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六十歲的程慕時親啟
“放下,都放下!”
程慕時眼中湧出大顆的淚砸進地毯裡,他不是頭磕疼了,是心裡在疼。
好像有人要把他的心臟強行剜出來一塊兒似的。
“你們不要再搬了!媽!兒子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丟朝朝的東西!”
血跡順著程慕時的臉龐蜿蜒而下,時婉不忍的扭過頭去:“你說真的?”
她擺擺手讓保鏢停下,程慕時慌忙道:“真的。”
“那我給你安排相親,你喜歡男的女的都可以……”
“媽!”
時婉眸色黯淡下來,她輕聲問程慕時:“你不是說做什麼都可以嗎?那媽媽給你安排一段新戀情不好嗎?”
“給你找一個身體健康,能長久陪伴你的。我相信時間會撫平一切的,你為什麼不試試呢?”
程慕時苦笑:“媽你明白的,我從來都沒有介意過朝朝身體不好,而且朝朝的死是意外,他的身體已經有起色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能陪我很久的,我們兩個人白頭到老也是可以的……”
“程慕時!”時婉喝止住他:“我會不知道這些嗎?我當然知道他是個好孩子!我也把他當兒子看的,但我現在就剩你一個兒子了!你明不明白媽媽的意思?”
一時間,客廳陷入沉寂,事情似乎被打了死結,沒有人能解開。
陸明朝在程慕時的身邊泣不成聲,但除了他身邊的的卿卿,沒人能聽到他的哭聲。
“哥哥你怎麼哭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卿卿害怕。”
卿卿沒見過這麼多的陌生人,本就害怕的跟在陸明朝身邊,見他跪倒在地上對著程慕時哭泣懇求,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陸明朝抽噎著將卿卿抱到懷裡哄著:“對不起卿卿,嚇到你了……哥哥難受……沒想到我的死會害他這麼深……”
“卿卿……我不想他抑鬱而終……”
卿卿人小,不知道怎麼哄陸明朝,也沒太聽懂他說的話,隻能拍拍他的背道:“不是哥哥的錯,不怪哥哥,哥哥不哭。”
“那個……程先生在嗎?”
一個女人推門而入,輕輕敲了一下門邊。
倒不是她不禮貌,是她按了門鈴沒人理,大門又開著,她又有要緊事,隻好進來看看情況。
大家都把目光投了過去,程慕時也是,因為他認得她的聲音。
是花店老板。
程慕時跪在原地並未起身,隻是看著她問道:“什麼事?”
花店老板緊張的咽了口唾沫,畢竟沙發上坐著倆人,程慕時跪在那裡頭上還在流血,客廳還站著幾個身穿黑西裝戴墨鏡的大漢,有的搬著箱子,有的站在那裡。
你彆說,挺像入室搶劫現場的。
“程先生……這……”她想問用不用報警。
“沒事,你隻說有什麼事。”
花店老板瞧著程慕時神色如常,不像被挾持或者被威脅,就是臉上掛著血有點嚇人。
“你之前說朝朝去很遠的地方不回來了,他有東西在我這裡……”
程慕時聞言站了起來,隻是跪得有點久,他的腳步有點不穩。
“他說是不久會來取,但我一直沒聯係上他。我家裡出了事情,花店要乾不下去了,我有聽他提過要拿去時間郵局去寄,但我問了郵局,他們不寄這麼久的……”
“什麼東西?”程慕時一步步走到花店老板身邊,心臟激動的快要跳了出來,他沒想到他的朝朝還有東西留給他。
“噢,是一封信,還有一個裝了乾花的玻璃瓶。”
花店老板將信從包裡掏出來遞過去,她怕壓壞了,用硬紙板夾著信存放,所以拿出來的時候,信還是很新的樣子。
陸明朝也止住哭泣,他想起來了,他之前空閒時間去花店做乾花瓶的時候,把信也帶了過去,當時有和老板提過自己這信是要怎麼寄,寄多久,寄給誰的。
後來他有事,就將這些暫時放在了員工物品箱暫存了起來。
沒想到,花店老板還記得這事。
程慕時的手幾乎是顫抖的接過信封的,信封上寫著“六十歲的程慕時親啟”,上麵還粘了幾枝滿天星的乾花。
他沒有立刻打開信封。
隻是信封上的那幾個大字,就足以將他定格在原地。
花店老板一手還掛著個木盒,她不自在地搓搓手:“孩子病重,我要趕回去了,這盒子我給您放在茶幾上。”
時婉也沒有出聲,她沒想到陸明朝還留了東西。
但作為程慕時的媽媽,她不忍心打斷孩子此時的興奮。
程慕時由手抖逐漸演變為全身輕微顫栗,他能感受到信封的厚度,這比送給他25歲的信要厚一些。
想必他能看的更久一些。
程慕時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拿著信封走到時婉麵前,將那幾個大字指給她看。
時婉看了一眼,沒明白他什麼意思,疑惑的問:“六十歲怎麼了?”
“六十歲!意味著朝朝至少給我準備到了六十歲的禮物,那也就是說,還有彆的!可能……每一年他都準備了的!”
程慕時聲音都帶著顫音,但眼神卻興奮的像個孩子,似乎陸明朝留下的不是簡單的信和禮物,而是一個鮮活的“他”。
“你清醒一點,朝朝他……”時婉愣住了,雖然有點不可置信,但不可否認的是,陸明朝確實細心,家裡人的生日、喜好、出行等等他都有記得。
看著程慕時眼裡似乎迸發出了新的光彩,她長歎一口氣。
“把東西都放下吧,不搬了。”
“謝謝媽……”
時婉打斷他:“彆忙著謝,相親這事沒得商量,你沒有什麼喜好的話,我就看著給你安排了。”
程慕時的眉頭皺起,他捏緊了手裡的信封:“我承認,我前段時間狀態不對,可能是有抑鬱傾向,楚筱在這,我也不狡辯了,但是我後邊會打起精神好起來的,您這是何必呢?”
“你拿什麼保證你會好起來?就憑這一封信嗎?”時婉一針見血道:“他不是給你25歲也留了信嗎?你有好起來嗎?”
“程慕時,你不要覺得我心軟就可以肆意妄為,隻要你接下來的狀態更糟糕,我會把陸明朝的東西全部燒掉。”時婉站起身,拉著楚筱就要離開。
臨出門前,時婉再次提醒他:“我沒和你開玩笑,你最好真的能夠振作起來,我說到做到。”
“媽媽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了,你總不能讓媽媽經曆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吧。”
眾人魚貫而出,他頹然地坐在地毯上,他何嘗不明白身邊人的擔憂呢?
他這幾個月的“婉若正常”,就是想讓身邊人都安心,他獨自舔舐著思念的傷口。
可那口子又大又猙獰,他舔得滿口血腥。
爺爺那輩的親人去世的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都不在了,所以他還沒有嘗過分離的痛苦。
可以說,程慕時的一生都是順風順水的,還沒有經曆過永遠失去愛人這樣的大波折。
楚筱來的當天他就猜到,可能是被發現了什麼,如果不是火災,他或許還能再瞞一段時間。
程慕時看向茶幾上的木盒,伸手將盒子夠了過來,打開後,盒子裡的小燈亮了,裡麵裝著一個好看的玻璃瓶,瓶子裡填滿了滿天星的乾花。
他緊緊的抱著那個盒子,將臉貼在瓶子上,試圖借此感受陸明朝將瓶子放進來時手的溫度。
觸感冰涼,像極了朝朝常年暖不熱的小手。
程慕時不敢看那封信,他給時婉說的不過是自己的猜測,他並不確定朝朝是否還給自己留了彆的東西,他隻是想讓媽媽相信他會好起來。
那封信也沒多厚,他怕看完了,就再也沒什麼可以續上的了。
“阿時,你不要難過,我在你身邊好好的呢……就是碰不到……要不你考慮下媽媽的建議呢?”
陸明朝沒有什麼能給予他的,他什麼都做不了,若是時婉找來的人能讓程慕時好起來,他願意看著他幸福。
哪怕剩餘的日子都不能陪在程慕時身邊,他也願意。
程慕時站起身,將木盒抱到了書房,擱置在書桌上,怔怔的望著牆上的照片出神。
良久,他歎了一口氣,自己一件件將保鏢裝起來的東西放回原位。
有些損壞的,他就自己拿了工具複原。
他就這麼一直忙到太陽落山,滴水未進。
鄭曉理像是早就知道他在忙什麼似的,一直沒有出現,太陽落山後才拎著飯盒來找他。
程慕時本不想吃,反正都發現他是在裝正常了,現在不裝了又能怎麼樣?
可他一想到之前陸明朝會打電話催他按時吃飯,眼圈就忍不住泛紅。
鄭曉理也勸他:“明朝活著得被你氣哭,你這麼折騰自己,他會心疼的。”
程慕時依言端起飯碗往嘴裡扒飯,淚水混合著米飯進嘴,苦澀彌漫口腔。
“唉,先彆吃了,跟我聊聊吧。”鄭曉理按住程慕時的碗筷。
程慕時沒說什麼,隨他按下,也不發脾氣。
“我聽莫臻說,明朝給你有寫信,你看了沒?難道沒有給你提供些好好活著的動力嗎?”
程慕時搖搖頭:“我不敢看。”
“怕看了這封沒下封嗎?”
