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071
在一番交流後, 兩個人原本湧動著曖昧的氣氛一下子就恢複了正常。
——如果不是雲藏月突發奇想，大膽地把手從下擺伸進元楚星的衣服裡的話。
雲藏月明明什麼都不懂，但有時候就是因為什麼都不懂所以才會更肆無忌憚，元楚星直接按住了那隻蠢蠢欲動的手。
元楚星：“等、等下, 這樣不可以！”
他滿臉羞紅, 瞪了雲藏月一眼, 雲藏月有些可惜，抽回了手，深譜見好就收這個道理，隻輕輕隔著衣服摸了幾下就收回了手。
“下次再讓我摸摸吧。”他如是撒嬌道。
但是這回，就算雲藏月用那張漂亮的臉蛋期待地凝視元楚星, 元楚星也不會再答應他了。
“小月太過分了，我才要不理你。”
隔著一層衣物, 即便很害羞, 元楚星多少反應也沒那麼大，雲藏月後邊的動作才是叫元楚星炸毛。
他很不自在地把自己上衣的下巴使勁往下拉了拉, 借助這個動作掩飾自己的窘迫。
雲藏月被罵了也不生氣，就在旁邊靜靜地笑著看元楚星整理自己, 心裡想的卻是, 他其實一點都不過分。
他想做的事情，每一個都比現在要過分。
總有一天，小星會什麼都願意的。
邪惡的怪談之主如是想到。
鬨了彆扭, 不過又不是什麼大矛盾, 元楚星單方麵冷落了雲藏月幾分鐘後，在雲藏月不要臉地討好之下, 完全抵不住雲藏月的攻勢。
兩個人繼續甜甜蜜蜜地挨在一起消食。
先前的靠枕不知何時被丟過了一邊，元楚星玩著手機, 不知不覺就隻能靠著雲藏月了。
手機上彈跳出一則新聞。
【多名高中生神秘失蹤，疑似靈異案件！最後出現地點竟是這裡！】
非常之標題黨，標題下麵還跟著兩行小子，是對這個標題的內容補充。
在年複一年幸福安全的無憂市，這種帶著波瀾興致的新聞一出，元楚星就像是見到毛線球走不動路的貓，沒忍住點了進去，打算瞧瞧怎麼個事。
可不知道是不是手機出現了bug，元楚星剛要點進去的時候，這個彈窗突然震動起來，如人一般在實質性地恐懼著，然後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自己從來沒有出現過。
仿佛見了貓的老鼠，逃竄得慢一步就要當場死在這裡。
元楚星：？
元楚星不理解，元楚星感到很震撼。
他把手機翻來翻出也沒找到這個彈窗的痕跡，順著自己看到的標題和標題下簡要的內容試著在網上搜了搜，也沒有任何相關信息。
“難不成我又眼花了？”元楚星喃喃自語出聲。
雲藏月把腦袋挨過來，下巴擱在元楚星肩膀上，聲音帶著幾分迷茫：“怎麼了小星？”
元楚星把手機移過去給雲藏月看，納悶道：“我之前明明看到有條新聞，結果想點進去就看不到了。”
雲藏月看了眼元楚星的手機，垂下的睫羽遮住了紅眸裡騰升起的惡意。
他微笑道：“可能是手機中病毒了吧？”
雲藏月朝元楚星歪了下頭：“小星信得過我的話，可以把手機給我。我技術還算不錯，可以幫小星清理一下病毒。”
元楚星被逗笑了：“這話說的，我肯定相信你呀。”他把手機遞過去。
雲藏月擺弄著元楚星的手機。
如果李姨在這裡，一定能看出來，這部原先由科技製造的電子產物已經不再是尋常的手機了，隻是沒想到竟然還有怪談不信邪，竟然摸到了元楚星的手機上來，還好巧不巧地被雲藏月逮到了。
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擺弄著，很快就揪出了那縷瑟瑟發抖的黑氣，不等對方求饒，雲藏月就淡漠地捏碎了它。
——真晦氣。
無論是誰，都不可以來打擾他為元楚星塑造的純白世界。
雖然對李姨充滿了惡意，但是雲藏月確實是讚同李姨的想法的。
他如純白小鳥般可愛的小星，要待在一個純白的世界才行。
元楚星把手機遞過過去後，就坐在一旁看著雲藏月，興許是等得有些無聊，元楚星又開始坐沒坐相了。
“昨天回來的時候，我還看到了幾個七高的學生呢。”
元楚星找著話題，興許是先前那短暫出現在元楚星麵前的新聞讓他印象深刻，此時聊天的時候，元楚星就回想到了自己昨天看到的人。
“七高的人怎麼會來我們學校？”元楚星好奇了。
“不知道哦。”雲藏月慢吞吞地回著話，把手機給回元楚星，漂亮的臉上神色天真單純，“可能是輕鬆的日子過多了，想來這裡送死吧。”
元楚星：？
摸著手機的元楚星一愣，小月是不是剛剛當著自己的麵說了什麼很可怕的話？
麵對元楚星的目光，雲藏月回以一個非常無辜的表情。
在這樣的對視下，元楚星率先敗下陣來。
算了，應該是他聽錯了。
就像是雲藏月先前所說那般，反正不會影響他們原本的生活，那就無視掉好了。
吃飽後變得懶洋洋的元楚星如是鹹魚的想到。
他推了推過於粘人的男朋友：“彆撒嬌啦，消食完一起繼續看電影吧……不對，我還得先寫作業。”
休學狀態中的雲藏月：ovo
***
與另一處的溫馨不同，玩家們無比狼狽地被一群學生模樣的怪物們追殺著。
“這些學生神經病吧！我們都說我們沒有了，還動手！”
雖然知道無論哪個副本裡的怪物們都恨不能把玩家拆吃入腹，對玩家們惡意極大，可現在被緊緊黏著不放，稍不注意就缺胳膊缺腿，明顯是被貓捉老鼠玩弄了。
麵對這樣的情景，玩家們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薑炳原本是想來探查線索的。
但是他沒想到這裡竟然這麼危險！
這裡果然才是劇情的發生地吧！
再一次躲開砸落下來的天花板的薑炳心裡咆哮道。
本來來到聖夜高中就是頂著一定的風險，薑炳做好了犧牲一定代價的準備。
“這位同學，請問你認識這個人嗎？”
說話時，薑炳舉起了手機，裡邊儼然是從論壇保存下的元楚星的照片。
雖然搜到了元楚星在這裡讀書，也知道具體的班級了，不過這麼冒然找上去多少會有些莽撞。
薑炳打算先和其他人打聽一下。
反正看那個論壇的熱度，就知道元楚星在聖夜高中的知名度必定不低。
隻是不知薑炳那句話戳到問話的同學哪根脆弱的神經了，他的神色一下子就去起來。
身旁的同學似乎也聽到了某個關鍵字，幾乎是同時停下了腳步。
明明剛來的時候，看見的聖夜高中的學生比起七高的要正常得多，現在他們的臉色一下子變化起來。
那如常人般紅潤的麵龐迅速蔓出死灰，怨毒地盯著他們。
——不好！
薑炳一下警覺起來。
玩家們經曆了學識怪談，又在永夢樂園裡受挫，已經不敢再輕視這裡的npc，見到他們明顯發生變化，所有人第一反應就是拔腿就跑。
然而已經晚了。
這些同學蜂擁而至，將他們幾人徹底包圍了。
為首的同學像是看垃圾一樣望著他們：“元同學也是你這種貨色能打聽的嗎？你難道不知道元同學已經有男朋友了嗎？竟然還想打聽元同學，說，你是不是想要破壞他們？”
“什麼？等下，不是，你聽我們說！”
不等薑炳他們解釋，這個同學就自顧自地說下去了：“一定是的，畢竟元同學那麼美好，有人覬覦也很正常。隻是沒想到，我們學校的人還沒動作，竟然抓到了外校的老鼠。”
隨著他的話語，周圍的同學們神情看上去似乎更生氣。
深感不妙的玩家們伸出了爾康手：“等等，你倒是聽我們說啊！”
這名同學已經徹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眼睛逐漸發紅起來：“真是可惡，像你們這種不要臉的東西，就該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們冤枉啊！”玩家們大驚失色。
但是怪物化的同學們已經不管不顧地發起了攻擊，玩家們也隻能四處逃竄。
這些怪物實力並不算特彆強大，可是他們人太多了。
就像是群聚的老鼠和蟑螂，就算是數量，也能把玩家堆死。
最重要的是，這些怪物似乎具備著不死的特性。
薑炳剛剛割掉一個學生的頭顱，下一瞬，那掉在地上的頭顱就化作飛煙消散。
麵前倒下的屍體又重新長出一個頭顱，頂著滿身鮮血的學生如同回複了出廠設置，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身來，盯著他們的目光很快又化為了惡毒，繼續追殺他們。
在懸月遊戲中，具有不死特性的怪物們不算稀少，但也並不常見。
一般作為關底boss才會有這個特性，玩家稱之為惡心的蟑螂。
但這種不死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不死，隻能說明玩家們的等級沒有對方高，所以傷不到對方的本源，所以對方隻要能量充沛，就能一直複活。
另一種不死則是因為被殺死的怪物其實隻是某個更強大的怪物捏造出來的分身，雖然表麵上看上去與普通怪物無疑，實際上隻是由能量凝聚而成。
所以殺死它們後，它們依舊會不斷地複活，直到玩家們把主體殺死。
這兩種情況，無論是哪一種都叫薑炳感到棘手。
——或許這一趟，他們不該來的。
薑炳隱隱開始後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鬼迷心竅那般，就算是要探查線索，也應該謹慎才對。
明明在七高的時候已經栽倒過一次，去到永夢樂園後折損了一次，查看回憶碎片時又重創了一次，搜索名叫“元楚星”那名npc時也受挫了，可薑炳依舊像是昏了頭腦那般，不管不顧地往這邊來。
其他隊友同樣沒有任何意見，
就好像是在進來這個副本後，他們就已經被黑暗中的怪物給盯上了。
它們充滿惡意地窺視著他，針對著他，如同貓在戲弄著老鼠，明明有著壓倒性的實力，偏偏不願意一次就把他們弄死，非要故意放過他們，給他們逃脫的機會。
等到他們鬆一口氣時，又會突然出現，徹底取走他們的性命。
等薑炳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跑到了聖夜高中附近的公交站牌處。
雨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來了。
被冰涼的雨淋在身上，明明身體素質提高了許多倍，此時薑炳依舊打了個寒戰。
周圍什麼也沒有，但是薑炳此刻感覺自己仿佛正被無數藏在虛空裡的怪物給盯上了，它們的視線怨毒中又充滿了貪婪，恨不能立刻殺死他。
想到這裡，薑炳更警惕了。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著附近。
越是觀察，薑炳越是驚疑。
他見過這裡。
在那名名為樂曉傑的npc的記憶碎片裡。
隻不過是順手使用了個雞肋的道具，沒想到僅是隔著回憶和對方對視了一眼，薑炳就重傷幾近瀕死，就算使用了極為珍貴的A級治療道具，聽力和視覺依舊損失了不少。
然而現在，他竟然來到了和那記憶碎片中一模一樣的場景之中——
薑炳渾身激起了冷汗。
等下、不會這麼倒黴的吧？！
光是隔著不知多少屏障的對視都一個照眼叫薑炳吃了大虧，要是真的對上的話，薑炳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人的直覺往往好的靈，壞的靈。
在薑炳想要跑出這裡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道聲音。
