼?”
這是呂氏春秋,仲春紀篇,董夫子竟然破天荒地考背書了,謝翎有點吃驚,但見楊曄那模樣,九月了還急出一頭汗來,便明白了些,夫子知道楊曄背書不勤了。
楊曄磕磕碰碰地背道:“故……故……”
董夫子抬起眼皮來,淡淡道:“你就記得一個故字?”
楊曄縮了縮脖子,董夫子放下書,依舊端著紫砂壺,看著他,語氣不威不怒,道:“我當初替你取了敬止二字,說了什麼?”
楊曄垂頭,低聲答道:“夫子告訴學生,做人要戒驕戒躁,遇事則宜敬宜止。”
董夫子看著他:“如今中了個鄉試,你就飄起來了,那日後還有會試,有殿試,你又當如何?”
楊曄立即伏地而跪,額上冷汗滑落,懇切道:“是學生錯了,愧對夫子教誨。”
董夫子放下紫砂小壺,看著他,歎了一口氣,道:“行了,記住為師的話,敬則退,退則止,莫要因此犯了小人。”
“是,學生謹遵夫子教導。”
董夫子道:“起來,背書去,我起先隻以為你沒背尚書,卻沒想到你連春秋都背得磕磕巴巴。”
他說到這裡,恨鐵不成鋼地道:“明年二月就是會試了,你去,把書都給我背了!”
楊曄忙不迭道:“是是,學生知道了。”
董夫子擺了擺手:“去。”
楊曄連忙一溜煙走了,董夫子抬眼看到謝翎,招了招手道:“謝翎,你過來。”
謝翎依言過去行禮:“夫子。”
董夫子上下看了他一眼,竟然歎了一口氣,道:“你真是叫我意外。”
謝翎恭敬道:“學生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