鄭曉理完全能懂程慕時的崩潰,換成他的話,他大概會比程慕時鬨的厲害得多。
“看看吧,如果明朝有什麼想做但沒做的,你可以替他完成不是嗎?”鄭曉理拍拍他的肩膀:“時姨可不是隨口說說,你好不起來,她真的會燒掉的。”
“就算是為了保住明朝的東西,你也要振作起來才是,等你有能力與父母抗衡了再傷感。”
程慕時看向窗外,聲音低沉:“你說的對,我今晚會看的。”
“明天幫我約一下心理醫生吧……順便幫我查查,朝朝是不是還留下了彆的東西。”
第八十二章:柳纖雲?
“不讓楚筱來給你看看嗎?”
程慕時拒絕:“她會告訴我媽。”
“那行,我給你找其他的。”鄭曉理起身準備離開:“至於明朝給你留沒留其他的東西,我去找找看。你也再看看他的遺物,看有沒有提到什麼。”
“謝了。”
“咱倆從小玩到大的,跟我客氣什麼?你趕快好起來,大家都在等你。”鄭曉理甩甩手腕:“走了。”
鄭曉理走後,程慕時也沒吃幾口飯,他回到書房,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那裡麵放著兩個信封,一個已有些磨損,另一個信封上粘著幾隻滿天星的乾花。
窗外漸漸下起了雨,不時有雨珠飛濺到窗戶上。
程慕時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將帶有乾花的信封拆開,從中取出疊好的信紙攤開在桌上,一共六頁。
最後一頁的末端寫著:
「9月29
18歲開始愛你的朝朝」
一滴淚落在“朝朝”兩個字上,淚水將字跡暈染開些許。
程慕時忙抽了紙巾輕輕吸去水漬,他的眉頭緊緊蹙著,像是壓抑著什麼。
可在他目光觸及紙張的一瞬間,情緒立刻決堤,程慕時將臉埋在臂彎,睡衣的袖子很快就濕了一塊兒。
他在哭。
他的朝朝從一開始就如他所願那般,在全心全意的在愛他。
不懂什麼是愛,就學著去愛,滿心滿眼都隻有他一個。
哪怕對未來不確定,也願意儘最大努力靠近他。
程慕時在書房裡待了一夜,將那封隻有六頁紙的信翻來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我知道這可能會很難,但我想陪你到60歲,或者更久一些。
今天你的身邊有我在嗎?如果我先離開了話,你不要難過,我會化作晨光中的粒粒塵埃,一直陪在你身邊。
你要答應朝朝,你要長命百歲,就當是替朝朝好好活著。
阿時,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和你朝朝暮暮……”
天亮的時候,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程慕時望著遠處魚肚白的天空,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朝朝想讓他好好活著,想要他長命百歲,他從來不會拒絕朝朝的願望。
晨光中的塵埃嗎?
他會儘快振作起來的。
程慕時的手機在桌上震動,是鄭曉信打過來的:“程總,陸先生確實給您準備了許多東西,我正在一件件核實,有的能夠協商後轉交到公司,有的則需要您攜帶相關證件當麵領取。”
“好,你整理成文件交給我。”
電話那邊的鄭曉信的聲音頓了一下,隱隱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有一件禮物有點特殊,我聯係不到當事人,等工作時間我再確認一下,如果還是聯係不到的話,我會把相關資料發給您。”
一夜未眠的程慕時此刻有了些許的困意,掛斷電話後,他捏了捏眉心,小心的將信紙一一收好,回房間去休息了。
陸明朝在程慕時進書房前是一直守在他身邊的,直到程慕時進去後,他剛邁步踏進書房,整個靈魂就被無形的力量架住動彈不得。
卿卿在邊上被嚇哭了。
陸明朝扭頭看去,隻覺得身後人……啊不,是身後鬼有些眼熟。
仔細想想,這不正是四月份的時候,告訴自己陽壽未儘的那個鬼嗎?
那鬼一襲白衣,麵帶笑意的看著陸明朝,但眼神卻是有些寒意。
蹲在卿卿麵前的是隻黑衣鬼,麵容隱隱透著肅殺之意,但並不是針對卿卿,似乎是黑衣鬼一向如此,習慣所致。
隻見白衣鬼打了個響指,將陸明朝帶到了彆墅院子裡。
“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陸明朝,知道犯了什麼錯嗎?”白衣鬼的聲音像是涓涓細流傾泄與山穀之間,空靈中帶著些陰寒。
陸明朝迅速回憶了一下,他死後就跟著程慕時了,好像也沒害誰吧?
難道是因為他情急之下上了小乖的身?
“不錯,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天地間萬物皆由法則約束運轉,不論什麼緣由跳出法則之外,都要付出代價。”
白衣鬼笑盈盈的輕輕點頭:“小乖是狗不錯,但它亦是天地間的生靈,有它自己的命運軌跡,你強行奪舍便是錯。念你觸犯且救人心切,雷電滌蕩靈魂六個小時。”
“等等!我有錯,那卿卿呢?那個黑衣鬼……”
陸明朝對小乖確實有點感到抱歉,從被他上身後就有點蔫兒巴,但好在並無大礙,隻是趴在窩裡睡了一天。
可卿卿什麼也沒做啊!那個黑衣鬼看起來就經曆過不少殺戮的樣子,卿卿那麼小,會被嚇壞的。
“範兄主收惡人魂魄,不會動她。那生魂太小,不看著會跑丟的。”白衣鬼笑意盈盈,指尖輕動,一股電流席卷陸明朝全身,痛得他在地上連連打滾。
雨似乎漸漸大了,被風斜斜地吹起,落在陸明朝周圍。
他顧不上思考,下意識地捂著嘴巴,怕彆墅裡的人會聽到他的慘叫。
另一邊,卿卿哭了一會兒,見麵前的黑衣鬼也不動彈,就那麼蹲著看她,她的膽子大了起來:“你是誰?你把哥哥藏哪裡去了?”
黑衣鬼眨巴下眼睛,並未作答,也沒有挪開。
卿卿止住哭泣,伸手想要碰他,黑衣鬼連忙起身後退一步:“不可,你是生魂。”
“什麼意思?”卿卿聽不懂什麼是“生魂”。
黑衣鬼和她保持了兩步遠的距離,認真思考了一下道:“你碰了我就見不到你哥了。”
這話果然頂用,卿卿立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黑衣鬼把她哥哥變出來。
等了一會兒,卿卿問他:“哥哥怎麼還沒來?”
黑衣鬼默然。
卿卿也不鬨,知道是還沒好的意思,在那等了兩分鐘又問,黑衣鬼還是不說話。
不知道卿卿問了多少次,黑衣鬼像是聽煩了,張張嘴吐了幾個字出來:“天亮就來了。”
這幾個字還把他的長舌頭帶來出來,咕嚕嚕的從嘴裡往地下滾,但隻滾到胸前就被黑衣鬼收了回去。
卿卿星星眼:“哇!黑叔叔好厲害!”
黑衣鬼:……
果然如黑衣鬼所說那樣,天亮時,白衣鬼將陸明朝帶了過來,隻不過靈魂還處在昏迷狀態。
白衣鬼隔空將陸明朝放在地毯上,來到卿卿麵前叮囑她:“卿卿乖,看著你哥哥,不要亂跑,他很快就會醒的。”
白衣鬼笑臉盈盈,看起來很是和善,卿卿也乖巧地點頭,依言守在陸明朝身邊。
“範兄,可以回去了。”白衣鬼招呼了黑衣鬼一聲:“到時候再來。”
黑衣鬼沒出聲,但跟在白衣鬼身後一起消失了。
等陸明朝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約摸是上午十點左右的樣子。
他隻記得自己痛得快要昏死過去,白衣鬼似乎蹲在自己麵前說了什麼,但他完全沒聽清。
可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陸明朝醒來後沒有一點不適,他甚至有點覺得自己強的可怕……
“哥哥你怎麼樣?你睡了好久。”卿卿一直守在他身邊沒走,見陸明朝醒了趕緊湊了過去。
陸明朝坐起身,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沒事,程慕時呢?”
“在書房,還有一個人拿著包也進去了。”
陸明朝聽說還有人去,連忙進了書房,看到是鄭曉信,他鬆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是時婉過來了……
“還是聯係不上嗎?”
“情況有點複雜。”鄭曉信將文件攤開放在程慕時麵前:“信件和房產證等重要證件被柳纖雲一起放進了銀行的保險箱,她的丈夫正想儘辦法讓銀行開保險箱,哦,還有她的婆婆。”
“柳纖雲?”
“柳纖雲?”
程慕時和陸明朝異口同聲,程慕時是不太熟悉,陸明朝則是有些驚訝。
陸明朝大學幾年一直都不太能聯係上柳纖雲,直到一個偶然才簡短地聯係了一次,說是已經結婚生子,問陸明朝要不要門麵房。
陸明朝當時以為是柳纖雲缺錢,再加上他想畢業後和程慕時一起開個甜品店,就答應柳纖雲說要買下來,甚至提前支付了房款……
但從那次後就再也沒聯係過了。
他後來各種忙碌,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他有把信和房款放在柳纖雲指定的地方,柳纖雲答應他,幾年後會如約將信和房產證帶到他麵前。
“嗯,柳纖雲生前有立遺囑,說是將卡裡的餘額全部用做女兒的上學費用,銀行保險箱裡的財產按照保險箱裡的信件所寫的分配,密碼的話,說是她女兒知道……”
鄭曉信的話讓陸明朝僵在原地,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生前?遺囑?纖雲姐死了?”
程慕時雖然對柳纖雲不熟,但他知道這是陸明朝的一個學姐,高中時多有照顧,和親姐弟一樣。
他疑惑的問:“生病死的還是意外?”
“還在調查,聽說是被人推下懸崖的。最近幾天各大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您可能沒注意到。”
“那她女兒呢?”