“好想小星啊。”
少年抱怨的聲音忽然響起，聲線清澈，尾音裡全是粘稠的思念。
“小星小星小星——”
呢喃變得愈發急促，甜蜜過頭，就會成為粘稠的無儘深淵。
薑炳無比警惕，飛速朝聲源處看去。
然後，他看到了噩夢般的身影。
對方臉上帶著微笑，神情與記憶碎片微妙地重疊在一起，那雙妖異的紅眸明明正望著他，玻璃般澄澈剔透的眼睛卻根本沒有倒映進薑炳半點影子。
棕發少年盯著他看了一會，忽而彎著嘴角笑了起來。
“我見過你。”
少年溫聲說道，鮮血沾滿在那張蒼白的麵孔上，愈發襯得雙唇鮮紅。
“那日偷窺的老鼠，就是你吧？”
平心而論，雲藏月的模樣並不嚇人，哪怕在外人眼中，他捏造出來的這具皮囊樣貌雖然並不出眾，可也算是五官清秀，氣質更顯弱氣無害。
此時笑著望著人的時候，更像是鄰家少年。
——如果忽視掉他手中提著的電鋸的話。
那電鋸滋滋作響，玩具似地被少年隨意提在手裡，可那鋒利的刀芒，充斥滿黑暗與血腥的氣息，光是看上一眼就叫人心生膽俱。
從溫暖舒適的床上起身，離開香香軟軟可愛的小星，過來處理誤入他領域之中、打擾他美妙時光的老鼠，雲藏月的心情其實並不怎麼好。
半夜出來工作，雲藏月委屈。
但是可以在處理老鼠的時候發泄殺欲，雲藏月開心。
頂著少年無害模樣的怪談之主歪頭看了一下薑炳。
玩家其實在雲藏月眼中無比好認。
畢竟一堆可以供他隨時操控的行屍走肉中，突然出現了幾個生人的氣息，簡直就像是黑夜裡的螢火蟲，不被盯上才怪。
雲藏月最近沉迷於和心愛的元楚星談戀愛，自然懶得搭理他們。
可是這群玩家千不該萬不該盯上元楚星。
雲藏月並不在意他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目的又是什麼。
他隻是單純地討厭元楚星的名字從他們嘴巴裡說出來而已。
整個無憂市都能看做是雲藏月的分身，元楚星的名字更是成為而來一個禁詞。
隻要呼喚，就會引來雲藏月的注視。
雲藏月有些苦惱地想，小星明明隻是他一個人的，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陰溝裡的老鼠竟然也敢覬覦，是不是他表現得太好說話了呢？
薑炳滿臉恐懼：“你、你到底是誰？！”
無論如何攻擊都無法奏效，丟出去的道具立馬變成灰燼。
甚至薑炳此時心裡也隱隱明白，他現在之所以還能活著，純粹是雲藏月並不想這麼快殺死他而已。
雲藏月確實可以現在就殺死薑炳，可是他有點厭煩自己的領域之後也會像現在一樣冷不丁出現幾隻老鼠。
以前的雲藏月還可以無視他們，現在想要為元楚星打造一個純白世界的他自然不想有人和變數出現。
“讓我看看，你究竟是怎麼出現好了。”
說話時，雲藏月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電鋸一下子就破開薑炳的大腦。
“啊啊啊啊！！！”
薑炳慘叫著，可連掙紮都無法做到。
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死亡，劇痛讓他的身體防禦機製想要陷入昏迷，可電鋸上古怪的能量卻讓他連昏迷都成了奢侈。
常人的腦海裡隻有白花花的腦花，但是破開的薑炳的腦海裡竟然還有一個小石頭大小類似於腦核東西，雲藏月捏了出來，正要感知，那石頭便一瞬間碎掉了。
雲藏月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微微凝住了，嘴角上揚的弧度一下子平了下來。
腦核碎得太快，上邊承載的信息也毀掉了大半。
雲藏月隻捕捉到一些零散的信息。
但這點零散的信息也叫他麵色不虞了。
他在沉默了幾秒後，忽而抬了抬紅眸。
原地便憑空多出了樂曉傑等一眾玩家的身影，包括薑炳的隊友。
他們先前被其他怪談殺死，屍身殘破不堪。但興許因為他們的體質比常人好許多，絕大部分死後都變成了無憂市的一部分，化為了怪談，身體又回到了最開始進入無憂市的模樣。
雲藏月一個個將他們的頭顱破開，從中剝出的腦核絕大部分也和薑炳的腦核一樣剛剛接觸就碎掉了，但一個個疊起來，零散的信息也逐漸能夠拚湊出一條完整的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雲藏月笑了出來，笑聲愈發大聲，逐漸變成臉上扭曲的表情。
——玩家。
——遊戲。
由他領域化作的無憂市，竟然隻是彆人眼中遊戲的投影嗎？
那他的小星呢？
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小星，難不成也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嗎？
小星小星小星小星小星小星——
他的小星。
很有可能在完成某個雲藏月並不知曉的任務後，在雲藏月不知道的某個時刻，像是忽然出現在他的世界那般，忽然又消失不見。
徹徹底底，永遠離開他。
明明前不久才說好了，要永遠注視彼此的。
現在就要失約了嗎？
——好痛苦。好難受。
好過分好過分好過分好過分！！！
雲藏月就像是一個正在麵臨崩壞狀態的機器人，程序下達的指令與難以配合的機體產生了極大的矛盾，連芯片都在過熱下強製停止運轉。
不。
沒有人能夠分開他們。
把這些人都殺掉。
他們能夠在死亡後變成怪談，那麼，元楚星必定也可以。
所以還是有辦法阻止元楚星離開的。
都是這些人！
都怪他們！
如果不是他們突然出現在這裡，雲藏月也不會想要殺掉這些異類。
這樣他就不會發現小星有可能離開自己了。
都怪他們都怪他們！
在這樣無法控製的崩壞下，雲藏月笑容癲狂地舉起了電鋸。
“去死吧。”
***
沙沙沙。
無憂市又開始下雨了。
從睡夢中醒來的元楚星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地呢喃了一句小月。
沒有任何人應答，連第二個人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元楚星定眼一看，身側睡著的雲藏月不知何時起身了，現在不見蹤影。
元楚星從床上坐起來，往四周巡視了一圈，什麼也沒看到。
他摸過放在床頭的手機，上邊顯示01:34。
之前消食完，雖然是說要寫作業，但實際上，本就不愛寫作業的元楚星在看到奇怪的老師布置的奇怪的作業後，更加不想寫了。
那古怪的問題，光是組成字句都叫人頭腦發暈。
“@#￥%……&*（……”
元楚星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文字也能變成扭曲的蝌蚪，直直往人精神裡鑽。
尤其是以為自己在審視題目，結果再次回神時，發現時間莫名其妙流逝了好幾十分鐘，作業催眠程度竟恐怖如斯！
好可怕！
元楚星吐著魂，往椅子一倒。
光是看一眼就覺得精神被強迫了，要是真的老老實實寫完，估計得上天堂。
除了寫作業什麼都可以的元楚星將目光投向了乖巧坐在一側的雲藏月，漸漸的，元楚星眼睛一亮。
元楚星還記得之前他抱怨上課聽不懂時，雲藏月說可以幫他補習。
詢問他成績時，回答又充滿了學神氣息的謙虛。
想必此時必定是可以解決這小小的作業的！
元楚星湊了過去，清了清嗓子，然後甜膩地喊了一聲男朋友。
雲藏月被元楚星的笑容迷得暈暈乎乎：“怎、怎麼了小星？”
元楚星把作業本遞過去：“小月，你會寫這個題目嗎？”
雲藏月紅著臉接過作業，視線隨意一掃，在元楚星期待的眼神下，點了點頭。
元楚星臉上笑容更明亮了，眼睛裡仿佛閃爍著星星。
他雙手合十，無比真誠地發出那句呐喊：“小月，作業，求求了！”
“我真的不會寫，幫我寫吧，拜托了，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雲藏月被這熱切的眼神都弄得聲音結巴了：“我、我不一定寫得很好……”
“沒關係的！小月願意幫我寫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貼心的的男朋友了！嗚嗚嗚好愛你，能幫我寫作業的小月就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嗚嗚。”
被元楚星的甜言蜜語哄得頭腦發暈，雲藏月絲毫沒有抵抗能力，接手了元楚星的全部作業。
元楚星一開始還能開開心心給雲藏月加油，但就算是圍觀雲藏月幫他寫那些題目，元楚星都忍不住犯困。
雲藏月體貼他，讓元楚星先上床睡覺。
“好吧……”元楚星應著，還不忘囑咐，“作業隨便寫寫就好，不用太費神。要早點來床上一起睡覺哦。”
雲藏月抬眸望著元楚星，笑著說了一聲好。
元楚星熬不住困意，就先睡了。
明明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元楚星還能感受到自己身邊小月確實躺下過，這也是元楚星能夠毫無負擔陷入夢鄉的原因。
結果現在醒來，房間裡卻沒了雲藏月的身影。
元楚星歪了一下頭，小月去哪裡了？
元楚星抹黑著打開了床頭的小燈，橘黃色的暖光頓時照亮了床邊的範圍。
兔子玩偶被擱置在床頭櫃上，此時紅寶石般的眼睛蒙上一層亮影，非但沒有變得溫馨，反而加劇了那眸濃稠黑暗的紅色。
它幽幽地凝視著元楚星，像是在注視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死亡。
元楚星看了下主臥自帶的衛生間，那裡的燈也沒亮起。
“小月？”
元楚星呼喚了一聲，毫無疑問，沒有任何人回答。
往客廳裡走，客廳也是一片黑暗。
雲藏月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現在更是不知道去哪裡了。
元楚星本來是想給雲藏月發消息詢問的，結果“月”的身側就放著雲藏月的手機。
元楚星頓時更疑惑了。
他看了看外邊下起的蒙蒙細雨，拿出那把被雲藏月放在收納櫃裡的透明雨傘，決定出門找人。
電梯正在下行。
興許是深夜，周圍陷入了難言的寂靜，寂靜得幾近死寂。
任何聲響在這樣的環境下都變得格外明顯，電梯往下移動時，元楚星甚至聽到了奇異的搖晃聲。
“吱呀。”
明明高檔小區裡時常維修的電梯，平日運轉聲音小而沉穩，現在竟然出現了透露破舊感的聲響。
元楚星有些奇怪，喃喃自語：“明天的時候和物業報備一下吧……”
電梯安穩地來到一樓，元楚星打傘出門了。
他還是第一次在深夜的時候決定出門。
路邊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路燈的光盈盈閃爍，照出細密發亮的雨絲。
除卻那日困在車牌前遇見雲藏月的小雨，元楚星出行的時候從未被惡劣的天氣困擾過。
就像他和雲藏月說的那般，元楚星的運氣一直很好。
現在出門，那原本陰冷斜落的雨絲似乎都變得和緩了不少，隻有呼吸時嗅到一點雨日特有的陰涼潮濕雨汽外，元楚星外露在外邊的肌膚都沒被雨絲染到。
