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過了許久,施嫿才把藥抓好了,再三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她才把藥包好,交給許靈慧,請她幫忙煎煮。
施嫿把藥櫃收拾整齊,忽聞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請問一下施大夫。”
施嫿的動作略微一頓,然後回過身來,隻見殷朔正站在藥櫃前,一雙眸子盯著她,施嫿在心裡慢慢地吸了一口氣,道:“殷公子請講。”
殷朔直直地望向她,問道:“叨擾了貴醫館這麼久,請問診金和藥錢一共是多少?”
施嫿想了想,答道:“診金五十文,四劑藥,一共二百一十文錢。”
似乎對於這個價錢感到有些許吃驚,殷朔愣了一下,才道:“沒有算錯?”
施嫿笑了一下,道:“沒有,懸壺堂的診金一直都是如此收的。”
殷朔拿出一塊碎銀子來,放在藥櫃上,道:“多出來的,就算作酬謝你們的恩情。”
施嫿拿起那碎銀子掂了掂,沒有說話,待找給了他多餘的錢,認真對他道:“行醫治病,講究的是一個良心,我們既然救了你,收診金與藥錢便足夠,酬謝就不必了。”
聽了這話,殷朔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施嫿的表情,伸手將那些銅錢都收了起來。
施嫿又叮囑道:“殷公子的傷口有些嚴重,至少一個月不能沾水,每日換一次藥,若是不方便……”
她說著,頓了頓,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才把接下來的話繼續若無其事地說完:“若是不方便換的話,可以來我們醫館,請大夫幫忙換藥。”
殷朔點點頭,道了一聲謝,施嫿隻以為他說完了,心裡稍微吐出一口氣來,但是那一口氣還沒吐完,便聽見他問道:“請問哪裡有客棧可以投宿?”
施嫿想了想,答道:“城西和城東都有。”
“多謝。”
他說完,便禮貌地頷首,轉身走開了,這一下是真的問完了,施嫿那一口氣卻一直沒有鬆下來。
殷朔在試探她,方才施嫿看見令牌的那一眼,令他有所察覺了,這個男人敏銳得如同鷹隼一般,令施嫿心中不安。
李靖涵為何會派這麼一個人來蘇陽城?他要做什麼?
一想到這個問題,施嫿就難免忍不住生出幾分慌亂來,慌亂隻持續了片刻,她就鎮靜下來,仔細地分析著,現在的李靖涵根本不認識她,肯定不會是衝著自己來的,方才聽他與林寒水交談,自己是來蘇陽城找人,那麼那個人很有可能與朝廷有關,應該是當官的,東江省的巡撫衙門在蘇陽城,不止如此,還有布政司,按察司,總督衙門……
所以,無論李靖涵給殷朔下達了什麼命令,都絕不會與她有關,施嫿這麼想著。
到了中午時候,殷朔便告辭離開了,按理來說,他重病未愈,這時候都不應行走,若是換了往常人受了他那麼重的傷,恐怕沒個六七天都爬不起來,但是施嫿心知肚明,對方不是一般人,處於某種私心,她並沒有出言挽留,看著對方慢慢地離開了懸壺堂的大門。
等到林家父子回來的時候,得知殷朔已經走了,都大是驚訝,林不泊皺著眉想了想,道:“走便走了,我看他病情恢複得很快,若是堅持服藥,不出十天就會大好了。”
施嫿沒有說話,仿佛是默認了他的說法,林不泊都這樣說了,林寒水就更沒有什麼意見,隻有施嫿,看似如常,實則心事重重,她不自覺地會去思索一些事情。
等到傍晚時候,謝翎照例來接施嫿,這幾日天氣不大好,快到十一月份了,氣溫有些寒涼,路邊橋頭的柳樹早就落光了葉子,堆積在地上,被冰冷的雨絲浸潤得柔軟,一腳踩上去,軟綿綿的,一絲聲音也無。
施嫿望著燈籠昏黃的光芒,然後抬眼,目光投向遠處,燈火闌珊,今日因為那塊令牌,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來,都是有關於前世,像是一池平靜的水,被攪動起來,那些沉澱在池子底部的泥沙都翻騰上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謝翎敏銳地轉過頭,開口問道:“阿九心裡有事。”
他用的是陳述句,施嫿與他對視一眼,然後彆開視線,慢慢地道:“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說到這裡,聲音頓住,那些話都堵在了喉嚨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謝翎手裡提著燈籠,一邊耐心地等待著下文,好一會兒,才問道:“什麼事?”
“不,”施嫿從茫然中回過神,搖搖頭,道:“沒什麼。”
她不願意說,謝翎也不再追問,燈籠暖黃的光芒映照在他清雋的麵孔上,隱約流露出幾分失望之意來。
施嫿自然有所察覺,她莫名生出幾分愧疚,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沉默片刻,才慢慢地問道:“謝翎,你有沒有很害怕的事情?”
謝翎嗯了一聲,轉頭看了看她,似乎知道她的意思,少女的眼睛裡倒映著暖黃的光芒,卻帶著幾分茫然無措,令人心疼,他想了想,道:“沒有。”
施嫿愣了一下,便看見謝翎笑了,眼神裡帶著溫暖的笑意:“有阿九在,我就沒有害怕的事情。”
他聲音輕柔,像是在說著十分動聽的情話,令施嫿呼吸不由一滯,她彆過頭,不再去看那雙笑意隱隱的眼睛,覺得自己問謝翎這種問題真是傻透了,他怎麼可能老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