鄭曉信低下頭:“兩人是一起被推下去的,不過女兒比媽媽幸運一點兒,是躺在柳纖雲身上的,墜落受到的衝擊得到緩衝,現在還在醫院裡,應該還未脫離危險期。”
卿卿瞅瞅屋子裡的倆人一魂,扯扯陸明朝的袖子:“哥哥,你們為什麼一直重複我媽媽的名字?”
陸明朝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媽媽?”
卿卿點頭道:“嗯,我媽媽叫柳纖雲。”
陸明朝隻覺得渾身發涼,他連忙湊到桌邊,看桌麵上攤開的文件。
上麵赫然印著卿卿的照片,一邊的姓名欄裡寫著:柳卿。
年齡:3歲。
“卿卿,你幾月份生日?”
“七月。”
陸明朝怔住了,七月生日,按十月懷胎倒推,柳纖雲是九月份懷上的,也就是他剛上大一的時候……
怪不得上大學後怎麼都聯係不上,隻有偶爾發微信說“一切安好”,但從來都打不通電話。
“卿卿,你還記得是誰把你和媽媽推下去的嗎?”
第八十三章:以後要叫叔叔
卿卿見陸明朝在看桌上的文件,她也飄過去看,有一個中年男人的照片映入她的眼簾。
卿卿緊皺眉頭,似乎是想的腦子疼:“我記得……是他!”
卿卿忽然大口喘著氣,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就是他!是爸爸把我和媽媽推下去的!媽媽說他想殺掉我們!”
或許對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說,還不能很好的理解“殺掉”是什麼意思,但她能感受到這個詞不是什麼善意的。
更何況她親身經曆過瀕死的感覺——就是現在,似乎並不完整的魂魄。
“程總,有新消息。”鄭曉信將手機遞給程慕時:“警察們在找目擊證人,當下大多數證據都指向了柳纖雲的丈夫,柳纖雲很可能是被他所殺。”
“為什麼要殺柳纖雲?”程慕時簡單看了一眼手機上懸賞的消息,他不是很明白,兩人都已經結婚生了孩子,這是什麼仇怨?
“為了殺妻騙保。”
鄭曉理收回手機:“據我搜集到的資料和推測來看,她丈夫有外遇,又眼饞柳纖雲爺爺留給她的房產,加上賭錢敗光了家產,他很需要這筆錢。”
“人渣。”
程慕時唾棄的撇了眼那個人渣的資料,隻覺得這種敗類還活著真是上天瞎眼。
“柳纖雲應該是被打怕了,知道他丈夫可能會對她下死手,為了給女兒謀條後路,她想儘辦法給孩子留遺產。”鄭曉信指了指複刻出來的部分遺囑:“上麵指定柳卿監護人為陸先生及其家人,或許我們需要去醫院一趟。”
“今天下午去一趟,多帶點人,如果遇到柳纖雲父母還有她丈夫那邊的人,全都趕出去。”程慕時將資料翻看完,知道柳纖雲的父母重男輕女。
唯一疼愛柳纖雲的爺爺過世後,她父母便要挾她回家,不然不給她爺爺下葬。
可柳纖雲一到家就被父母五花大綁賣給了現在的丈夫,強行洞房後過了月餘,等她肚子大了,帶她去了民政局領證。
柳纖雲素來愛憎分明,她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所以並未將自己的悲憤遷怒於柳卿。
好在丈夫一家也是重男輕女,她讓女兒隨了自己姓。
很難想象,柳纖雲是如何在變態、酗酒、家暴的丈夫家裡撐下來的。
她當然逃跑過掙紮過,但她跑不出那座大山。
唯一一次最靠近自由的時候,她隻有聯係人的機會,但沒有等待救援的機會。
因為她不確定警察是否能來,所以她選擇給女兒鋪路,但她又怕嚇到自己的朋友們,怕丈夫的怒火轉移傷害到她們,她也不敢透露任何訊息。
被抓回去的她自然免不了一頓毒打,她看著餓的一直哭的女兒,心裡想要在嘗試一次,起碼要把女兒送出去。
機會很快來了,但是與之而來的,還有必死的命運。
被打暈後的柳纖雲聽到丈夫和婆婆的密謀聲,一動都不敢動,不斷盤算著破局的方法。
她丈夫在密謀什麼?假裝浪子回頭帶她出去玩,好好對她,找機會,殺了她,從而獲得巨額保險賠償。
如果她不死,丈夫最多關一段時間就會被放出來,在此期間,她不但要一個人養女兒,還要躲避自己和丈夫的父母。
那如果她死了呢?坐實丈夫殺人的罪孽,她的女兒還有好好長大的機會。
法院或許不會很快判他們離婚,但法院絕不會把監護權判給殺過人的惡魔。
可柳纖雲沒想到,他會對親骨肉也下手。
程慕時將資料倒扣在桌上,囑咐鄭曉信:“找專業的律師去打官司。”
陸明朝的眼淚就沒斷過,纖雲姐這幾年竟過的這般淒慘,他還是聯係的不夠多,如果能在多問一些……
不,現在不是難過這些的時候!
陸明朝抹了一把眼淚,抱起卿卿問:“你出來多久了?”
“我不知道……”卿卿從昏死過去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等她有意識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陸明朝的附近。
“那你願意跟那個哥……那個叔叔一起生活嗎?”
“住在這個房子裡嗎?我願意的呀。”卿卿沒有領悟到陸明朝的意思,笑嗬嗬的點頭。
陸明朝指著家裡的各處細節,又講了一些關於自己的事情,含淚囑咐卿卿:“告訴我,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啦!”
陸明朝看著有些懵懂但眼神閃亮的卿卿,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明白,自此一彆,今後,卿卿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哥哥不哭。”卿卿給陸明朝擦淚,她很納悶,哥哥怎麼越來越愛哭了?
明明第一次遇見的時候,笑的很溫暖的。
“以後要叫叔叔。”
陸明朝看見程慕時準備動身去醫院,連忙帶著卿卿,避開陽光上了車。
“陸叔叔,我們要去哪裡?你要把我丟掉嗎?”隨著時間的流逝,卿卿隻覺得越來越不安,她在陸明朝懷裡掙紮著。
陸明朝將她固定在自己的懷抱裡,流著淚安撫她:“卿卿聽話,我沒想丟掉你,但我想你活著,你不想看看你媽媽麼?你不想幫你媽媽討回公道嗎?不能讓你爸爸再欺負媽媽了,明白嗎?”
卿卿逐漸安靜了下來,但他還是不懂:“那陸叔叔你呢?我以後會見不到你嗎?”
陸明朝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要騙她嗎?
“陸叔叔,我想再陪你一段時間,我不想那麼快離開。”卿卿有種感覺,她可能以後都見不到陸明朝了。
“不行哦。”陸明朝搖頭,努力撐起一個微笑:“不能再拖了,越拖傷害越大。我原本以為你已經去世了才有魂體,可我沒想到你的身體還活著,雖然我不懂靈魂能在體外呆多久,但總歸是越早回去越好。”
陸明朝讓卿卿反複複述他叮囑的東西,一直到了柳卿的病房外。
聽到醫生和程慕時交談:“程先生,柳卿的身體……全看今天能不能醒過來,如果不能清醒的話……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陸明朝連忙抱著卿卿進了病房,病房裡的柳卿身上插著不少的管子,小臉和胳膊上還有挫傷。
他放下卿卿,把她推到病床前:“回去吧。”
“叔叔……”
“聽話,記得我講過的事情,不然以後你就沒機會見到小乖啦……”陸明朝故作輕鬆地擺擺手,讓她快些回去。
卿卿撇了撇嘴,咬著嘴唇又跑到陸明朝身邊,很用力的抱著他:“叔叔,我會記得你的,就算你不來見卿卿,我也會記得想你的!”
卿卿說完轉頭就奔向自己的身體,很快就融了進去。
良久,病床上的柳卿漸漸有了動靜,睫毛輕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很快便有護士發現她醒了,醫生們也開始忙碌起來。
陸明朝抿了抿嘴,看著陸續進來忙碌的醫護人員,他扭頭離開了。
程慕時留下了聯係方式,囑托人等柳卿脫離危險了再聯係他。
“程總,我安排了保鏢在醫院盯著,三班倒,不會放不相乾的人進去。”鄭曉信站在程慕時身後咳嗽了一聲:“時姨說已經給你安排好了相親對象,讓你晚上去見見。”
“不去。”程慕時拉開車門坐進去,煩躁的按了按太陽穴。
“那要讓柳卿一直待在醫院嗎?她身邊已經沒有可靠的親人了。”鄭曉信開車帶他回去,邊調轉車頭邊提醒他。
程慕時聞言沉吟片刻:“等可以出院了,就接她回來照顧一陣吧,替她找一個好一些的福利院。”
“好的,那這幾天我讓小理物色幾位照顧她的女傭人。”
……
程慕時的決定陸明朝還不知道。
他隻覺得心裡難受,去了姥姥所在的養老院。
姥姥被工作人員推到了樹涼下,看著其他老人在那裡聊天下棋。
不知道是有什麼煩心事還是累了,姥姥靜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柳明朝蹲在姥姥身邊,靠坐在樹乾上。
“姥姥……我來看你了。”陸明朝知道姥姥聽不到,但他就是想說。
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姥姥抬頭看了一眼樹上的樹葉,突然開口道:“孩子們是不是開學了?”
工作人員回應到:“是開學了,馬上就要九月了。”
“那朝朝也要去上學了。”
工作人員是有些了解陸姥姥的情況的,她有點驚喜的問:“您想起來朝朝是誰了?”