隻有一點寒風，輕輕垂著元楚星臉頰的碎發。
元楚星把頭發拂過一邊，出門的行動完全就是元楚星臨時心血來潮，因此元楚星也沒有戴上自己平日裡佩戴的發夾，連辮子都沒編，就這樣隨意紮起。
元楚星站在樓下，盯著黑暗中的樓層與綠化帶，陷入沉思。
“去哪裡找小月呢？”他呢喃著。
沒有半點頭緒，元楚星隻好漫無目的地往外邊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這麼出了門，不知道雲藏月現在在哪裡，也沒有任何方向，莫名得連元楚星都覺得自己此時腦子像是燒壞了。
可是比起就這麼在家裡等待雲藏月回來，元楚星還是更喜歡出去外邊碰碰運氣。
畢竟在運氣這方麵，元楚星一直很自信。
就算這樣毫無目的地出門，隻要懷著想要找到雲藏月的心情，元楚星一定能夠找得到。
元楚星這樣堅信著。
大半夜了，門衛室依舊有人在值班。
亮起的燈光將小室照亮，並不困倦的值班保安見到業主，殷切地過來為他開了門。
但這位麵容在夜色裡模糊不清的保安莫名安靜寡言，動作雖然殷勤，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元楚星盯著他看了一會，說了聲謝謝就往外邊走了。
臉龐被黑暗隱藏的保安目送著元楚星離去，路燈下，他的腳下沒有半點影子。
“沙沙。”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還下著冷颼颼的小雨，說實話，蠻經典的恐怖片開頭的。
元楚星並不是很喜歡看恐怖片，他膽子不算小，隻是單純對這種類型不感興趣，不過不妨礙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那種開頭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出門，然後被劇情殺的炮灰。
要是這是什麼電影的話，他光是三更半夜不睡覺出門亂逛，很快就會遇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件，然後死在某個街道上吧？
畢竟恐怖故事的開頭總是需要一點引子，像他這樣柔弱（身體素質）、任性（大半夜出門）、還有錢（標準富二代）的人，一看就是最佳選擇。
興許是太無聊了，元楚星的腦子就開始亂七八糟的浮出各種不靠譜的猜想。
也不知道炮灰都會有什麼死法——
被車撞死？
走在路上掉在坑裡死掉？
還是頭顱突然被飛來的鋼鐵給砸爛？
這樣想著，元楚星都被自己逗笑了。
元楚星甚至莫名地開始展開聯想，那被他尋找的小月又會扮演什麼樣子的角色？
可憐兮兮地等待他救援的公主嗎？
想到這裡，元楚星心情慢慢好起來了。
興許是現在外邊一個人也沒有看到，平日裡還有不少汽車經過的道路行車和車輛一個也不見，白日裡恍惚以為會在地麵隨機塌陷的洞坑也沒出現，路燈上的人頭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看都是普通的下雨的夜晚。
當時和雲藏月說的時候，雲藏月還和元楚星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讓元楚星相信科學。
搞得現在的元楚星看著這空無一人的街景，腦子半點血腥恐怖的東西全都萎掉了。
“真是的，小月到底去哪裡了？”元楚星嘀咕著。
毫無頭緒之下，元楚星決定繼續相信自己的運氣，隨便轉轉，他的運氣應該能把他帶到小月麵前吧。
不知不覺中，元楚星走到了學校附近。
他在的小區本來就離學校不遠，現在隨便逛逛就能到。
出乎意料的，元楚星在學校門口前看到一堆人。
那些人身上還穿著白日裡聖夜高中的校服，此時幽魂一般在學校門口飄著。
明明下著雨，也不管不顧，任由身體被打濕。
此時的情形看上去格外詭異，正常人看到的話估計都會扭頭就走。
但元楚星其實也說不上是什麼正常人。
他眨了眨眼睛，不僅沒跑路，反而好奇地走了過去。
“大半夜的，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元楚星拍了拍離自己最近的人的肩膀，對方回過了頭。
沒有五官、如光滑平麵的一張臉猝不及防出現在元楚星麵前。
其他所有在校門遊蕩的學生，也一並回過了頭。
沒有準備的元楚星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眼睛都張圓了。
“……打擾了。”他嘴巴張合了下，隻能說出這樣乾巴巴的句子。
缺乏麵孔的學生們明明沒有任何用來表達情緒的器官，可這一刻，誰也不會懷疑他們身上騰升的惡意。
但是回過頭，發現發出聲響的人是元楚星後，這些無臉學生們都頓住了。
“元同學……？”
“是落單的元同學！”
“啊，什麼啊，是元同學啊。”
“那沒事了。”
學生們的臉上在這瞬間裂出一條縫隙，嘰嘰喳喳的聲音從裂縫中傳出來。
那股濃鬱的惡意在發現對方是元楚星後，馬上就散去了。
與此取代的是他們熱情欣喜的聲音。
“元同學，晚上好。”
“好開心啊，竟然能夠見到元同學……”
“元同學不管什麼時候看都好好看。”
“元同學，有什麼事情要我們幫忙嗎？”
他們就像是白日裡元楚星遇到的同校學生，外向、開朗、友好、善良，充滿了對同學的善意。
被熱情圍住的元楚星：！
恐怖現場一下子變成了明星粉絲見麵會。
元楚星就是那個香餑餑，他非常迷茫地“啊？”了一聲，但是對方都這麼熱情了……
元楚星也就開口詢問了：“那個，請問你們有見過一個棕發紅眸的少年嗎？”他比劃了一下，“大概一米八三這麼高，看上去有些瘦，氣質也比較陰鬱的樣子。”
同學們一下子沉默起來了。
就連之前大膽湊到元楚星麵前一步之遙的同學都下意識往後移開了幾步，像是晚一點就會被什麼大魔王抓包然後撕碎發泄一樣。
“沒見過。”
“啊，沒看見呢……”
“不知道……”
這些白日裡原本長相各不相同，可在這一刻，他們就是一群統一被吃掉麵孔的無麵人，剩下的嘴角都彎出一致的弧度，仿佛克隆出來的一模一樣的背景專用模板npc。
要不是他們的身體還在，元楚星都懷疑他們都被異世界吞噬掉了。
……等下，吞噬？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的靈魂真的消失不見了？
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元楚星眼前那薄薄的迷障似乎都在這一瞬散去了，世界在他眼前露出了本質的模樣。
元楚星環顧四周，才發現，之前還在他身邊徘徊的學生有不少像迷霧一樣，等元楚星清醒過來時，他們的身影消失得一乾二淨，偏偏在大腦的認知裡還殘存著存在感。
給人一種隻是存在感減弱而不是不見了的錯覺。
腦海在說著：他們還存在這個世界。
眼睛卻告訴元楚星：你的麵前空無一人。
好不容易忽視掉他們詭異的元楚星：……
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元楚星深呼吸一口氣，有些警惕。
那些人影對此無知無覺，元楚星隻能憑借感知去探查他們所在的位置。
縱觀其他身體還在這個世界的學生們，他們的麵上也籠罩著一層濃濃的的死氣，那黑色的霧氣幾乎要將他們的五官全部深埋。
霧氣似乎是有中心點，順著這些霧氣延伸的地方過去，元楚星看到了幾團幾乎化為黑色實體的古怪東西。
死氣就是從它們身上漫開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元楚星靠近過去的時候，這些黑色團子就像是見到了什麼天敵，大驚失色地從元楚星身邊彈開。
——是的，彈開。
要不是說不出話來，它們估計已經尖叫起來。
把“你不要過來啊”這句話詮釋得淋漓儘致，元楚星一靠近就竄得老遠，連被它們霧氣籠罩的獵物都不要了，跑得遠遠的。
也有幾個黑色團子呈現出殷勤地姿態，像是見到了主人的狗狗，想要親親密密地挨過來。
但不知道它們在忌憚什麼，就算是想圍著元楚星，也不敢靠得太近，從浮在半空落到元楚星腳邊不遠處，恨不能變出尾巴對著他搖尾巴。
見元楚星似乎在觀察著什麼的樣子，他的視線點落在哪裡，這些團子就氣勢洶洶地撞開擋住元楚星視線的人，然後把無知無覺的路人推到元楚星的不遠處。
如果元楚星是想看清那些人的臉，這些黑色團子就殷切地把死氣收回去，露出路人蒼白僵硬的麵孔給元楚星看。
如果不是沒有實體，它們估計已經像是最佳小弟那般圍在元楚星身邊鞍前馬後地服務著。
元楚星：“……”
元楚星莫名從這些沒有實體的黑色團子中看出了熟悉的既視感。
之前在永夢樂園和來配送快遞時，那些遇到的人好像也是這樣殷勤的。
想了想，元楚星問到：“你們真的沒有誰見過小月嗎？”
雖然這樣看上去很傻，但元楚星有種古怪的直覺，認為這些黑色團子知道。
黑色團子們似乎麵麵相覷了一下，你推我我推你的，杵在元楚星不遠處，像是在為難猶豫。
元楚星就了然了，他頓時露出可憐巴巴的祈求神情：“求求了，我想找小月QAQ”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承載著漂亮星星的眼睛如此期待地望著人的時候，幾乎沒有能夠拒絕元楚星請求的存在。
有黑色團子抵不住了，躊躇了片刻還是貼了過來，輕輕地蹭了蹭元楚星的腳踝。
它往前飄去，黑色的霧氣像是做了個回頭的動作，示意元楚星跟過來。
元楚星立即笑了起來，開心地跟著它往未知地去。
第072章 072
它帶路的方向讓元楚星有點意想不到。
那竟然是往公交站牌去的。
公交站牌附近並沒有什麼遮擋物, 視野可以一覽無遺地將那邊收攬。
深夜，鋪著廣告的站牌正盈盈發著光，麵前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元楚星狐疑地看向自己身側的小黑團。
小黑團被元楚星這麼一盯, 立馬震動起來, 如果它能夠說話的話一定立馬大喊冤枉啊然後恨不能立刻自證清白。
它火急火燎地往前邊飄, 示意元楚星繼續跟著自己走。
元楚星笑了一下，慢悠悠跟在它背後，綿長的雨絲落在透明的雨傘上，在環境的光線下多出了幾分迷幻的感覺。
明明隻是正常走在路上，視野裡什麼也沒看到, 但是走過去後，就像是跨過了什麼無形的門, 元楚星再睜眼, 麵前的景象就全部變了。
世界在一瞬間陷入了未知的領域裡。
聖夜高中的公交站總是顯得乾淨而嶄新，此時卻像是破敗了好幾年, 周圍的綠化帶更是隻剩下枯枝，入目一片荒蕪。
燈牌也沒有電流不亮了, 元楚星的視野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視線適應了好一會才能重新視物。
興許是一直下著雨, 這裡雖然看上去廢棄已久，但是沒什麼浮塵。
唯一奇怪的是，站牌各個角落似乎染著什麼深色顏料, 細聞上去比起雨水帶起土壤的泥腥味, 更像是某種奇異的鐵鏽味道。
