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手,還是把手巾摁到了他額頭上,“你是沒完成作業被傅伯伯凶了嗎?”
傅彥開雙眼沒有焦距,漆黑的夜空,有灰蒙稀疏的星光,卻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
“那,你好好學習嘛,我爸爸都說了,你很優秀,隻可惜不是莊阿姨的兒子。”
“是嗎?”
傅彥開仍是麵無表情,長腿有些放棄地攤開在地上,無比頹廢。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田蜜又想起來還有小夥伴等著她騎車比賽,她猛地站起來,拉起他的手,讓他自己摁住手巾,“我得走了,還有朋友等著我呢!”
後來田蜜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夜到底是怎麼回事,時隔一年傅彥秋鬱結去世,傅家仿佛塌了天,傅景把父親的死歸於傅彥開身上,莊琳像是瘋魔了一樣折磨傅彥開。
傅彥開黑暗的日子又持續了九年,除了每天要應付莊琳的刁難,還得勤工儉學。傅爺爺似乎有心無力,隻要傅彥開沒有什麼生命上的威威脅,他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四年前,莊琳找了個理由徹底把他趕出傅家,他在傅爺爺的幫助下飛往國外。
……
田蜜看著眼前人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夜,少年看向她的眼神死氣灰心。
她囁嚅著唇,逃避開他的眼睛極力平息心中的難受,“你,你說這種喪氣話乾嘛。”
傅彥開聽著她軟下的語氣,唇角有些鬆懈,口吻依然平淡,“喪氣話?不是你親口承認過的嗎?”
“我……”田蜜想起來了,之前在山上,太擔心傅景,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的詆語,“對不起,那時候是我口不擇言。”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他沒有多餘的表情,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田蜜低歎一口氣,不是她在質問他嗎?怎麼現在愧疚的人又是她……
傅彥開的話回蕩在耳邊,她有些心虛,想起傅景小團隊欺負他的時候。
她無措地站在一旁,看著他校服上染著藍黑的墨水,眼角有鋼筆劃出的淺淺傷痕,沒什麼悲喜地表情,任由嘲笑聲,臟東西砸到他身上。
有人塞了一個雞蛋到她手裡。
“傅景說了,他就是瘟神,流著跟朝霧耀一樣血液的惡心變態!”
田蜜戰戰兢兢地看著她十分抗拒的場景,她已經有了是非的判斷,卻難以選擇立場。
好漢難敵四手,何況哪怕是小學生,五六個也難以讓人招架。
“田蜜!你是不是叛徒!你為什麼不打他!打擊惡心勢利你難不想加入?”柯家少爺柯曆辰,抓著她的手,將手裡的雞蛋砸到了傅彥開身上,在本就斑駁的藍白校服上流下黏膩黃色。
“他惡不惡心?”柯曆辰大笑著問她。
見她不語,傅景為首的五六個人把她圍住,傅景臉色繃得很難看,“田蜜,你什麼意思?你不是我朋友?”
“是。”田蜜絞緊了書包袋子,緊張地鼻子泛酸。
“那他是不是跟朝霧耀一樣的惡心變態?”
11歲的傅景臉型已經褪去嬰兒肥,淩厲的下頜線微抬,逼迫的眼神讓田蜜無處可躲。
田蜜看著五六個眼光不善的男生,死死咬住下唇,不敢讓自己哭出聲。
“是……”淚水順著低下的頭從鼻梁滑落,她害怕這樣的傅景,也不想被小團體排擠。
“大聲點!”
“是!”田蜜哽咽出聲,幾乎是顫著下頜吼出這個字。
傅景的小團體剛想繼續欺負他,被過來的兩個路人喝止。
傅景拉著她就跑,她木然的跟上,也沒有勇氣回頭再看傅彥開一眼……
她想,他應該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