“記得,朝朝是我外孫,今年就要上初中了。”陸姥姥臉上有了笑容,和工作人員滔滔不絕的講起來陸明朝小時候的事情。
但明顯有些混亂,“朝朝”時而在小學,時而在高中。
到最後,陸姥姥歎了口氣:“他好久沒來看我了。”
工作人員連忙寬慰她:“哪能啊,他不是前幾天還來看過您嗎?”
陸姥姥擺擺手:“那不是我的朝朝。”
前些日子來看陸姥姥的人是程慕時,那時候,她還不記得“朝朝”。
“姥姥,朝朝在這裡的。”陸明朝擠出一個笑容,姥姥這也算是安度晚年了吧……起碼有人照顧,挺好的。
陸明朝就這樣在養老院待了一個星期,把那股莫名的情緒消化掉才重新回了家。
家裡可真是大變樣,有一間客房被改成了兒童房,貼了好看的牆紙,新添了許多家具。
陸明朝還看到家裡多了幾位廚子和保姆,不止如此,院子裡還有保鏢……
原本死寂的彆墅,突然就變得有人氣了。
陸明朝很是納悶,按他以往在醫院耳濡目染的經驗來看,柳卿這個時間應該還不能出院……短短幾天程慕時就接受柳卿了?
這麼快?
他還擔心程慕時後續對柳卿不管不顧呢,沒想到已經發展到要領家裡養了。
事實上,柳卿還沒和程慕時麵對麵的交流過,隻不過是程慕時被他媽媽找的相親對象煩的要死,打算拿柳卿做擋箭牌。
第八十四章:你見過陸明朝?
“不用。”
開關門聲響起,程慕時打著電話走進來,後邊還跟著鄭曉理。
“我能照顧好她,您就彆操心我了。”程慕時掛斷了電話,囑咐鄭曉理:“我媽來之前一定要告訴我。”
“你怕她把柳卿帶走?”
“我怕她繼續給我塞相親對象。”程慕時前幾天分彆在酒店、車上、彆墅附近遇到了各式各樣的相親對象。
有男有女,有內向的也有開放的,程慕時都對他們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會喊鄭家兄弟來處理。
他毫不懷疑,如果不采取措施,下次人就會出現在他的床上……
於是程慕時讓鄭家倆兄弟試探她,假裝自己有意收養柳卿。
結果時婉聽說了柳卿和柳纖雲的事,立刻就想把柳卿接到自己身邊來,聽倒柳卿還不能出院,這才算作罷。
她的注意力轉向挑更靠譜的相親者,畢竟柳卿還小,要選一個也能對孩子好的。
但不管怎麼說,時婉暫時不再給他塞人了。
“負責柳纖雲案子的律師已經拿到了相關證據,後續應該沒什麼問題了。”鄭曉理抱著文件跟在程慕時身後進了書房:“柳卿那邊的醫生說孩子已經能夠正常交流了,你看你什麼時候過去一趟。”
“找人直接問她密碼,我就不過去了。”程慕時頭也沒抬。
鄭曉理將文件分門彆類的整理好,轉過身來:“我親愛的程總,人家小姑娘指名道姓要你或者明朝去,我怎麼找明朝?”
“指名道姓?”
“對!”
程慕時凝眉思索,按理來說,柳纖雲最多和孩子提陸明朝的名字,怎麼會提他呢?
能讓三歲孩子記住的名字,那必然提了不止一遍。
難道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會是和陸明朝有關的嗎?
這個念頭從腦子裡升起後就再也按捺不住,程慕時越發覺得他應該親自去一趟。
“那今天下午去一趟,我親自見一下柳卿。”
“那行,我給我哥說一聲。”鄭曉理挑眉,他不知道程慕時怎麼想通的,隻要程慕時願意去就行。
陸明朝在一邊也鬆了口氣,隻要程慕時能和柳卿說上話,就有機會被帶回來。雖然程慕時為了躲避相親,有把她帶回來的意思,但程慕時能夠把注意力轉移到柳卿身上,好好養小孩也是好的。
不論是緩解病情還是多一份陪伴,都好。
下午,程慕時和鄭家兩兄弟去了醫院,偌大的病房裡,躺著一個小小的柳卿。
她似乎剛睡醒,正無聊的躺在床上發呆,聽到開門聲,柳卿望了過去,是之前來過的兩位叔叔。
等鄭曉信和鄭曉理讓開位置,程慕時走進了病房,徑直在病床前坐下。
“柳卿?為什麼要見我?你認識我?”
柳卿從見到程慕時的那一刻起,眸子就亮了起來,程慕時自然也發現了這點,他斷定這孩子一定見過他。
柳卿開心的輕輕點頭:“程叔叔!”
“我似乎並沒有見過你。”程慕時不覺得三歲的孩子會熱衷於金融報道,如果不是柳纖雲拿著他的照片給柳卿看過,那就是柳卿在哪裡見過他。
“因為你看不見我,也看不見陸叔叔,但是我們能看見你。”柳卿不覺得程慕時說的有問題,陸明朝給她講過,說他們能飄起來,所以互相看不到是很正常的。
但他這句話對程慕時來說簡直是核彈級彆的衝擊!
鄭曉信和鄭曉理對視一眼,默契的打開門出去了。
程慕時隻覺得後背發涼,不是害怕,是不敢置信:“你說你見過陸明朝?”
“是的,你那天在哭,陸叔叔也哭,但卿卿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哭。”柳卿仔細回憶道:“屋子裡有很多人,沙發上還有兩個……阿姨?”
反正都不是她認識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比較合適,畢竟看起來也沒比程慕時大多少。
這話要是旁人說,程慕時必然是不信的,也確實有人在陸明朝去世的時候號稱能通靈,但都被程慕時當作騙子趕走了的。
可這話從柳卿嘴裡說出,那可信度就高了。
先彆管柳纖雲有沒有喝她講過自己,但就從他接手以來,就沒有任何不相乾的人接觸過柳卿。
那柳卿怎麼會知道他媽媽來的那天……
“你和陸叔叔一直待在彆墅嗎?”程慕時有些激動的站起身,難以自製的在病床前不停踱步。
“我不知道,我隻記得我是在屋子的草坪見到陸叔叔的,還有小乖。”柳卿歪頭提醒他:“程叔叔,密碼是060708,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哦。”
“好,我記住了,我記住了。好孩子,謝謝你。”程慕時看向柳卿的目光愈發柔和,他小心的蹲在病床前問:“陸叔叔他還好嗎?他現在……怎麼樣?”
柳卿隻覺得腦海中的片段有些模糊,她晃晃腦袋,將腦中的畫麵儘可能的複述出來:“陸叔叔他……看見你哭,也會哭,卿卿哄不好他。程叔叔,你以後不要哭了好嗎?陸叔叔會傷心。”
“好,我不哭。”程慕時有點期翼的看著柳卿:“那你現在還能看見他嗎?”
柳卿聞言撇了撇嘴,眼淚就想往下掉:“我看不見陸叔叔了,他把我送回來後,我……我就再也沒見過陸叔叔了嗚嗚嗚……”
程慕時連忙拿紙巾給她擦淚,轉移話題哄她:“你……你喜歡小乖嗎?以後和我一起生活好嗎?”
“我想跟媽媽一起……”柳卿很喜歡小乖,可她更喜歡媽媽。
程慕時摸了下鼻子,善意欺騙她:“柳卿乖,你媽媽一直沒有出去看過,她出院後出去玩兒了,替你找世界上最漂亮、最好玩的地方去了,等你長大了再去見她好嗎?”
“好!”
小孩子是最好騙的,柳卿也不例外。
程慕時不知道柳卿長大後,了解了事情真相會不會怪他,但他想儘可能的給這孩子一個美好的童年。
哪怕這孩子說的話都是在騙他,他也願意相信陸明朝還陪在他身邊。
陸明朝在病房裡緊張到不敢動彈,他生怕柳卿自此一遭還能看見他,幸好柳卿經過治療身體各項機能都在恢複,已經和常人無異。
隨著時間的流逝,大概會慢慢忘卻靈魂出竅的記憶,把那當做一場夢,封存在記憶深處。
柳卿在醫院裡差不多呆了一個月才被允許出院,程慕時在第一時間辦理了領養手續,給柳卿改了姓氏,叫程卿。
程卿是被鄭曉理帶人開車接回來的,程卿到家就滿世界的尋找陸明朝的身影,這是她最後一點希望,因為她快要不記得陸明朝的樣子了。
直到她推開程慕時的臥室,看到床頭二人的結婚證件照,腦海裡,陸明朝的身影才漸漸明晰,可她也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一件事,陸明朝應該不會再出現在她麵前了。
“卿卿,在做什麼?”程慕時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後,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招呼保姆把程卿抱回房間。
這一個月來,程慕時陸續找到了十多件禮物。
水杯、手環、圍巾、星星瓶……不管什麼樣的禮物,都會有一封信和禮物放在一起。
每一封信都被程慕時裝好放進了書桌抽屜裡鐵盒中,包括陸明朝交給柳纖雲的那封信。
那是他33歲的禮物,陸明朝想和他一起開一家甜品店。
閒暇時研發一些可口的糕點,不為賺錢,隻為記錄二人的甜蜜點滴。
程慕時如他所願,在柳纖雲爺爺留下的房子裡重新裝修,開了一家甜品店。
每周隨機營業兩天,賣的甜品也不多,賣完就關門。
但還有許多沒有找到,時間久了,他漸漸有些焦躁起來。
一定要等到某歲生日當天嗎?他等不了那麼久了。
小乖原本在臥室裡趴著沒動,見程慕時進來,先是圍著他打轉,緊接著又圍著程慕時身後的空氣打轉。
程慕時進房間後坐在床邊,無意中察覺到了小乖的迷惑行為,腦海裡很快浮現了那天他和程卿的的談話。
“我們能看見你。”
“你在哭,陸叔叔也哭”
程慕時緊張向小乖圍著的空氣伸出手去:“朝朝,是你嗎?”