黑團將元楚星帶到這裡就不敢再前進了，明明它並沒有實體, 此時卻在瑟瑟發抖，躊躇在原地, 似乎在糾結要不要繼續帶路。
“沒關係的，你先離開吧，把我帶到這裡已經很感謝你了。”
元楚星伸手摸了摸它，感覺自己的手就像是摸到了一團冰涼的霧氣。
小黑團似乎很開心的樣子，輕輕蹭了蹭元楚星的手，離開了一段距離，又盯了元楚星一會後，慢慢消失不見了。
元楚星揮彆了小黑團，來到站牌前。
站牌一般呈現的是廣告，此刻沒了燈牌，玻璃裡邊一片黑色，外表光潔平展，反而像是一麵可以供人肆意塗抹的畫紙了。
也確實有人在上邊塗畫，像是一個連環漫畫一樣。
最開始的畫是一個很可愛的小人，寥寥幾筆就勾勒出生動的形態，旁邊毫不掩飾地畫著許多用紅色顏料勾勒的愛心。
那其實有些滲人，紅色顏料往下滲著，隱約看去竟像是心臟邊緣流下的鮮血。
簡筆小人毫不知情，它看上去似乎每時每刻都是那麼快樂，頭頂上似乎總是頂著象征好心情的星星。
紅色顏料並不隻限於愛心，第二幕就用紅色勾出一個囚籠，畫風寫實，栩栩如生。
小人就坐在囚籠旁邊，隨時可能會被打開籠門的籠子給關進去。
第三幕是一個純粹的問號，問號孤零零地落在上邊，似乎象征著主人糾結不定的心。
第四幕，無數隻兔子玩偶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然後又被一個更大的圈圈了起來，最上邊打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第五幕畫得更抽象了，許多個紅叉交疊，力度看上去很大，連紅色顏料飛濺得都和其他幾幕不太一樣，仿佛透露著某種不詳的意味。
畫風和元楚星收到的紙條如出一轍。
元楚星看了一會，沒忍住，伸手摸了摸紅叉上似乎還在往下滴落的顏料。
出乎意料的，元楚星什麼濡濕的感覺都沒碰到。
那顏料似乎已經乾涸了，並不會弄臟人的手指，隻是元楚星摸上去的時候，凝固不懂的顏料像是突然具備了生命力，緩緩流動起來。
它緩緩凝成一個代表心情的氣泡，氣泡裡是亂糟糟的線條，似乎代表著主人糟糕的心情。
元楚星眨了眨眼睛，想要伸手去碰，那個氣泡竟然還氣鼓鼓地往外邊飄了飄，像是在生氣。
但它隻矜持了不到三秒，元楚星手指都還沒收回來呢，它又委屈巴巴挨了過來，小動物般黏著元楚星的手指。
好像挽回得慢了，元楚星真的就要離開了。
元楚星被它逗笑了，明明隻是勾勒在玻璃上的線條，連個實體都沒有，但是元楚星就是莫名其妙幻視了自家狗狗般的男朋友。
他蜷起手指蹭了蹭它：“雖然很煞風景，但是我要走了。”
線條似乎有些不舍得，氣泡裡亂糟糟的線條出現得更多了，紅色顏料也在交疊中呈現出暗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壓抑的黑洞。
“不要不開心嘛，又不是不會見麵。”元楚星哄著它，“等我找到小月，回來再來見你。”
它的心情好像變得更壞了，可又好像是在好轉。
線條勾勒的氣泡從亂麻變成了生氣的表情，然後又變成省略號。
可氣泡裡的符號變化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回到了原處，彆彆扭扭化成了個不規則的愛心。
像是在彆扭地道彆。
元楚星笑了起來：“真可愛呀。”
他伸出手指，在它變化的小愛心外邊，畫了個更大更標準的愛心，將這顆彆扭的小愛心徹底包裹住了。
“再見啦。”元楚星笑著和它道彆。
天空依舊落著小雨，享受了好些時日晴日的元楚星見到這熟悉的陰雨天氣，竟然還覺得有些清涼。
帶路的小黑團消失了，現在隻有元楚星一個人。
反正都來到了這個一看就和原本世界不同的奇異地方，元楚星索性隨便亂逛起來。
這裡似乎哪裡都很破舊的樣子。
元楚星的視線左右環顧了下，明明大體是元楚星熟悉的那個無憂市，但是這裡就像是已經輪回過很長時間一樣，所有的事物都帶上了時光的痕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元楚星的錯覺，他呼吸的時候，總是嗅聞到一些古怪的鐵鏽氣息。
偶爾能看到一些殘破的布料遺落在街頭，上邊似乎沾染著凝固發黑的鮮血。
好像這裡曾經死過無數人，隻是現在屍體全部消失了而已。
元楚星漫無目的在街頭走了一會，突然在某個角落裡看到了熟悉的動。
“棉花糖推車？”
元楚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他竟然在這個古怪破舊的街道看上了和那日在永夢樂園裡排隊買的棉花糖一樣的攤位。
元楚星對那個攤位印象很深刻，可以容納兩個人一並站著背後的小推車上，五種口味的棉花糖模型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那日棉花糖甜滋滋的口感似乎還殘留在嘴巴裡，元楚星讚同它是無憂市最好吃的棉花糖。
現在這輛小車也經過了時間長河的洗禮，變得陳舊起來。
連被做成模具凝固了時光的那五朵棉花糖，都失去了乾淨明亮的色彩，顯得灰撲撲的。
但是……
元楚星摸了摸，棉花糖推車似乎沒沾染上什麼灰塵，它本來就在角落裡，自帶雨棚的它更是大半都維持著潔淨的樣子，像是個努力維持外表的老派紳士。
“奇怪，這裡怎麼會有棉花糖推車呢？”
元楚星有些困惑，不過看著棉花糖推車熟悉的模樣，元楚星還是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和在永夢樂園那時候看到的真的一模一樣誒。”
聽到這句話，棉花糖推車似乎瑩瑩發亮，仿佛很開心元楚星還記得它。
尤其是曾經被元楚星選擇過的草莓口味的棉花糖模具，更是輕輕晃了晃，玫瑰雲般的色彩即便黯淡了，也依舊殘留著幾分記憶中的美好。
元楚星摸了摸搖曳著的那朵玫瑰雲，接觸間，回憶如潮水一般浮現。
陽光下，棕發少年望來的紅眸承載著細碎的笑意。
在和雲藏月並肩著互相分享棉花糖時，元楚星嘗到了無憂市最甜蜜的味道。
“突然好想吃棉花糖……”
元楚星被勾起了回憶，忍不住感歎。
但是元楚星真的隻是隨口說說。
這裡沒有電線，也沒有材料，想法根本不可能實施，元楚星原本摸了一下就打算走了的，結果他手下的這個棉花糖推車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聽到元楚星的聲音，它像是活了過來一樣，機器口蛄蛹著吐出一本小小的使用手冊，甚至都不用元楚星去翻，就把本子打開了。
看到這神奇一幕的元楚星：“？”
反應過來的元楚星：“！！！”
【怪談名稱：幸福棉花糖】
【怪談介紹：會自動製造棉花糖的機器，懷抱著一顆想讓全人類感到幸福的偉大的心，沒有任何惡意哦。“有從棉花糖身上感知到幸福嗎？一定感知到了吧！”人類深愛棉花糖，棉花糖當然也深愛著人類！】
【備注：五種口味任君選擇，請問您需要什麼味道呢？】
【隻要點擊不同顏色的按鈕，就能夠得到不同口味的棉花糖啦！】
備注最後還畫著一個非常可愛的笑臉，像是在對元楚星示好。
“怪談？幸福棉花糖？這是什麼？”
元楚星覺得很驚奇。
雖然一開始被嚇了一跳，但是雪啾的好奇心是很旺盛的。
“唔，真的會出現棉花糖嗎？”
元楚星試著點了下代表草莓口味的粉色按鍵，下一秒，機器真的運轉起來了。
幾秒之後，和那日在永夢樂園吃到的一模一樣的棉花糖就出現在元楚星眼前了。
“哇，真的出現了！”
元楚星感覺自己在見證一個奇妙的魔法，臉上浮出激動的紅暈，眼睛亮晶晶的。
元楚星開心地將這個棉花糖取了下來，試著舔了一口。
頓時，草莓的香氣充斥滿元楚星的唇齒，獨屬於草莓的甜味混著上邊酸酸的草莓糖點。
那是難以形容的美味，比在永夢樂園吃到的棉花糖還要好吃，就像是把食物在記憶中加工了又加工，滋味獨一無二的特彆，整個人味蕾一下子被幸福包滿了。
“好吃！不愧是用幸福來命名的棉花糖！”元楚星忍不住讚揚道。
聽到讚揚，棉花糖機器似乎都跟著驕傲地噴出幾縷纖細的糖絲，連陳舊的機器都像是褪去了幾分黯淡，變得耀眼起來。
“好神奇呀……”元楚星滿足地眯了眯眼睛，“嗯，給小月也弄一個吧，等下見到他的時候剛好可以給他。”
雖然大晚上吃甜食很罪惡，但是真的很快樂。
快樂的事情當然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這樣就可以得到雙倍的快樂！
元楚星開始糾結，到底給小月帶什麼口味的棉花糖好呢？
首先排除草莓味，雖然草莓也是酸甜口的，但是雲藏月好像對草莓味沒什麼偏好。
檸檬味雖然小月說過還行，可帶他嘗試過的味道給他小月會不會覺得膩？
芒果味好像也偏甜，這是元楚星喜歡的。
香草口味的和青蘋果口味的，對檸檬味接受良好的雲藏月應該會比較喜歡後者吧？
“拜托了幸福棉花糖！”
元楚星虔誠地請求著，然後按下了代表檸檬味的明黃色的按鍵。
棉花糖怪談聽到了元楚星口中的稱呼，原本還驕傲不已的它突然打了個寒戰，如同突然聽到了凶神惡煞的大魔王被人喊成小可愛那般，恨不能裝作沒聽到原地消失。
給元楚星做棉花糖，幸福棉花糖心甘情願。
就像是它的說明手冊那般，喜歡它的元楚星，它也會最喜歡元楚星。
元楚星嘗到的味道，除卻棉花糖本身的美味外，更多的是他記憶中感知到的美好。
他越是鐘愛那段與棉花糖相關的回憶，他感知到的味道越是幸福甜蜜。
但是給雲藏月做棉花糖——
好吃，不會被讚賞。
做的不好吃，估計直接被電鋸砍爛。
之前頂著雲藏月的壓力就算了，現在沒有雲藏月在麵前，可有著對它充滿了期待的元楚星。
幸福棉花糖最終還是妥協了。
它呼哧呼哧地開始工作，很快，一個造型漂亮的像是星星一樣的棉花糖也出現了。
元楚星開心地將它取下：“謝謝你，幸福棉花糖。”
“我會永遠喜歡你。”他垂下眼睛，聲音落滿了溫柔的笑意，“棉花糖真的很好吃哦。”
幸福棉花糖獲得了誇讚和喜愛，在這一瞬間，它破敗的樣子像是被洗禮了一般，黯淡的顏色被一點一點地擦去，變得明亮、乾淨、耀眼，就像是是從過往美好的記憶重新走到了現實那般，充滿了明媚的生機。
置在機器最上方的冊子也翻到了第二頁。
空白的紙頁上，一行字跡浮現。
【謝謝您！我也喜歡您！永遠最喜歡您！】
被翻過的頁麵上，有關於它的介紹也悄聲無息地變化了。
【怪談名稱：幸福棉花糖】
【怪談介紹：會自動製造棉花糖的機器，製造著獨屬於幸福的回憶。“棉花糖，香香軟軟的棉花糖，像是雲朵一樣的棉花糖。吃到嘴巴裡的時候，甜蜜得像是擁有整個世界。我永遠喜歡棉花糖！”好孩子。棉花糖也永遠喜歡你！】
【備注：幸福的味道是什麼味道呢？興許，是愛吧！】
【五個口味，請挑選一個味道吧，無論哪個味道，都會是你最喜歡的味道哦。幸福棉花糖和你保證！】——
元楚星夾著雨傘，兩隻手各拿著一個棉花糖。
道彆了幸福棉花糖後，元楚星走得更遠了。
他平日大多數是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對無憂市的路其實一點都不熟悉。
而且……
“走路好累。”元楚星小聲地抱怨。
