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滑過這個念頭後,沈明燭抬起一腳踏出懸崖,似乎想就這麼跳下去。
然而下一瞬,他的腳收了回來。
麵容線條恢複銳利,眼神也重新變得冷漠,沈明燭轉過身,義無反顧地向城池中央走去。
哪怕這個王城就剩他一個人,他也要撐下去。
還沒有到最後一刻。
他還可以戰到最後一刻!
轉身的那刻,沈明燭看到眼前飄來了一團黑霧。
黑霧隨即化作了一個人,正是山澨。
他身穿鐵甲,手執長矛,俊朗的麵上有一道傷痕,像是受了輕傷。
瞥見他那高大的身軀在烽火硝煙中一站,沈明燭竟感覺,眼前這方搖搖欲墜的落魄山河,竟因之而重新變得穩固了。
無論何時何地,好像隻要山澨在,他的一顆心便能夠很安定。
隻要知道山澨在,他永遠可以心無旁騖地做專心其他事。
這大概是因為山澨很強的緣故。
“主人,”山澨朝沈明燭一步步走了過來,“瑤山一役,我贏了。”
山澨的步伐很穩,也很堅毅,沒有絲毫的猶豫。
在不計其數的將士丟盔棄甲離沈明燭而去的時候,他卻與所有人逆行,不斷地向朝沈明燭靠近。
“我當然知道你贏了。”
沈明燭握緊雙拳又鬆開,他抿了抿嘴,垂著眼眸道,“可我輸了。我徹底輸了。其他人都走了……沒有人願意再追隨我。他們說,大離國早該在一百年前就亡國了,這是不可違逆的天意,可我偏偏不甘……
“山澨,我不是給你飛鴿傳書,讓你直接從瑤山離開,彆再回來了麼?言靈訣的力量,我已經切斷了,你自由了。又或者說……”
話語一頓,沈明燭抬眸看進向自己逐步靠近的山澨的眼睛。
他負手而立,背在身後的手不可自抑地微微發著顫,然而麵對著山澨,他的臉上浮現的是淡淡的笑意。甚至他的聲音也顯得很雲淡風輕。
“山
澨,你為什麼回來?
“你是來殺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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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再受製於言靈訣,你可以殺我了。”
山澨瞧向沈明燭,周身肅殺之意忽然暴漲,黑霧翻湧間,整個祭壇在頃刻間就被一片霜凍包裹!
緊接著山澨手執長矛,飽含殺意地一揮——
倒下的卻不是沈明燭,而是懸崖之下,城樓之上,那屬於敵營的旗幟!
長矛精準無誤地刺入旗杆,整個旗幟驟然化作飛灰。
懸崖之下,祭壇之外,嘩然之聲驟起。
那是萬千敵軍的聲音。
可山澨沒有來之前,他們就不敢貿然靠近這裡。
現在這大離國來曆不明的、據說不是人類的大將軍來了,他們更是不敢貿然踏入祭壇半步。
祭壇之上的兩個人好似聽不見那些喧嘩聲,也看不見那萬千雙虎視眈眈的屬於敵人的眼睛。
天高地遠,那一刻他們的眼中似乎隻有彼此。
“沈明燭你聽好了,最初我來這裡當這所謂的大將軍,確實是受你脅迫,但既然已經擔上了責任,我就絕不會做一個逃兵。另外——
“就算我再想殺你,也不會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在這個時候動手。”
走上前,山澨抬起手,將手掌放到了沈明燭的肩膀上。
“你我的私人恩怨,等這些事情結束再好好清算,至於現在……
“你看,我就說過,你的脾氣不好,手下全都跑光了,到頭來隻有我還在你身邊。
“不過沒關係的沈明燭,接下來這段路,我會陪你走下去的。”
山澨的身體忽然變透明了,似乎成了某種凡人不可視的存在。
他抬手一揮,三分之一的膠狀物在頃刻間脫離了他的身體,繼而化作了萬千冰柱狀的利刃,裹挾著無儘殺意,直朝懸崖之下刺去!
沈明燭看向山澨,嘴角勾起微笑,然後他揚起一個被士兵們的血所染紅的金幡,以血為咒,在金幡上畫下數道血符。
金幡無風自動,刹那間,天地變色,烏雲從四周聚攏,將日光徹底遮蔽,整個王城驟然從白晝轉至黑夜。
下一瞬,雷霆彙聚,無數閃電將黑夜照得比白晝更亮,然後它們皆數打向了這座王城的每一寸土地,就好像是天神降下的責罰。
山澨抬手一揮,空中驟然出現一道裂縫。
他化作一團黑霧,帶著沈明燭進入了裂縫之中。
·
山澨離開酒店後不久,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不好。
身影一晃,下一刻他出現在了沈明燭的房間。
隻見沈明燭倒在地上,臉上血色儘失,身體不住地痙攣,整個人竟在昏迷的狀態下倒氣!
至於他的手中,則緊緊握著兩顆黑曜石,有源源不斷的靈魂之力正在被那兩顆石頭吸收!