陸明朝趴在床上看他伸手,低著腦袋咬了咬手指。
小乖被程慕時嚇了一跳,也不追著自己尾巴玩兒了,叫了一嗓子就跑開了。
程慕時歎了口氣:“是又怎樣呢……我終究還是看不見也摸不到你啊……”
“朝朝,你在我身邊嗎?”程慕時躺在床上,將手伸向天花板,五根手指都分開:“如果你在我身邊的話,能不能……牽一下阿時的手?”
陸明朝連忙坐起身,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他知道自己握不住程慕時的手,但還是儘力維持著十指交握的形態,他紅著眼圈低頭看程慕時:“我在的,一直都在。”
程慕時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抓起手機給鄭曉理發了句語音:“幫我找些曼珠沙華的種子來,要開白色花的。”
鄭曉理已經適應了程慕時隨機提出的各種要求,也不多問,就讓身邊人去采買了。
陸明朝在一邊笑他:“你呀,種之前好歹查一下啊。曼珠沙華都是6~8月種,這都10月份了,買回來種不開的。”
程慕時確實是發完語音才想起來去查,意識到時間不對後,他又讓鄭曉理回來,說明年夏天再種。
鄭曉理正在家犯困,撇了眼手機沒理他。
這要擱以前,鄭曉理高低是要回句語音懟程慕時的。
但正因為程慕時開始為陸明朝留下的信件上心,他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一份活力,鄭曉理隻覺得很安心。
所以,隻要不是突發性的尋死覓活,他覺得程慕時再過分些也沒關係。
而且程慕時家裡多了不少人,一切都在變好。
時間總會撫平每個人的傷口的,不論它是大是小,或深或淺。
第八十五章:警號永久封存
隨著時間得流逝,陸明朝發現程慕時似乎漸漸走出來了。
但他不敢掉以輕心,畢竟程慕時之前的偽裝欺騙過他一次。
禮物一件接一件的被找到,直到36封信全部集齊。
他再也沒有找到第37封,鄭曉信說,18歲的陸明朝,隻敢想象到他60歲的樣子。
最開始的時候,程慕時每晚都會看那些信,甚至趴在書房的桌子上睡過去。
到後來,他隻在工作之餘的閒暇裡摩挲鐵盒的邊緣,最多打開盒子數信封,不再反複閱讀信上的文字了。
程卿不止一次見到過程慕時看信看到睡著,當她察覺到程慕時不再打開信紙,就覺得十分好奇。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五歲程卿端著泡好的茶進了書房。
程慕時沒有坐在桌子前辦公,而是躺在陽光能照到的藤椅上,懷裡抱著鐵盒。
若不是藤椅在輕輕搖晃,程卿大概會以為他睡著了。
她好奇地湊過去:“父親,您為什麼喜歡曬太陽啊?”
“你爸爸他很喜歡陽光,我也喜歡。”程慕時輕聲回答,似乎靈魂在隨著陽光中的塵埃上下翻飛著。
程卿放下茶杯,蹲在程慕時身邊問:“您好久不看信了,那為什麼還抱著這個裝信的盒子呀?”
程慕時睜開眼睛,伸手揉了下程卿的腦袋:“不看信是因為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抱著盒子會讓我覺得,你爸爸他還在我的身邊。”
程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小小的腦袋瓜裡此刻天馬行空。
盒子裡裝的不是信嗎?為什麼會覺得爸爸在裡麵?
爸爸不是在臥室的供台上嗎?
難道盒子是爸爸變的?!
自從程卿被程慕時領養後,程卿的爸爸就變成了已經故去的陸明朝。
陸明朝的骨灰並不在墓地,也從未出現在葬禮上。
程慕時唯一做的瘋狂的事情,大概就是把陸明朝的骨灰放在了臥室。
有人問程慕時,你臥室放骨灰不害怕嗎?不怕風水受影響嗎?萬一影響程氏的事業上升怎麼辦?
程慕時睨了他一眼道:“為什麼要害怕?那是我日思夜想的愛人。放骨灰就能影響事業的話,那商戰早就不用我費心了。”
時婉和程錦年也拿他沒辦法,短短兩年的時間,程慕時的事業異軍突起,隱隱有和他爹搶市場的架勢。
再加上彆墅的安保全麵升級,時婉連人都塞不過去。
總歸是一家人,又沒有深仇大恨,程慕時的狀態也比兩年前好太多,時婉也就隨他去了。
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最開始的時候,時婉還忽悠程卿,看要不要給她找個新爸爸或者媽媽。
哪知道程卿比程慕時還不好說話,你和她講彆的,她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樣,一幅全憑你做主的樣子,但隻要你和她提這事兒,程卿立馬就翻臉,說哭就哭,躺地上撒潑打滾,鯉魚打挺式鬨騰。
彆看人小,三四個大人按不住她一個。
時婉還以為是程慕時教的,氣的要拿掃帚抽他,回老宅過節的程慕時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抽。
程慕時聽說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還親自試了試程卿,問她如果自己給她找個媽媽怎麼樣。
程卿沒在程慕時麵前撒潑打滾,就坐在他麵前低著頭一聲不吭。
時婉都要覺得這事兒有希望了,隻見程卿麵前的地板上一片水漬,她哭了。
安靜的在那掉眼淚,程慕時剛開口想解釋,手都沒碰到程卿,就被程卿狠狠咬住。
沒錯,邊哭邊咬的死死的。
她人小不懂的新爸爸媽媽意味著什麼,但她隻要陸明朝做爸爸,哪怕陸明朝已經見不到了,自己的親生媽媽也見不到了。
媽媽叮囑過她,陸明朝值得相信,要聽陸明朝的話。
陸明朝說,讓她和程慕時一起生活。
那就不能再出現其他人了,彆人提她可以去鬨去拒絕,程慕時提她就覺得生氣。
沒由來的生氣,好像程慕時欺負了陸明朝一樣。
程慕時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將程卿抱起輕拍後背,給她道歉安撫她的情緒,直到她慢慢鬆口。
陸明朝是跟著程慕時一起來的,他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說真的,他要是還活著……非拿個錄像機給程慕時錄下來!
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隻能說程卿乾的漂亮!
時婉也就此作罷,不再給他安排相親對象,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程慕時對程卿的溫柔限量供應到她上完小學。
在程卿有了自理能力後將她丟去了寄宿製的初高中去,家裡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
程慕時似乎終於有了勇氣,將陸明朝當年被邀請去指導的影片找了出來。
《我想陪你到60歲》
彆墅裡的人都被他開了假,偌大的客廳裡隻有他一個人。
大屏幕上的演員在儘力還原著他們的過去,聽鄭曉信說,觀眾們都很喜歡這部影片。
天色一點點暗淡下去,程慕時的手機震了起來。
他本來不想接的,甚至把手機倒扣在那裡。
但耐不住鈴聲一直響,他隻得暫停了影片接起來。
“你有什麼事非要今天說?”程慕時看了一眼表,這才晚上七點。
電話那端的鄭曉理急的冒汗:“你沒發現萬俟川好久不和大家聯係了嗎?”
程慕時依舊沒有太驚慌:“他的職業注定了不會太平,應該是查案子去了。”
“到處都聯係不上,小道消息說是失蹤了。”
說完全不擔心那是假的,程慕時坐直了身子:“你不要隨便查,如果他在出任務,你這樣會打亂他們的計劃。萬俟川也是我兄弟,我們能做的隻有等。”
萬俟川前段時間提過自己換隊伍了,但大家沒有細問是什麼,畢竟不論是武警還是刑警,除了萬俟川本家,他們的職業都不怎麼跟警類沾邊。
可有的時候,生活就像是一場巨大的鬨劇,你想留的留不住,在意的都在偷偷溜走。
萬俟川失蹤的消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萬俟家裡人也三緘其口,甚至搬離了z市。
程慕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他也不敢貿然去查。
花錢能買來靠譜消息嗎?那肯定可以的,有錢能使磨推鬼。
可警方都沒有動,說明了什麼?
萬俟川的動向,警方是清楚的。
直到程卿初中都讀完了,萬俟川的消息才被放了出來。
萬俟川轉去做了查毒的警察。
他本身在校專業就是查毒相關的,家裡人不同意他繼續走這條路,找遍了關係,把他送到市公安局,想讓他安安分分做個小警察,平安到老。
萬俟川不是沒想過,要不就算了吧,聽家裡人的話,安穩的過這後半輩子。
直到陸明朝的死訊傳出,他從外地回來,隻趕上了陸明朝的葬禮。
可他在葬禮上並沒有見到程慕時。
後來他和莫臻等人一起去彆墅看望程慕時,彆看萬俟川平時中二兮兮的,但他也能看出程慕時的不對勁。
好歹是從小玩到大的,他那天還和程慕時吵了起來,一氣之下說了傷人的話。
“你就非陸明朝不可嗎?他配得上你嗎?你好像天塌了一樣!我們其他人在你這裡不重要嗎?”
萬俟川承認他說這話的時候是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所以他不等程慕時回應就扭頭離開了。
莫臻和楚筱出來勸他,他也曉得是自己衝動。
可好兄弟難受,他心裡也不舒服。
萬俟川明白,歸根結底不是陸明朝的錯,要怪就怪那群該死的毒販!