他其實有些嬌氣，體力不好不壞，但是走太久腿會酸。
要不是想出門找人，元楚星現在都想原地坐下了。
——不對，不能坐下。
現在下著雨呢。
在深夜中，像是永不停歇落下的雨絲顯得這個城市更荒涼了。
那冰冷的雨針避開了元楚星，沒有讓他身上沾染上半點陰寒的濕氣。
道路濕漉漉的，可一路過來也沒有出現任何水坑，元楚星頂多隻濕了鞋底，褲腳到現在都還是乾淨的。
明明一路過來元楚星什麼人和事物都沒看到，但奇異的是，元楚星又感覺自己像是時時刻刻都被人注視著一樣。
“小月，你在嗎？”
偶爾元楚星也會呼喚雲藏月，可周圍隻有一片寂靜，仿佛這座城市隻剩下元楚星一個活人。
“……鬨彆扭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元楚星忽然冒出了這個奇異的念頭。
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就出來找男朋友的元楚星百思不得其解。
“難不成是作業太難了，小月寫得生氣了？……好像真的很有可能。”元楚星開始思考原因，表情變得沉痛，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作業，恐怖如斯！
“……要不下次還是我自己做吧，總是麻煩小月也不好……”他嘀咕著說。
雨絲似乎都靜謐了一瞬，旋即才重新飄落下來。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聲響。
像是有人故意製造出了吸引人的動靜。
元楚星耳朵忽然動了動。
他偏過頭，剛剛是不是有人在慘叫？
元楚星嘀咕著，忍不住舔了一口棉花糖，嗯，甜甜的，真好吃！
他往聲源處走。
那是一段無人的十字路口。
高樓林立，全是店鋪。如果換做現實的無憂市，會熱鬨許多。
但是現在這裡隻有元楚星一個人。
“什麼嘛，還以為是小月。”
元楚星有些遺憾。
他走了好多段路了，確實也累了。
元楚星忽然就不想走了，他看著十字路口邊的石墩，不管不顧，就要往潮濕的石墩上坐。
興許是魔法，在元楚星坐上去的那一刻，石墩變得乾燥溫暖，仿佛沒有被陰雨淋濕，而是被暖洋洋的太陽烤過。
元楚星一邊吃著棉花糖，一邊哼唧著抱怨：“可惡的小月，到底去哪裡了。”
“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我好可憐哦……”
“大半夜沒有睡覺，走了好長的路過來，腿都酸了，明明那麼想和男朋友見麵，結果男朋友不願意見我，再不出現的話，我可就要生氣了！”
“我生氣起來可是很可怕的哦，比如，回去以後就和男朋友冷戰。”
“冷戰幾分鐘好呢？三分鐘？五分鐘？或者，我出門了多久，就和他冷戰多久好——”
元楚星的話還沒說完，就有動靜打斷他了。
“滋滋滋。”
奇異的電鋸聲忽然出現了。
在深夜中，電鋸的聲音響起來得格外突兀。
像是某個恐怖故事的開頭，殺人狂魔提著那把恐怖的電鋸，即將要收割誤入此地的炮灰的性命。
正哼哼唧唧抱怨著的元楚星順著聲響抬頭，看到了麵無表情的雲藏月。
對方不知道在遠處看了多久，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蒼白的雕塑，立在陰雨之中。
少年身形纖細，沒有穿戴雨衣，他唯一的那柄透明雨傘還在元楚星手上，將元楚星遮得嚴嚴實實。
雲藏月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雨幕之中，提著滿是鮮血痕跡的電鋸，頭發濕漉漉的，垂落的紅眸似乎也濕漉漉的，抿著唇線一言不發，隻隔著冰冷的雨幕凝視元楚星。
第073章 073
猝不及防看到了男朋友的另一麵, 元楚星吃棉花糖的動作都僵住了。
小月這個樣子……
真的好像是什麼恐怖遊戲裡走出來的變態殺人狂哦。
他艱難地吞下甜甜的棉花糖，鼓起臉頰，盯著雲藏月表情有些一言難儘：“小月，你大半夜不睡覺出門, 就是為了避開我cos什麼奇怪boss角色麼？”
雲藏月：“……”
雲藏月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棕發少年靜靜地望過來, 紅眸在夜色下深沉得如同深淵。
他就像是個已經喪失理智的機器人, 此時的目光似乎都帶上了幾分冰冷的意味。
氣氛似乎因為另一個人的沉默而變得怪異起來。
元楚星歪了下頭，似乎察覺到了此時情形的不對勁。
“小月？”元楚星輕輕又喊了一聲。
雲藏月終於起了一點反應，原本渙散失神的眼睛如同鎖定了獵物的野獸，顯得無比的危險。
“……啊、小星。”
他回應著，嘴角彎起, 機械得更像是身體的本能在應話，透露出非人的怪異感。
雲藏月此刻確實抑製不住自己此時黑暗的情緒了。
從薑炳等人那裡看到“真相”的他隱隱已經來到了最危險的深淵邊緣。
他把所有的玩家都殺死了, 可無論如何泄憤, 心底卻總是莫名在恐慌著。
明明是仿造人類軀體才捏出來的心臟，此時竟然也會像人類一樣因為這份不安的情感而感到疼痛。
——但是、不行。
不能就這麼回去見元楚星。
雲藏月無法保證自己到時候見了元楚星後他會是什麼狀態。
薑炳失去了神采的眼神倒映著他充滿了血跡的模樣, 作為怪談之主，先前那種無害不過是他的偽裝。
就這麼出現在元楚星麵前, 一定會嚇到他的吧。
雲藏月的腦海仿佛正在打架。
一個在說：他就是個騙子, 不要管真相是什麼了，就這樣把他徹徹底底留在你身邊吧。
一個卻說：小星現在還不算破壞約定，不能這樣對待小星。
兩種思緒正爭奪著這具捏造出來的人類軀殼, 一時間竟是僵持了。
在這樣的掙紮之中, 透過那些無處不在的眼睛，雲藏月“看見”元楚星從睡夢中驚醒了。
“小月？”
……元楚星在醒來後, 下意識在呼喚他。
柔軟的、充滿了依賴和信任的模樣。
這個認知讓雲藏月的心臟莫名跳動了一下，連失去了高光的紅眸都微微張大了一瞬。
可是, 他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就靜靜在雨幕中，隔著一層時空注視著另一端的元楚星。
雲藏月看見元楚星打開了燈，在房間裡尋找他。
才從睡夢中驚醒的元楚星樣子還殘存著不少困意，房間裡找不到他，又去客廳裡找。
明明平日看上去總是活潑而機靈的樣子，在這種時候卻又莫名笨拙。‘
在有限的空間裡，聲音能夠完整傳達卻呼喚叫不出的人，就算再怎麼試圖尋找，也是找不到的。
雲藏月“看見”元楚星拉開了窗簾，外邊正下著雨。
那是其實是雲藏月心情的象征。
無憂市常年有雨，孤寂，陰冷，刺骨。
可以前的雲藏月從沒有什麼起伏的情緒。
隻是因為領域的特性如此。
他在一個雨夜降臨在這個世界上，所以無憂市便常年都是雨夜。
僅有的晴日都是在認識元楚星之後。
並不熾熱，更像是有著太陽模樣的發光天體。
直到交往之後，晴日才多出了具體的溫度。
那明亮溫柔的日光，更像是參照某人望來含著笑意的目光。
而此時，無憂市又恢複了它的常態。
隻是比起以往，此時無窮無儘的雨絲像是滴落的眼淚。
“……下雨了。”他聽見元楚星這麼說。
門口的收納櫃裡有放著傘具。
雲藏月因為先前的案例，被元楚星吐槽過很多次，可依舊屢教不改。
元楚星索性把他那把傘沒收起來，把自己專屬、但是沒打開過的傘交換給了雲藏月。
“你不舍得用那把傘，那就用我的吧。我們兩個交換傘具好了。”
少年朝著他眉眼彎彎地笑：“讓我的傘代替我幫你遮擋雨，下次出門，可不要忘記帶上它呀。”
而現在，從來沒有半夜出過門的元楚星，拿出了那柄雲藏月小心收攏的傘，出了門。
雲藏月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他“看著”元楚星出門，走過學校，又找到帶路的黑團，來到怪談真正的空間裡。
那麼多怪異，常人早就嚇得不行。
偏偏元楚星熟視無睹般，隻驚異了幾秒，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甚至還饒有閒情雅致地去摸索棉花糖怪談，吃到了好吃的還不忘給雲藏月捎帶一個。
但是，雲藏月依舊沒有出現。
他才殺完那群打破了平靜的玩家們，身上還全是鮮血的味道。
雖然可以恢複原樣，可是情緒依舊無法控製。
隔著距離遙望興許還能抽出一點理智，要是見麵的話，雲藏月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直到元楚星說，要和他冷戰。
明明意識還沒反應過來，但是身體卻已經自作主張開始行動了。
等雲藏月回過神時，他已經對上了元楚星含著笑意的眼睛。
雲藏月：……
一點都沒收拾好、身上還帶著血跡、提著電鋸的雲藏月就這麼被元楚星抓包了。
會嚇到小星麼？
雲藏月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個問題，靜靜地注視著元楚星。
少年撐著透明雨傘，手裡拿著兩個棉花糖，見到他的時候，那雙眼睛依舊無比乾淨澄澈，即便是在這樣黑暗的雨夜中，也像是在閃爍著細碎漂亮的星星。
雲藏月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樣冷酷的、冰冷的、藏著殺機的自己。
……
元楚星確實很特彆。
雲藏月想，他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
和這些所謂的玩家一樣，他的身上不帶半點這個世界的氣息。
正如雲藏月對元楚星做過的比喻，他就像是純白的小小鳥，偶然誤入了此地。
又或者是天際劃過的流星，美麗卻又短暫，注定不會在這裡長久停留。
——玩家。
雲藏月又想到了這個極具嘲諷的詞語。
如果元楚星也是玩家的話，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獲得什麼寶物？扮演什麼角色？又或者，像是所有市麵上的套路一樣，殺掉某個重要的角色，或者是關底boss。
整個無憂市都在雲藏月的掌控中，依托於雲藏月而存在。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一個遊戲，那麼關底boss毫無疑問就是他。
元楚星想要結束遊戲，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boss解決掉，然後才能從這裡徹底脫離。
——也就是，殺掉他。
可是他的小星太弱小了。
也太脆弱了。
即便雲藏月把電鋸遞給元楚星，有著利器卻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元楚星也無法傷到他。
這樣弱小到可憐的小星，是怎麼通過那些關卡的呢？
離開了他之後，他真的能夠好好地活下來嗎？
隔著雨幕，雲藏月靜靜地與元楚星對視。
那雙明亮的藍眸，似乎無論何時都如此純粹。