山澨勃然大怒,抬手一揮,立刻將那兩顆黑曜石變作了齏粉。
緊接著他中指與
食指並攏,操控著一縷縷殘魂從齏粉中升起,再進入沈明燭的眉心。
眼見著沈明燭的臉色恢複幾分,山澨放下心。
然後他想到那黑曜石畢竟還有用,眉頭皺了片刻後,終究動了動手指。那落在地上的萬千齏粉便像活物般劇烈地抖動起來,再重新聚攏成了兩顆珠子,並自行飛至了山澨手中。
山澨隨意把兩顆黑曜石放進兜裡,上前抱起沈明燭,帶著他朝大床的方向走去。
早該知道的。
沈明燭可從來不是什麼老實孩子。
思及於此,山澨又板起了臉。
不知道是在責怪沈明燭,還是在生自己的氣。
很快他察覺到什麼,及時招來不久前被扔在地上的衣帶,將它重新綁在了沈明燭的眼睛上。
沈明燭果然在他懷裡醒了過來。
不過他隻略作了掙紮,反應過來什麼後,就沒有動了。
“彆動眼睛上的布。不許看我。”
山澨怕他胡來,於是語帶嗬斥。
下一刻,他卻聽見沈明燭道:“好,我的……”
“你的什麼?”
山澨不由自主地攬緊沈明燭,將他的頭按向自己的胸口。
沈明燭懶洋洋的,順勢躺在了山澨胸口,竟是一個信任與依賴的姿勢。
“我的……將軍。你是我的將軍。”
再次陷入混睡前,沈明燭這般輕聲說道。
·
沈明燭睡到了次日清早。
他醒過來後睜開了雙眼,但沒有立刻動彈,就好像有什麼事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手機自動報時的聲音,他才知道居然已經早上9點了。
然後沈明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床頭有溫水,這邊有早餐,你可以先去洗漱一下,然後過來吃飯。乾淨的換洗衣服在浴室,走進去後,你左手邊有個籃子,很容易找。想要洗澡的話,洗完澡可以把它們換上。”
沈明燭眼前已經沒有那根衣帶。他起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並沒有看到任何人。於是他知道,現在來的是巫潯竹,或者說……山澨的魔像。
其實他們本同是一個人。山澨隻不過是同時操控著兩具身體而已。
於是沈明燭決定把這個魔像就當做山澨。
話說回來……我看到的是什麼?
那是前世的記憶,還是彆的什麼記憶?
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山澨他……他是我的將軍?我強迫他當的這個將軍?
那眼睛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眼睛跟他無關?
想到這些事,沈明燭感到自己頭疼欲裂。
然後他聽見山澨道:“怎麼了?”
“沒事。謝謝你。”沈明燭起身喝了一杯放在床頭的溫水,端起旁邊的盲杖,然後摩挲著往浴室走了。
果如山澨所言,他一進屋伸手往左邊一探,就摸到了乾爽的換洗衣服。
他怔愣了片刻,不由想——
大離國後來亡國了嗎?我自己的事兒辦完了嗎?
那麼……山澨想什麼時候找我算賬?
他竟想殺我嗎?
所以意識海裡那魔像的舉動……就是單純的瘋了吧。
難道我……我以前真的頤指氣使,甚至虐待過他?
那我是怎麼淪落成如今這樣的?
嘖,我是不是得對他好點,緩和一下關係?
至少在我恢複力量前……我得儘可能地對他好點才行。
哪怕是裝呢。
於是過了一會兒,坐在餐桌旁的山澨,看到了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到自己麵前的、朝自己笑得很甜的沈明燭。
“山先生,謝謝你的早餐以及你準備的一切。”
山澨:“……”
看著這樣的沈明燭,想到昨晚他將頭放在自己胸口,低語呢喃了一句“我的將軍”的樣子,山澨臉一下子紅了。
·
1413號房與沈明燭的房間位於同一層,隻不過位於走廊的儘頭。
一個名叫邢世才的人躺在床上,他眼前戴著耳罩、耳朵裡塞著耳塞,睡夢中也緊閉著眼,好像在夢裡遇到了很煩心的事。
邢世才確實夢見了煩心事。
他夢見他被關在了一個木屋裡,想儘了辦法,卻也沒有辦法把門打開。
他隱隱知道這裡位於一片森林,屋子裡沒有水也沒有食物了,他必須要離開這裡才行。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出去。
後來他餓得沒有力氣了,隻能倒在門邊,徒勞無力地用指甲撓著門,發出“哢哢哢”的,讓人心生不安的聲音。
死亡即將來臨的恐懼將邢世才驚醒。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感歎自己總算從那可怕的夢裡醒了過來。
然後他摘掉眼罩,取出耳塞。
就在這個時候他又聽見了“哢哢哢”的聲音。
一邊發著抖,邢世才一邊走下床,朝發出聲音的床下看去——
一個長發女人正伸著長長的指甲在撓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