曾經“算了吧”的想法重新被他拾起,他義無反顧的離開了彆墅,把自己的又折騰回了負責查毒的大隊裡。
……
所以,程慕時接到的消息,是萬俟川臥底毒梟老巢時,壯烈犧牲的消息,以及,他的警號永久封存的消息。
萬幸的是,在鄭曉理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沒有大張旗鼓地去派人探尋萬俟川的蹤跡,萬俟川的任務得以順利完成。
毒梟的老巢被一舉端掉,可惜的是,萬俟川再也看不到了。
世事無常,且禍不單行。
同年,陸姥姥病逝。
隔年,程慕時的父親患病,程家的業務全被程慕時接手。
程慕時臉上的笑容漸漸少了,愁眉不展的日子越來越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又開始翻看陸明朝留下的信件,會一封封的打開逐字細讀。
他依舊保持著早起的好習慣,會站在窗前看很久的朝陽。
陸明朝愈發習慣自己什麼都不能做的靈魂狀態,他一言不發的陪伴在程慕時的身邊,看他工作,陪他休息。
後來,程卿畢業了,在程家資源的傾力培養下,程卿很出色。
她開始接觸程家的公司業務,跟程慕時學著管理公司,打破常人對女性精英的偏見。
程慕時也慢慢退居幕後,放手讓程卿去大乾一場。
他自己收拾了行李,買好了車票,去了他帶陸明朝遊玩過的地方。
沒有大張旗鼓的通知人接待,隻他自己背了個背包,一步步走他們共同走過的路,看他們一起見過的風景。
一路上的程慕時都格外沉默。
再後來,程慕時的父親程錦年病逝,母親時婉沒隔多久也撒手人寰。
程慕時把程卿趕回程家老宅去住,將她的東西也全都收拾好打包丟了過去。
程慕時把彆墅裡的傭人都遣散掉了,他的彆墅又恢複了安靜,隻剩下他和陸明朝的靈魂。
忘了說,小乖在程卿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就過世了。
程慕時將小乖葬了以後,就沒再養過其他的狗了。
彆墅院子裡開滿了白色的曼陀羅華,都是程慕時親手打理的,隻是喜歡它的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或許是憂思過重,六十歲以後的程慕時,各項身體機能都開始下滑。
第八十六章:真的不能見一麵嗎?
程慕時自從把公司全權交給程卿打理後,他把生活就過的很像個小老頭。
雖然他確實已經從大小夥子長成老頭了。
他每天早上依舊是站在窗前看朝陽,自己做好飯後會擺兩幅碗筷。
然後去公園遛圈,去x大學遛圈,累了就回彆墅躺椅子上曬太陽,晚上出去逛逛超市。
以往程慕時在躺床上睡覺前,總要拿出手機給陸明朝發信息,有時候會發很多句,有時候打了一大串字又刪除。
但屏幕上一片綠,這麼多年來,陸明朝從未回複過他。
雖然程慕時身體機能有所下降,可他並沒有生什麼大病。
隻不過他老花眼以後,就不太方便給陸明朝打字聊天了。
這點小困難可攔不住他,程慕時選擇發語音。
程卿不放心他自己待在彆墅裡生活,但沒啥用,程慕時拎著拐杖趕跑了她。
最後還是程卿說,沒人照看你,到時候怎麼安排你和爸爸合葬?
程慕時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同意讓程卿派人查看彆墅的監控。
程卿在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媽媽早就去了另一個世界。
她明事理,懂感恩,一直都稱呼程慕時父親,喚陸明朝爸爸。
該敬的香,該行的禮,一個都不少。
程卿從來都不曾遷怒過誰,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以至於程慕時把程家交給她的時候,她感動到熱淚盈眶。
她沒想到程慕時真的有把她當女兒對待的。
就連程卿自己都覺得,小時候的自己大概是病了,才會覺得爸爸還在彆墅裡。
但程慕時不停,他固執的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他甚至突發奇想,或許臨終前能見陸明朝一麵呢?
陸明朝都跟著心動了,程慕時說的不無道理。
人死後是會有鬼差拘魂的,那他豈不是能和程慕時見到了!
說不能還能一起轉世!
鬼差不是說了嘛,他是因為陽壽未儘才留在人間消耗時間的。
那他身體本來就差勁,就算程慕時養的再好,總歸不會比程慕時活得久。
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程慕時都85歲了。
陸明朝掰著手指蹲在角落裡算自己的年齡,好嘛,他要是不死的話能活到81!
雖然時間過去那麼久了,但他還是不甘心。
這麼久的時間啊!他如果能好好陪在程慕時身邊,該有多好?
哪怕程慕時在那幾人出獄後也沒讓人放過他們,他也覺得不解氣,那些人就該下地獄裡去!
虧欠他的拿什麼來還?
程慕時今天休息的格外早,不到七點就關了所有的燈,一個人坐在臥室的搖椅上。
他歪頭看著床頭的結婚證件照,輕輕歎了口氣:“60年了。”
明明是夏天,程慕時依舊給腿上蓋了一個薄毯子,躺在搖椅上,兩腿晃來晃去,帶著搖椅晃動起來。
他按亮了手機,將界麵劃到陸明朝的聊天框,按著語音輸入緩緩開口:
“餘生太長了朝朝,真的太長了。”
“你已經離開我60年了。”
“朝朝,你理理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等我等太久了,不想說話?”
“彆生阿時的氣,我覺得,我們應該快要重逢了,對吧?朝朝……”
程慕時長歎一口氣,將手機放在腹部按著,閉目養神。
陸明朝在他邊上哭的泣不成聲:“我在的……沒有不想說話……沒有生你的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搖椅的擺動慢了下來,漸漸不再動了。
陸明朝起身正要查看,卻被一陣白光猛的掀開。
他的魂體被掀出了臥室之外。
待白光褪去,他看到一個背對著他的靈魂,被之前見過的白衣鬼束縛著,眼看馬上就要被推進虛空的門裡。
陸明朝意識到那就是程慕時的靈魂,不顧一切的想要衝過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著。
不論他怎麼使勁都衝不破那道空氣牆的阻隔,他隻好用儘全身的力氣大聲呼喊,渴望程慕時能夠聽到他的呼喚。
“程慕時!你回頭啊!”
“是我啊!程慕時!”
陸明朝一邊喊一邊用力砸著空氣牆,想要程慕時察覺到一些什麼。
程慕時也如他所願,似乎是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微微側頭觀察,在他即將回頭看向陸明朝的一瞬,白衣鬼擋在了二人之間,阻隔了他們倆的視線。
就這麼一個空檔的耽誤,一鬼差一魂體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程慕時沒再猶豫,邁步進了門,那道屏障也消散了。
陸明朝的怨氣不斷升騰,他像瘋了一樣的撲過去,想要質問白衣鬼差。
卻在白衣鬼的一步之遙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陸明朝對他嘶吼:“為什麼不讓他見我一麵?為什麼要阻攔!他等了我60十年!為什麼不能讓他見到我?”
陸明朝的魂體忽明忽暗,眼見就要失控,黑衣鬼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擋在白衣鬼麵前,抬手想要給陸明朝點教訓,卻被白衣鬼攔住了。
白衣鬼對他搖搖頭,按下了他的手,轉頭看向陸明朝:“我勸你最好冷靜一點,你再失控下去,隻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你還想見到程慕時嗎?”
這句話很是有效,陸明朝一點點冷靜下來,但眼神依舊不甘心的盯著白衣鬼。
白衣鬼歎了口氣,開口解釋:“你們二人相見隻會影響轉世的流程,我依照地府規矩規避你們二人見麵的影響,屬於依法執法。”
“能有什麼影響的?我們一起轉世不就行了?”陸明朝不明白,見一麵而已,能有多大的影響?
程慕時思他念他一輩子了,隻是見一麵,都不可以嗎?
白衣鬼抱著胳膊道:“他壽終正寢,可以走轉世的流程了,但你的壽命還有一個月,當然不能一起轉世。”
“若果你們二人相見,勢必不會乖乖投胎去。”黑衣鬼站在白衣鬼身後補充道。
“不能讓他……等等我嗎?就像我一樣……”
白衣鬼略帶遺憾的搖搖頭:“不好意思,不行。你可能沒聽懂我的意思,他的壽命已經用完了,而且究其一生的人生經曆來看,不會在地府過多停留,很快就會轉世,更彆提在人間等你一個月了。”
“那我不能不要這一個月的壽命嗎?就算我不是魂體,我現在自殺不一樣會死麼?”陸明著急的快要哭出來了。
現在不和程慕時見一麵,難道要等下輩子?下輩子誰還記得誰啊?
“哎,話可不能亂說!”白衣鬼有點擔心的四處打量了一下:“壽命都是命簿上劃定好的,豈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還自殺,自殺算擾亂命簿,你想受刑入畜生道?”
“那照你這麼說,我21歲的時候就橫死,60年的時間裡都是魂體!你們不該做出些表示嗎?”
白衣鬼點頭:“是該做出些表示……我幫你和上邊申請,讓你下輩子過好點。”
陸明朝:……
陸明朝隻覺得和這人說不通,氣的想翻白眼。
黑衣鬼開口道:“他說的不錯,導致你橫死的是周牧、李南城等人,他們擾亂命簿安排自會有懲罰等著他們,但這不是你肆意妄為的理由。”
“真的不能見一麵嗎?我保證不會耽誤他轉世的……”陸明朝掙紮不開那股力量的束縛,隻能哀求兩鬼高抬貴手。
白衣鬼臉上的笑容都淡了不少,他良久才開口:“抱歉……我不能壞了地府的規矩。”
“一個月後,我會儘早前來接引你。”
白衣鬼能做的隻有讓陸明朝不在人世間過久的逗留,至於陸明朝的要求……他也沒有辦法。
兩鬼離開後,那股無形的力量也隨之消散,陸明朝呆呆的坐在地上,明明想哭,卻笑出了聲。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和程慕時以這種結局收尾?