雲藏月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與元楚星見麵時的場景。
他因為那雙漂亮的藍眸而失神時，元楚星似乎也在為他著迷。
墜入愛河的怪談之主當時忽略了所有的異樣，現在用放大鏡將他們的初遇全部放大來看，其實可以發現當時的元楚星是帶著見到了某個熟識一般的驚喜的。
也就是說，元楚星在看他，但又不隻是在看他。
目光之中浮現出的身影並不是純粹的雲藏月。
交往之後，雲藏月把元楚星的所有信息都翻爛了。
他對元楚星有種古怪的癡迷，恨不能把元楚星徹底吃下去藏在身體裡，與元楚星有關的信息更是重重封鎖，不願給外人看。
但無論如何看，元楚星過往都沒有與誰交往密切。
他獨來獨往，沒有任何親近的人。
就連網上唯一交流的對象，都是雲藏月。
那麼為什麼第一次見麵，元楚星會露出那樣久彆重逢般的驚喜眼神呢？
之前不解的答案，現在或許有了答案。
如果他是玩家，這裡隻是他偶然進入的副本世界的話，一切就理所當然了。
——元楚星在把他當做另一個人看待。
雲藏月的腦海裡又浮起了先前和元楚星一起看的愛情電影。
電影的末端，男主坐在陰影中，神色全都被黑暗吞噬了。
因為車禍失去了記憶的男主，直到最後也沒有回想起他和cp過往的一切。
本就性格敏感多疑的他在見到cp總是時不時恍惚的眼神，性格裡偏激的一麵漸漸就占據起主導的情緒了。
“夠了！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沒有任何記憶的男主麵對不知如何解釋二人過往、隻能閃爍其詞的cp，悲傷地質問道：“你到底把我當做誰？到底透過我……在看著誰？”
當時觀看的雲藏月隻覺得對方很蠢。
質問有什麼用呢？
想要留下對方，比起語言，更重要的是行動。
隻要將對方徹底鎖起來，無論對方先前怎麼想，以後都將會永永遠遠隻屬於他。
但是現在，雲藏月忽然有些理解了。當時的他或許想得太理所應當了，感情並不是什麼能夠所以被他把控的東西，也無法因為理智而永遠維持平靜無波。
在這一刻的對視之中，雲藏月心裡的情緒幾乎扭曲地在沸騰著。
為什麼沒有恐懼？
為什麼沒有害怕？
為什麼直麵了所有的怪異了，還能這樣平靜的看著他？
好像他什麼都不曾暴露，好像他依舊和平日豪無區彆。
此時的雲藏月甚至也想質問元楚星。
小星，你到底把我當做誰呢？
你到底，透過我，在追尋誰的身影呢？
——你對他，到底有多麼縱容呢？
好生氣。
好嫉妒。
好不甘。
雲藏月有些苦惱般地想著，可與此相對的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嘴角正微微勾起笑意。
他的臉色因為想象而浮出怪異的潮紅，連帶那雙紅眸都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殺死他吧。
隻要殺死他。
殺掉了，就會永遠屬於自己了。
殺死他——
雨聲淅淅瀝瀝。
元楚星先前問了雲藏月問題，可雲藏月沒有回答。
他手中的電鋸滋滋作響。
雲藏月心裡關著一頭野獸，現在，這頭野獸似乎要掙脫出囚籠。
在這十幾秒的注視中，元楚星率先回過神。
“笨蛋小月。”
元楚星從石墩上起身，雨傘微微舉高遮在雲藏月的頭頂。
雲藏月頓了頓，丟過了自己的電鋸，接手過雨傘，不讓元楚星舉得那麼辛苦。
沒有了那作惡的凶器，即便神色依舊冰冷，可低垂著眼眸時，他看上去似乎又變回了濕漉漉的落雨小狗。
“半夜背著我出門就算了，還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元楚星歎著氣，仰著臉去看雲藏月，聲音裡慢慢透著無奈。
“不開心要說出來呀，一個人躲在外麵，是討厭我了麼？”
雲藏月：……
雲藏月終於開口了：“沒有。”
“——沒有討厭小星。”他像是剛剛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語氣沙啞。
“那你是在難過嗎？”元楚星問，“為什麼？”
雲藏月說：“沒有難過。”
元楚星沒有說話了。
他隻是安靜地盯了雲藏月一會，表情慢慢軟化了。
那雙橫著陰雨細霧的眼睛，此時光芒明明滅滅，像是擦過夜裡隕落的巨石。
“那麼，小月。”元楚星輕輕地問。
“你為什麼在哭呢？”——
——哭？
雲藏月茫然地望著元楚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
可就在這對視之中，於那明淨的藍眸裡，雲藏月看到了一個陌生至極的自己。
棕發少年明明麵無表情，可眼眶發紅，麵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順著深暗無神的眼眸掉落。
怪談之主是不會流眼淚的。
會流眼淚的是這具人類軀殼。
是因為即將要徹底殺死元楚星的緣故嗎？
死亡對於雲藏月而言很容易，何況元楚星那麼脆弱，雲藏月可以輕而易舉地終結掉他的性命。
然後，將元楚星從脆弱的身軀之中剝離出來，掌控他的靈魂，從此之後，元楚星再也無法離他而去，永永遠遠留在他的身邊。
想到他再也不會呼吸，不會這樣專注地凝視自己。
不會再在雨夜因為要尋找他就一個人毫無目的也要出門。
隻要一想到要這麼殺死元楚星，雲藏月的心臟似乎就已經開始抽痛起來了。
在這樣無端的痛苦之中，棕發少年無神地流著眼淚。
他說：“因為，我要殺死你。”
第074章 我的男朋友世界第一可愛
無論是再親密的伴侶, 聽到這樣的話語，都會忍不住感到恐懼。
但是元楚星隻是眨了眨眼睛，淡定地說：“哦。”
雲藏月：“……”
雲藏月緊緊地盯著元楚星，一字一句地複述：“我說, 我要殺你。”
說完這話時, 他如果能夠繼續直視元楚星的話, 看上去似乎更有可信度了。
元楚星又眨了下眼睛，笑著問：“真的嗎？那小月現在要動手嗎？”
沒有半點恐慌，也沒有任何害怕，甚至還饒有興致地說：“你的作案工具都丟過一旁了，要我幫你撿起來嗎？”
雲藏月沒有回答, 元楚星也能自顧自地接話：“真是的，大半夜出門就是為了cos雨夜殺人狂魔嗎？這個愛好還蠻小眾的……不過, 算了。”
元楚星碎碎念著：“現在是上演到凶手殺害死者的戲份了嗎？需要我對戲的話, 多少給一下提示嘛。這麼突然，地上又這麼臟, 就算是小月，我也不會躺在地上裝屍體的。”
元楚星越過雲藏月, 踮腳去看雲藏月丟過一邊的電鋸。
他拍了一下雲藏月的肩膀, 誇讚道：“不過，說起來，小月, 那把電鋸還蠻逼真的。剛剛真的嚇了我一跳呢。”
雲藏月說：“電鋸, 是真的。”
元楚星：“……”
元楚星眼神危險：“你背著我去哪弄的這種東西？”
雲藏月：“……”
元楚星的思緒有時候是真的跳躍，質問起來時, 雲藏月都跟著被帶偏了。
雲藏月又不說話了，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以前遇到不好回答的問題就裝傻逃避, 現在被問到不好回答的問題也是沉默逃避。
元楚星咬牙：“彆裝死！”
雲藏月：“…………”
元楚星看著沉默中也透著幾分可憐模樣的雲藏月。
少年神色陰鬱，雨水在臉頰將他整個人都徹底打濕了。
此時很是心虛的模樣，根本不敢和他對視。
元楚星瞪了他一會，到底是心軟，歎了口氣：“算了。”
元楚星沒有繼續捉著他不放，隻是換了個問題：“這次出門怎麼也不帶傘？不是對我保證過以後不再淋雨的嗎？”
確實這麼保證過的雲藏月：……
“……對不起。”
雲藏月像是做錯事情被抓到了孩子，低著頭，連話都不敢說。
“好啦，又沒說要怪你。”元楚星軟了語調，微微靠近，兩人的呼吸在傘下交纏。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誰惹我們小月不開心了？”
他輕輕哄著：“一個人偷偷出來哭，還和我鬨起彆扭。”
元楚星越是這樣毫無異樣，越是這般溫柔地哄著他，雲藏月心中的情緒越是激蕩。
那點衝動又浮現出來了，雲藏月沉默了好一會，然後聽見自己像是敗犬一樣執拗地問：“小星，是玩家嗎？”
元楚星一愣，歪著頭：“什麼玩家？”
他的神情是真切的疑惑。
元楚星努力順著雲藏月的腦回路思考：“雖然我很愛玩遊戲沒錯，不過沒有成為職業玩家的打算啦，平時玩遊戲放鬆很有趣，成為職業的話我估計很快就會覺得厭煩吧。”
雲藏月說：“……不是這個。”
元楚星問：“那是什麼？”
元楚星單手掐著雲藏月的下巴，讓他低頭注視自己，不許他有任何逃避。
“你想知道什麼，小月，你要問出來。”
元楚星認真地說道：“總是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底的話，我可以去猜，但是我猜錯了怎麼辦？”
“就像是現在，”他的聲音慢慢變得輕緩，“你在不開心，但我卻不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
“是因為我嗎？”元楚星問，“小月，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感到不安了嗎？”
明明本質是怪談，此時頂著人類的軀殼，好像真的也變成了人類。
雲藏月的心臟因為元楚星的話語正一點一點地抽緊，收縮，難以言明的酸澀化作了淚意聚成陰暗的烏雲，模糊掉雲藏月眼中的世界，變成光怪陸離的斑點。
“沒有。”雲藏月極輕極輕地說，“小星很好。不是小星的錯。”
幾近自言自語的話語，比起回答元楚星，更像是在試圖說服自己。
雲藏月想，是的，小星沒有錯，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錯的是那群玩家。
如果不是他們突然出現在這裡，雲藏月不會想著去解決他們。
這樣就不會發現元楚星會離開自己。
更不會用這樣難看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
也不會任由嫉妒衝昏了頭腦，竟然說出自己心底最黑暗的想法。
——但是。沒關係。
現在還來得及補救的。
過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小星正在注視他。
他完全可以創造出更多的細節去覆蓋元楚星的記憶。
雲藏月遲鈍僵硬的腦神經終於又開始轉動了，他的臉上不住浮出病態的潮紅，整個人像是置身於致命的高熱之中。
“小星沒有錯，”雲藏月露出了一個充滿幸福感的微笑，按住了元楚星落在自己臉上的手心，像是狗狗依賴地蹭著自己的主人，“之前是我想岔了，已經沒事了，小星不用擔心。”
“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明天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去上學的。”
雲藏月就像是無事發生那般，自顧自地暢想起未來：“到時候，我們可以當同桌，一起寫作業，一起回家，周末的時候小星想去哪裡玩？電玩城？還是電影院？”