他以為……至少是可以見一麵、說句話的。
哪怕一句“朝朝,我想你了。”“阿時,我一直陪在你身邊的。”的交流也好啊!
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程卿帶人來查探程慕時的狀況……
或許場麵很混亂,但陸明朝沒有功夫去注意那些,他隻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他要在這世間,孤獨的再停留一個月才能離開。
……
程慕時的魂魄見到鬼差時,沒有很驚訝,他隻覺得對方會帶自己去見朝朝的。
說不定,朝朝會在地府等著他。
他順從地聽從鬼差的指引,在進門前,他很想回頭看一眼,他也那麼做了,可身後隻有笑盈盈的白衣鬼差。
“有什麼問題嗎?”
程慕時張口問他:“我能見到陸明朝嗎?”
“有緣自會再見。”白衣鬼差示意他進門:“不要耽擱時間。”
程慕時有些失落,他明白鬼差的意思,或許……他的朝朝已經轉世投胎了吧……
不知道會在什麼樣的家庭降生,希望不要再受苦受難了。
程慕時歎了口氣,終是邁步進了門裡。
他真的好想見朝朝一麵啊……那個永遠留在21歲的……他的愛人。
……
程卿按照程慕時的囑咐,將二人的骨灰合葬在了一處,六十多的人了,在墓前哭得難以自製,最後是被小輩們勸走的。
程慕時未過世的發小也陸續離開,墓前最後隻剩下陸明朝一個人。
他靠在墓碑前,像是靠在程慕時的懷裡一樣,儘可能的讓自己貼著碑文,不留一點縫隙。
陸明朝一言不發的這麼一坐就是半個多月,不管白天黑夜。
直到白衣鬼如約而來:“陸明朝,你壽命已儘,跟我走吧。”
陸明朝抬頭看他,眼神暗淡無光,但依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他:“我有機會見到程慕時嗎?”
白衣鬼一如既往的笑著,對著他伸出手:“有緣自會再見,不要耽擱時間。”
【完】
【喜歡be的寶寶,到此止步!】
【喜歡he的寶寶,明天見!】
第八十七章:程惜時和陸今朝
陸明朝順從走進門裡,按照鬼差的指引轉世。
轉世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阿時,你怎麼不等等我啊……”
白衣鬼差站在橋上,抱著胳膊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來,頭一次出現人類擾亂命簿的事情。”
孟婆抬眸看他:“怎麼,後悔沒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們?”
“那種事,不可說。”白衣鬼笑吟吟道:“我不過是按部就班的指引他們轉世,可沒破壞地府的規矩。”
孟婆笑笑,並未接話。
白衣鬼差扭頭看向身後的黑衣鬼差:“範兄,你知道的,我隻是說‘有緣自會再見’,可不曾許諾過什麼。”
黑衣鬼差點點頭,行至白衣鬼差身側:“還有魂魄要接引,一同去。”
……
京城陸家醫院——
“陸醫生!恭喜你啊!是兒子!”
護士小跑著從婦產科一路跑到心外科,她是去送東西的,聽說了消息就趕緊回來,正碰上要去準備手術的陸醫生。
她邊喘氣邊問:“陸醫生,您不去看看嗎?”
陸醫生扶了下眼鏡,神色略有動容,但很快便穩定了情緒:“啊……母子平安嗎?”
“平安的!”
“那就好,先準備手術!”透過口罩的遮擋,陸醫生的笑意染上眉梢:“手術完我就過去。”
婦產科的病房裡,陸夫人躺在病床上沒什麼力氣,她慈愛的看著身邊熟睡的嬰兒,輕聲詢問病床邊的閨蜜:“小蕊,你說給他起什麼名字好?”
被喚做小蕊的正是程夫人,程先生和陸醫生是發小,從小就玩在一起,一個從商,一個學醫。
還不等程夫人出聲,她身邊的小男孩就靠過來歪著頭仔細端詳嬰兒。
小男孩看起來不過三歲的模樣,是程夫人的第二個孩子。
“陸阿姨,我可以給妹妹起名字嗎?”男孩學著陸夫人壓低聲音的樣子,眼中滿是期盼。
看得出來,他很喜歡繈褓中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
陸夫人和程夫人都是一愣,隨即一同笑了起來:“那是弟弟。”“可不是妹妹。”
“弟弟?”小男孩眉頭微皺:“陸阿姨騙人,說好了要給我生一個妹妹做老婆的!”
“惜時,不可以不禮貌。”程夫人收斂了笑意,神情嚴肅了起來。
程惜時撅嘴表示不滿,扭頭跑出了病房。
程夫人對門口候著的人揮揮手,示意他們跟上程昔時。
“小孩子嘛,童言無忌。”
陸夫人不以為意,但程夫人不這麼想,她正色道:“怪我,當時隻顧得上開玩笑了,倒忘了給他解釋清楚。等回去了我好好說說他,昔時聰明,一點就通的。”
“惜時……惜時……”陸夫人想起來閨蜜給孩子取名的場景了,她笑著對程夫人道:“你兒子叫惜時,那我兒子叫今朝好了。”
“不和你家陸醫生商量商量?”
“他滿腦子就想著手術了,早就問過他好幾次了,他哪次都說要我來做主。”
陸夫人呼出一口氣道:“懷孕的時候一直無辣不歡,我以為定要是個女兒的,想名字的時候都是按女孩子的方向起的。”
“‘勸君惜取少年時’、‘今朝有酒今朝醉’,挺好的,讓孩子們活在當下。”程夫人給她掖掖被角:“他倆會成為很好的兄弟。”
程夫人不知道的是,程惜時在這件事上脾氣倔的可以,還是那種你越勸,他越和你反著來的性子。
但他有意見也不說出來,就在那自己慪氣。
這一慪氣就是十幾年。
陸今朝蹣跚學步的時候,程惜時故意鬆開了扶著的手,嚇得陸今朝扶著走廊的欄杆掉眼淚。
最後還是陸今朝奶聲奶氣的叫了程惜時“哥哥”,程惜時才重新扶了他一把,把他帶到屋子裡坐下。
這事兒自然瞞不過程夫人,程惜時沒少因為“針對”陸今朝吃“竹筍炒肉”,可越吃越慪氣,正麵效果一點都沒發揮出來。
反而加深了程惜時對“妹妹”的執念,哄著年幼的陸今朝換上了陸夫人懷孕時給孩子買的裙子。
他甚至還給陸今朝紮了個小啾啾。
眼見陸今朝就要被自己整哭,程惜時揉揉他的腦袋問他:“你想不想和哥哥一起玩兒?”
陸今朝合上剛張開的嘴巴,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一頓點頭。
“想和我一起玩就不能哭,還要穿小裙子。”程惜時給他列出了霸王條款。
陸今朝是陸醫生的第一個孩子,他的表哥表姐什麼的都比他大上許多,除了程惜時,還真沒什麼同齡的小夥伴。
更何況程陸兩家是鄰居,陸今朝想找程惜時隻需要出門拐個彎就到。
所以陸今朝很快便答了他。
倆人玩了一天過家家的遊戲,累的躺在沙發和地毯上睡著了。
等程夫人和陸夫人逛街回來,就發現沙發上的陸今朝穿著小裙子,躺在那裡呼呼大睡。
陸夫人把人抱起來問,這裙子是他從哪裡翻出來的?
陸今朝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的指著程惜時:“哥哥讓我穿的。”
躺在地毯上睡得正香的程惜時,喜提程夫人“愛的巴掌”,以及被揪著耳朵回家的高級VIP待遇。
於是這倆人的梁子算是正式結下了。
程惜時比陸今朝大三歲,在他上小學的時候,陸今朝才剛上幼兒園,放學遠比程惜時要早。
每次放學後,陸今朝丟下書包就跑到程惜時家門口等他放學回來。
頭幾次,程惜時還不太樂意,後來慢慢的程惜時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很滿意現狀。
陸今朝從什麼時候慢慢疏遠程惜時的呢?那大概是程惜時六年級的時候。
三年級的放學時間和六年級一致,但是比六年級出校門早。
因為天熱,再加上有體育課,陸今朝那天喝了不少的水。
他在放學隊伍解散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廁所,再出來的他聽到了程惜時和同學聊天:
“為什麼每天都和陸今朝玩兒?他是你弟弟嗎?”
“鄰居家的孩子。”
“像跟屁蟲一樣,程惜時,你不討厭他嗎?”
程惜時頓了一下道:“有……點兒吧……”
陸今朝沒有再走過去,他沉默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自己轉身走回了家。
程惜時並不知道陸今朝已經離開了,他兀自站在以往陸今朝等他的地方,直到身邊的同學陸續離開,負責接送他的程家司機也過來問。
程惜時煩躁的說了句不知道,在學校周邊轉了兩圈都沒找到陸今朝,他甚至還跑回學校問了陸今朝的老師。
最後還是老師給陸夫人打了電話,確認了陸今朝已經安全到家。
程惜時怒氣衝衝的跑到陸今朝家裡,陸夫人還沒回來,他徑直上樓,擰動陸今朝房門的把手,是鎖著的。
“陸今朝,你什麼意思?你出來!”