元楚星打斷了他：“我們還沒解決矛盾。”
雲藏月嘴角彎著弧度，紅眸像是玻璃珠一樣澄澈到幾近怪異。
他平靜地說：“我們沒有矛盾。”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
片刻後，元楚星垂下眼睛，神色變得難過。
“……說謊。”
雲藏月茫然：“——什麼？”
“我明明是很認真想和你解決問題的。”元楚星說，“看來小月你不是這麼想的。”
雲藏月表情依舊茫然，嘴角的弧度像是蒼白的麵具。
元楚星沉默地看了他一會，低聲說：“我不喜歡總是逃避的笨蛋。”
說完，元楚星冷淡地從雲藏月掌心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拒絕的姿態太過明顯。
雲藏月臉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
棕發少年的目光一點一點地變成冷酷。
雲藏月的語氣變得冰冷：“小星，是想要離開我麼。”
元楚星抿起唇：“如果我說是，你要怎麼做呢？”
雲藏月的瞳孔因為這句話一瞬間縮小，那張人類少年的臉隱約像是遊戲裡的故障一樣閃爍起來，非人的恐怖和怪異感漸漸蔓延在他身上。
雲藏月幾近殘忍地說：“我會，殺死小星。”
元楚星說：“好啊。”
他忽然朝雲藏月笑了一下：“現在就可以動手。”
元楚星拉過雲藏月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上邊甚至還沾染著鮮血，像是難以去除的顏料，斑駁地殘存在肌膚之上。
少年將這隻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膛前。
出門匆忙，即便是深夜，元楚星隻穿著薄薄一層襯衫。
透過這單薄的布料，即便是常人也能清晰地感知得到少年溫熱肌膚下跳動的心臟。
他幾近平靜地說：
“要挖出我的心臟嗎？”
“或者掐死我。”
“電鋸破開腦袋太血腥了，我不喜歡。你有能力的話，可以直接切斷我的喉嚨。”
“隻要不是太痛苦或者死態太難看就可以。”
聽到這話，那雙撲朔著明滅火星的眼睛，大雨降落得更厲害了。
雲藏月的呼吸一滯。
他的聲音像是硬生生從喉嚨間擠出來，帶著無儘的壓抑：“我沒有在開玩笑。”
元楚星說：“我也沒有在開玩笑。”
他挑釁一般仰臉，藍眸裝載著雲藏月此時扭曲的麵容。
“你現在就可以殺死我。”
雲藏月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元楚星，那雙紅眸變得極為恐怖。
濃鬱的殺意像是在荒草上燃燒起來的火焰，無窮無儘地蔓延和沸騰。
可元楚星將雲藏月的手放在自己脆弱的脖子上時，雲藏月竟是下意識地抽回了手，整個人就像是被激怒的野獸，模樣恐怖，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指尖在輕輕發抖。
“怕什麼，不是要殺死我嗎？”
元楚星說：“你知道的，我不會反抗的。”
……
啪嗒。
是眼淚掉落的聲音。
雲藏月急促地喘息著，人類軀殼在情緒激蕩的起伏下直接崩壞了，皮膚如同瓷器般開裂出無數細紋，隱隱有黑線從中蔓延。
明明不願解決問題的人是他，放下狠話的人是他，有能力動手的人是他。
然而就在這一刻，才止住眼淚不久的少年又落下了眼淚。
他在流淚。
眼淚和此時的大雨一樣，來的突然又潮濕，變成兩行淚痕。
元楚星靜靜盯著一言不發的雲藏月，臉上的表情慢慢變成了無奈。
“真是的，哭什麼。”
“……笨蛋小月。”
他輕緩地、溫柔地說：“真的想要殺死我的話，不要用這樣可憐的表情來望著我呀。”
雲藏月垂著眼睛，纖長濃密的睫羽像是懸停在紅海上的蝴蝶。
雨水打濕了蝴蝶的翅膀，先前落在睫毛上的雨滴緩慢地滑過臉頰。
一並滑過臉頰的還有眼淚。
大滴大滴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簇簇地眼眶掉落。
“……對不起，小星。”
他難過地留著眼淚，連道歉時的語氣都開始哽咽。
元楚星問：“為什麼要道歉？”
雲藏月說：“我剛剛，是真的想要殺死你。”
聽到這裡，元楚星收回自己全部的溫柔，慢吞吞地哦了一聲：“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雲藏月：“……”
雲藏月：“對不起QAQ”
元楚星說：“道什麼歉，你覺得你有錯嗎？”
雲藏月低著頭：“……我有。”
元楚星哼了一下：“你有什麼錯，你沒錯。好得很。”
這般陰陽怪氣就算是雲藏月也聽出來了。
他看上去更無措了，掉著眼淚：“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那樣做的。”
元楚星唔了一聲，像是在聽。
雲藏月的聲音更小了：“我不應該那麼我行我素，在小星想解決問題的時候自說自話氣小星。”
元楚星：“繼續。”
雲藏月眼淚掉得更凶了：“也、也不應該胡亂吃醋，想把小星身邊所有人都殺掉，隻剩下我和小星。”
元楚星：“？”
元楚星：“先不說你那個可怕的想法，細說吃醋。”
元楚星莫名其妙的：“吃哪門子的醋？”
雲藏月頓了頓，明明還留著眼淚，此時的氣質似乎又重新危險而來一瞬。
好半晌，他才悶悶不樂地說道：“小星是不是把我當成了某個人的替代品。”
元楚星：“？？？”
元楚星覺得不可理喻：“什麼替代品？我的初戀就是你好吧？！我們還在吵架呢，你還得好好反思自己做錯了什麼，不要試圖地轉移話題！”
雲藏月因為初戀這個詞臉紅了一下，眼淚都停了停。
他不好意思起來，反省的話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了：“我、我不應該胡思亂想，誤會小星。”
元楚星冷哼一聲：“還有呢？”
“還、還有……”雲藏月絞儘腦汁試圖反思，說了一大堆，元楚星都是抿著唇不滿地瞪著他，漸漸地，雲藏月垂頭喪氣起來了。
“對不起小星，你能告訴我，我錯在哪裡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在雲藏月無端透著可憐的注視下，元楚星極輕極輕地歎了一口氣：“……果然是笨蛋小月。”
元楚星氣鼓鼓地：“你最大的錯就是在遇到問題時，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出來胡思亂想，也不能遇到問題就逃避，更不能——”
元楚星掐了一下雲藏月的臉，在他的吃疼聲中，幫他抹去眼淚。
“又是淋雨又是拿著危險的東西，你是想要生病嗎？”
“這麼不愛惜自己，你是想懲罰自己還是想害我難受？”
他不滿地嘀咕說。
“極端的話和傷人的話也不許說。”元楚星聲音很低，“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可萬一哪天我也氣上頭了當真了呢？”
“我的男朋友世界第一可愛，我可不想和他分手。”
“所以，沒有下次哦。”
雲藏月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他的眼眶又變紅了。
“小、小星……”
雲藏月淚眼汪汪的掉著眼淚，從淋雨小狗變成了掉眼淚的小狗。
恨不能變成小尾巴徹底纏在主人身上，再也不要和主人分開。
“好喜歡小星……”他的聲音像是浸在海水中，又悶又潮，“永遠也不會和小星分開。”
元楚星伸出空閒的那隻手，為他擦去臉上的眼淚，聲音慢慢又重新落回一點笑意了：“笨蛋，怎麼又哭了。”
元楚星蜷起手指，輕輕蹭了一下雲藏月沾染水汽而更顯冰冷潮濕的麵龐。
“愛哭鬼小月。”
雲藏月眼眶和鼻頭都在發紅，握著雨傘的手浮出青筋，唇線直直抿著。
“……沒有哭。”他倔強地否認。
元楚星：“哦。好吧，那就是雨水。”
顯然，主人的回答太過敷衍，小狗眼淚掉得更凶了。
元楚星無奈了：“好啦好啦，再哭的話明天眼睛就要腫了——要吃棉花糖嗎？”
元楚星將自己手中一直為雲藏月留著的檸檬味的棉花糖壓到了雲藏月的唇邊：“笨蛋小月，張嘴。”
雲藏月聽話地張開嘴巴，咬了一口棉花糖。
明明是代表著酸澀的檸檬，他的舌尖卻嘗到了一點甜意。
密密麻麻地纏繞住了這顆如人類般被仿造出來的心臟。
元楚星鬆開了手，讓雲藏月自己扶著棉花糖的小棍。
“好吃嗎？”元楚星笑著問。
雲藏月臉上也重新浮出一點笑容了，睫毛沾著眼淚，卻努力點著頭：“嗯！”
“吃完就回家吧，很晚了。”
元楚星咬著自己手裡的草莓棉花糖，胸前的小辮輕輕搖晃，示意雲藏月先回家睡覺，明天再盤問收拾他。
畢竟不管如何，作為學生的他們，第二天的學還是要上的。
小情侶並肩著往家的方向走，聲音散在逐漸停歇下來的雨幕之中。
“對了。回去以後你自己睡客房。”
雲藏月：“？！”
雲藏月表情灰白：“為、為什麼QAQ？！”
元楚星淡定地說道：“是懲罰。”
“小星……”
“撒嬌也沒有用。”——
當然最後還是沒有孤零零地留在客房裡。
從外邊撿到的狼狽淋雨又敏感愛哭的小狗，自從決定帶他回家的那刻，元楚星就再也不會讓他一個人了。
第075章 後日談（一）
001
雖然熬了夜, 半夜出門了。
但回到家裡之後還是睡了個很香甜的夢。
元楚星神清氣爽地醒了過來，掐住身旁迷迷糊糊喊著“小星”的男朋友的臉。
昨晚雖然暫時原諒了這個家夥，可小星大人多少還是沒有消氣的。
“快點起來，還要上學呢。”一覺醒來就變得格外冷酷的元楚星如是說。
雲藏月：“……”
雲藏月假裝沒有聽到, 抱住了自己香香軟軟心愛的小星, 聲音悶悶的：“不想上學。”
“我們逃課吧。”他撒嬌著說。
恨不能24小時和元楚星黏在一起的雲藏月根本不想離開這個溫柔鄉。
先前沒能和元楚星一起睡覺就算了, 現在自認為和好之後兩個人天下第一要好的雲藏月對外界漠不關心。
睡在柔軟溫暖的大床上，抱著最喜歡的男朋友，這個破學有什麼好上的。
元楚星很是淡定：“哦。小月不去就不去吧，那我找彆人當同桌了。”
黏黏糊糊的雲藏月：“！！！”
他飛速從床上坐直，態度無比誠懇：“起來了。”
002
興許是昨晚把全部糟糕的陰雨全部下光的緣故, 今日的無憂市天氣無比溫柔晴朗。
早就幫雲藏月辦好了轉學程序，元楚星直接帶著雲藏月來上學了。
出發前, 元楚星嚴肅地警告：“我們是去上學的, 上學就得有上學樣子，不許背著我再搞七搞八, 聽見沒有。”
雲藏月很委屈：“我沒有背著小星亂搞呀……”
元楚星的目光一言難儘，他氣鼓鼓地盯著雲藏月, 表情上寫滿了“你看我信不信”的懷疑。
雲藏月被盯得臉紅起來了。
“就是、有時候……不受控製……”他眼神亂飄。
元楚星：盯——
雲藏月立刻妥協地說：“……總、總之, 之後我會收斂的。”
對於這個差強人意的回答，元楚星算是接受了。
雖然叫人上學的樣子很冷酷，但這不妨礙元楚星光明正大牽著雲藏月的手。
高質量的睡眠叫人精氣神充足, 元楚星此時的樣子就像是落滿了光芒, 眉眼眉梢透著生機和活力。
他本來就吸引人的注意，現在見元楚星真的帶著他傳聞中的男朋友來上學了, 大家的目光更是沒忍住望了過去。
無論何時八卦總是走在最前沿。
論壇裡早就傳瘋了，他們聖夜高中最閃亮的那顆星星被彆人摘了下來。
之前大家還將信將疑, 無數人堅決無圖無真相，然而此刻，看著兩人親密無間挽著手上學的樣子，同學們還是忍不住心碎了一地。
有些人本來看到元楚星興衝衝地想過來打著招呼的，現在直接哽咽。
“元同學，你們兩個……”
元楚星眨眨眼睛，舉起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是的，沒錯，我們交往了。”
雲藏月羞澀地臉紅起來。
問話的同學要流眼淚了。
白日裡，和普通學生沒什麼兩樣的他們根本看不出雲藏月的恐怖之處，甚至被怪談之主影響著的他們潛意識裡也跟著關注和偏愛元楚星，所以此時見到他和一個“普通男生”牽手，他們就止不住地難過。
千言萬語，在元楚星藏著星星的眼睛注視下，都化作了一句：
“祝、祝福你們……”
為首的同學語氣裡充滿了悲傷，眼睛裡含著淚水，看上去難過得幾乎要碎掉了。
元楚星剛要謝謝他的祝福，結果一和對方對視，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等下，你外露在外邊的肌膚是不是真的開裂了喂？！
不要和我說你校服下的身體真的裂開了啊！
雲藏月不滿他注視彆人，此時小狗吃醋般把元楚星的臉掰了回來，表情委屈巴巴地：“不要看他，看我，小星。”
元楚星被迫把視線移回來，盯著自家男朋友的美貌臉蛋看了一會，震驚的心情總算緩和回來了。
他心情複雜地帶著男朋友走進了教室。
教室裡不知何時桌椅被並排擺在了一起，一覺醒來發現教室大變樣的同學們還有些懵逼，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原座位上，不太敢坐。
元楚星帶著雲藏月一進去，站在角落和人說著話丁茂眼睛差點就掉下來了。
他滿臉僵硬地看著雲藏月。
其他的同學發覺不了雲藏月的怪異，但是惹惱過雲藏月被雲藏月在永夢樂園安排的怪談教訓過的他直接表演了什麼叫做笑容消失術。
他頓時把自己縮得更緊，生怕被雲藏月注意到。
而班主任進來教室的第一句話就是宣布從今日開始他們要變成同桌製。
習慣了單人桌的同學們：？
班主任很是淡定，說這是學校的決定，並讓他們自己找對組合。
元楚星兩個人一開始就挨坐在一起了，他們是適應得最快的。
後排靠窗，最佳視角。
作為新來的轉學生，雲藏月在上課前被老師喊起來自我介紹。
雲藏月有些不解，不知道如何自我介紹，元楚星便小聲地提示說：“名字，喜歡什麼，夢想之類的。”
雲藏月恍然大悟。
他很害羞的樣子，看上去還有些弱氣，似乎是個社恐，說出來的話卻格外涉.恐。
“我叫雲藏月，如大家所見，現在正在和小星交往中。最喜歡小星，討厭所有想靠近小星的人。”
棕發少年如是微笑著，略顯蒼白的臉上浮出紅暈，眉眼裡的陰鬱似乎都被衝淡了不少：“夢想是和小星永永遠遠在一起——是要結婚的關係哦。”
在同學們的死寂之中，他完整地說出了後邊的話語：“所以，要是有誰癡心妄想的話，我會殺了TA。什麼死法我都很擅長，尤其是用電鋸——”
元楚星聽不下去了，直接跳起來捂住雲藏月的嘴巴，把男朋友摁回座位上。
“唔唔唔——”
小星，為什麼捂住我嘴巴？
小狗委屈，小狗試圖用眼神讓元楚星心軟。
被迫社死的元楚星磨牙，還敢問為什麼！
現在不是教訓雲藏月的時候，畢竟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們身上。
班主任明明看上去整個人都僵硬了，嘴巴還在硬誇：“好、好特彆的自我介紹，看來雲同學很有幽默的細胞。”
“他在胡說八道開玩笑，大家彆在意。”元楚星不顧雲藏月委屈的視線，直接看向講台上的老師，“上課吧老師！”
本想繼續硬誇的班主任：……
班主任：“好、好的。”
同學們：雖然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在班主任的催促下，他們恍恍惚惚地掏出課本。
倒是引起事端的這對主人公，和大家反應截然不同。
“！！！”
元楚星臉紅至極地抽回手，瞪著一臉無辜的雲藏月。
手心被舔.舐的濕潤感覺還格外明顯地殘存在肌膚上，偏偏罪魁禍首還眨眨眼睛，若無其事地望過來，用口型問：怎麼了小星？
元楚星羞窘得恨不能挖個地洞把他和雲藏月一起埋了，可他拿雲藏月沒有辦法，最後隻能再瞪雲藏月一眼，氣鼓鼓地說道：“上課了，不許胡鬨！”
雲藏月被瞪了心情反而更好了，他聽話地拿出課本，心思卻全然不在學習上。
從現在開始，他和小星就是同桌了。
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們都可以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想到這裡，雲藏月臉上的微笑更燦爛了。
003
上課照例很無聊。
元楚星聽著聽著又想睡覺了。
以前的元楚星估計就順著心意睡過去了，但是現在他身邊坐著雲藏月。
想起雲藏月是個學霸身份的元楚星艱難忍住困倦，畢竟不能帶壞他家小月。
他努力盯著講台上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語文老師，語文這門學科，原本就是喜歡的人特彆喜歡，不喜歡的人覺得枯燥無味。
元楚星不討厭語文課，可是抵不住班主任平靜無波的聲音配上恍若古神低語的語句。
雙重debuff讓元楚星眼前都差點出現幻覺了。
他竟然覺得現在在講台上兢兢業業講著課的班主任像是一團馬賽克，馬賽克下是扭曲拚湊起來的屍塊和怨氣。
明明是教書育人的形象，那些衝天的怨氣更像是在說：上什麼課，都去死算了。
元楚星：……
元楚星還是沒撐住，癱在了桌麵上。
難不成他還是沒睡夠，這幻覺真叫人難受。
身旁的雲藏月一早就注意到元楚星的異樣了，在元楚星額頭往桌上倒的時候，他就已經提前伸過手掌接住了元楚星，無比地貼心。
“是上課太無聊了嗎？”雲藏月擔憂地說，他自言自語道，“也是，水平這麼差勁，竟然害小星犯困了。”
少年的聲音透著幾分冷酷：“像這樣沒用的東西，沒有半點存在的價值。”
他的神色也一並危險起來。
元楚星：“？！等、等等——”
在上邊把動靜聽得一清二楚的班主任：“？！！！”
巨大的危機在這一瞬間將它徹底籠罩！
與沒用的學生們不同，班主任是個很強大的怪談。
所以它無比清楚雲藏月有多麼危險。
畢竟這個披著柔弱無害人類少年殼子的存在，是無憂市裡最大的恐怖。
多少怪談死在他手裡，就算可以死而複生，但是疼痛無法避免啊！
天知道班主任一走進教室就看到這樣可怕的瘟神時心理陰影有多大。
作為性格陰晴不定的怪談之主，他來上學這件事情就讓班主任感覺不可思議了，在自我介紹時糟糕的發言更是叫班主任冷汗津津。
結果現在，還因為它講課講得差準備動手殺了它，它冤枉啊！
它的水平真的不差，沒見班上的同學都聽得如癡如醉嗎！
隻是這種怪談自帶汙染的聲音純種的人類可能有些不適應而已。
元楚星作為這個班上最特彆的學生，班主任其實也留意了他很久。
和聽得懂並很樂意聽“老師們”講課的學生們不同，元楚星聽得格外吃力。
可在一群歪瓜裂棗、就算被徹底汙染也不會變成什麼厲害存在、連三流怪談都不一定能成功轉化的學生之中，元楚星是那種一看就是死了必定成為第一流厲害的家夥。
畢竟他在平日能夠徹底無視掉它們的汙染，一眾沒有顏色的家夥中，他閃耀得就像是星星。
作為一個優秀的班主任，它對這樣的學生總是充滿了憐愛和縱容。
講課的時候已經很努力在講淺顯了，但沒辦法，自帶汙染屏障的元楚星自然無法聽懂這些課程。
但是抵不住雲藏月是個根本不講道理的怪談之主。
邪惡殘酷得令怪談發指！
班主任淚眼汪汪絕望至極地想，它等下就要徹底告彆這個世界了嗎？
雲藏月已經眯起了眼睛，紅眸帶上了惡意。
班主任連講課聲音都無法維持了。
就在此刻，班主任聽到它心愛的學生無奈的聲音：“小月，老師已經講得很好了，我聽不懂是我的事情，不許遷怒老師！”
雲藏月：“……”
是命令的語氣。不像是蠱惑君王的妖妃，更像是掌控了惡犬的主人。
班主任還沒心驚膽戰元楚星竟然敢如此和雲藏月說話時，就聽到這位陰晴不定如魔王般恐怖的怪談之主委屈地哦了一聲。
雲藏月：“……好吧。”
他這樣說道：“那就放過老師吧。”
班主任：……
之前聽到從雲藏月嘴巴裡發出的奇怪自我介紹時就想吐槽了，現在吐槽的欲.望更是達到了頂峰。
好一個清新脫俗的戀愛腦。
——但是，得救了。
班主任如蒙大赦，無比感恩。
小星，做得好！
004
雖然剛自我介紹就被迫遭受雷擊，上課的時候雷擊x2
不過有了雲藏月當同桌之後，上學時確實變得有趣起來了。
元楚星還以為會像是在校門口那樣被同學們圍上來問，沒想到同學們像是根本沒注意他們，下課後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元楚星：？
好奇怪，但是不用被纏上來感覺確實不錯。
深藏功與名的雲藏月：下個暗示，誰敢靠近誰死，看看哪個家夥那麼頭鐵^_^
作業是全權交給雲藏月處理的。
元楚星擺爛擺得特彆自然，雲藏月對此毫無意見。
作為一個小星專屬戀愛腦，彆說叫雲藏月幫忙寫作業，就算是把整個無憂市毀著玩逗元楚星開心都行。
實際上，雲藏月一開始無比自然地問要不要直接毀掉學校，這樣就不會有作業這種東西了。
隻是討厭寫作業但是對學校多少有點感情的元楚星：！！！
“不要啊小月！！！”他連忙阻止了雲藏月可怕至極的建議。
雲藏月被拒絕了這個提議也不惱，在領域裡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怪談之主歪頭想了想，又提議說，可以把常識修改，這樣學生們就不用寫作業，更不用考試了。
元楚星還真的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
但是他維持住了底線！
學生怎麼可以不寫作業不考試呢？！
然後他和雲藏月說道：“作業和考試弄正常點，然後作業少點就可以了。”
雲藏月：“好^_^”
一個優秀的男朋友自然是小星說什麼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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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中午元楚星都回家午睡和吃飯，不過想到這是雲藏月第一天轉學過來，元楚星打電話和李姨說中午不回去了，他和雲藏月去食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