程惜時站在房門口氣笑了,陸今朝的房門從來都是開著的,起碼他要進的時候,就沒被鎖在門外過。
陸今朝在房門口窸窸窣窣了一陣,才把房間門打開了一條縫,漏了隻眼睛在那看著門外的程惜時。
程惜時推了一門,沒推開,索性也不進去,就在門口說他:“你小小年紀亂跑什麼?你知道我在學校附近找了你多久嗎?”
“我……我今天作業多。”陸今朝囁嚅著,他在撒謊。
程惜時愣了一下,語氣有點彆扭的問:“那你寫得完嗎?要幫忙嗎?”
“不用了。”陸今朝說完就把房門關上了。
程惜時也沒察覺陸今朝的不對勁,拎著自己的書包回家去了。
誰曾想,自此之後,他接二連三的在校門口蹲不到陸今朝,而且三年級和六年級的樓之間有著不小的距離,他下課去找陸今朝更是不可能。
程惜時忍了一周,周末的時候和陸夫人旁敲側擊的打聽陸今朝的行蹤。
陸夫人有點驚訝的道:“今朝沒有告訴你嗎?他要上興趣班來著,下午放學就直接過去了,晚上才回來。”
程惜時摸摸鼻尖,心裡不是滋味,他總覺得,陸今朝並不是上興趣班這麼簡單。
陸今朝在躲著他。
可程惜時沒有機會去探究了,他小升初離開小學時,陸今朝才讀四年級。
這意味著陸今朝讀初一的時候,他就上高一了,陸今朝上高一,他人都在大學了!
初高中完全不同校!
除非陸今朝和他讀同一所大學,否則倆人的學習生涯就沒什麼交集了。
程惜時倒是有想方設法湊上去過,比如指導學業、參考學校……
但隔了幾年不湊在一起玩,陸今朝身上多了股生人勿近的氣質,很是禮貌的婉拒了。
在家裡依舊是聽話乖巧的樣子,似乎隻是因為長大了才有了距離感。
如果不是程惜時偶然撞見陸今朝抽煙,他們倆大概要這麼“相敬如賓”到成年了。
那是程惜時剛上高三的時候,因為學校電路損毀,提前下了晚自習。
鬼使神差的,他很想去陸今朝的學校附近看一眼,哪怕這個時間初中生早就放學了。
陸今朝和他上的是同一所初中,京城裡頂尖的初級中學。
程惜時在校門口站了站,良久,沉重的呼出來一口氣,便扭頭打算回家。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撇見了一個身影,硬生生的讓他停下了腳步。
那個身影似乎拐進了學校附近的胡同裡,程惜時不由得皺眉,會是陸今朝嗎?
按理來說,這個時間不是在補課,就是已經到家了,不該是他。
可萬一是他呢?那小身板要是被人拖進去,不得被揍死。
想到這裡,程惜時心裡一咯噔,腦海裡浮現的是陸今朝小時候被自己欺負得紅了眼圈的樣子。
可愛又可憐……
擦,得趕緊過去看看!
程惜時仗著自己夜視能力好,也沒有用手機照明,就那麼摸索進了胡同裡。
果然,一進胡同,就隱約聽見有人在說話。
第八十八章:喜提成就——過肩摔
程惜時小心翼翼的湊過去,隻見有三個人站在一起,中間那個,赫然是陸今朝。
程惜時暗想,還真叫他猜中了,這倆人圍著陸今朝,那模樣顯然不是個好說話的。
但陸今朝沒有一點慌亂的樣子,他拉開校服外套,從裡麵的兜裡摸出包煙。
另外兩人就想對陸今朝動手,程惜時心裡一緊,捏拳就要衝出去。
他剛往前邁了一步,話都沒喊出聲,就見胡同的黑影裡又站出來四五個學生,穿著和陸今朝一樣的校服,顯然都是初中生。
那四五個學生很快就把那兩人控製住了,一人按住一邊兒的胳膊。
陸今朝不慌不忙的從兜裡拿出打火機,將煙點燃了叼在嘴裡,也不吸,咬著濾嘴站在兩人麵前。
他嗤笑一聲:“你們兩個,在學校找我不痛快就算了,放學還要跟著,瘋了?”
其中一個畏畏縮縮不敢吭聲,另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嚇破了膽,反而瘋狂叫囂:“龜孫子,有本事和我單挑啊!”
陸今朝把煙拿下來,夾在左手指間,將右手食指手在嘴邊“噓”了一聲:“那麼大聲做什麼?擾民了。”
陸今朝有點不耐的皺著眉,用左手拍了拍還在叫囂的學生的臉,那學生立刻住嘴了。
可能是怕被點燃的煙燙到,他還歪了歪腦袋。
“你也知道怕啊?”陸今朝笑出了聲,隨即眼神犀利起來:“再找我事兒你試試?滾!”
按著他倆的學生都鬆開了手,那倆人連滾帶爬的就往外跑,都沒注意到在拐角躲著的程惜時,
“朝哥,你不教訓他們一頓,萬一不長記性呢?”
陸今朝將煙丟在地上用腳踩滅,從口袋裡抽了張紙將踩過的煙包了起來,語氣淡淡地道:“那就讓他們退學。”
他身邊還有個眼神炙熱的,貌似是陸今朝的狂熱小弟,他推了一把提問的人:“問的什麼話,咱們朝哥什麼時候翻過校規?這是警告,他們不聽勸,朝哥自有辦法讓他們退學。這能賴朝哥嗎?他們不尾隨朝哥不就屁事沒有麼。”
“行了,太晚了,你們拿錢打車回去吧,到家給我報個平安。”陸今朝從錢夾裡抽了五張50元的紙幣遞了過去。
幾人紛紛接下,最先提問的人又開口道:“朝哥,那個題……”
“不是明天下午才有他的課嗎?上午課間拿著題來找我,我給你們講。”
除了狂熱小弟,其他幾個人都陸續離開,程惜時見狀也先出了胡同,躲在胡同口的飲品店裡。
沒過多久,陸今朝和他的狂熱小弟也出了胡同,此時他的校服已經規規矩矩的拉好了,嘴裡還叼著個棒棒糖。
狂熱小弟想把錢還給陸今朝,被陸今朝用眼神製止,他把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問:“給你少了?”
“多了,我家賊近,步行五分鐘就到家了,不用打車。”
陸今朝將棒棒糖重新塞進嘴裡,勾唇輕笑:“那存著,給我買糖。”
小弟撓頭:“不是才給你買過嗎?”
“你買了嗎?我這是最後一顆。”陸今朝指了指嘴裡含著的糖。
“我放教室裡了。”
……
程惜時等二人走的遠一些了才敢從飲品店裡出來,他的眉頭皺的緊緊的。
陸今朝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又聽話又乖巧,很好欺負的樣子。
哪像現在這樣,抽煙還聚眾打……倒是沒打起來,但總之,像個小混混一樣。
陸阿姨發現了不知道得多生氣,程惜時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敲打敲打陸今朝。
程惜時跟在倆人身後,看陸今朝送完他小弟後站在路邊打車,他摸摸鼻子,走了過去。
“跟夠了?”
他的手還沒觸碰到陸今朝的肩,就硬生生停下了。
陸今朝捏著棒棒糖轉過身,歪頭的看著他:“有什麼事嗎?”
程惜時突然有點心虛,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沒底氣的道:“你……你才初三,彆抽煙。”
“關心我?”陸今朝笑著靠近了他一步,程惜時下意識地跟著後退了一步。
陸今朝的笑容消失了:“我抽不抽煙關你什麼事?程惜時,管好你自己。”
“當然關我的事,我是你哥!”程惜時被陸今朝的話惹怒了,那話裡話外都有著要撇清關係的意思,他越聽越生氣。
“我哥?”陸今朝挑眉:“你我隻是鄰居。”
“從小到大,你一直喊我哥的,你忘了?”
陸今朝抱著胳膊點頭:“嗯,那你想想看,我有幾年不叫你哥了?”
程惜時愣住了,好像……是挺久了……
自從不在一個學校之後,基本上就不怎麼聽見陸今朝叫哥了。
眼見陸今朝似乎有轉身離開的意思,情急之下,程惜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等下,你彆走!”
陸今朝的手腕被他握的發疼,皺眉想甩開,但程惜時見他掙紮就握的更緊了,將人抵在路邊的宣傳欄上。
“放手!”陸今朝的眉頭皺起,扭頭看了一眼宣傳欄,幸好,是新的,沒什麼亂七八糟的臟東西。
“不放!”程惜時的倔勁上來了:“我有話和你說!”
陸今朝深吸一口氣:“你說。”
“你……你……”程惜時被搞得猝不及防,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支支吾吾半天冒出來一句:“你大晚上不補課也不回家,在外麵瞎逛什麼?”
陸今朝翻了個白眼。
“不許翻白眼。”
陸今朝猛的發力,在程惜時手腕上咬了一口,程惜時吃痛鬆開了手:“你屬狗的?”
“你抓疼我了。”陸今朝揉著自己的手腕,起身要走。
程惜時攔住他,有些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太用力了,你手腕怎麼樣?讓我看看。”
陸今朝哪會把手腕拿給他看?見程惜時伸手,他連忙把胳膊藏在身後:“你彆動!”
程惜時頓住,陸今朝靈活的躲開了他:“如你所見,我大半夜的不回家是在聚眾抽煙。程惜時,好好準備你的高考,少來管我。”
陸今朝哢嚓一聲咬碎了棒棒糖球,將糖棍丟進了垃圾桶,走向了路邊已經停好的汽車。
他是故意的,故意將事情模糊,想要程惜時就此不再過問他。
程惜時咬咬牙又搭上陸今朝的肩膀:“你……”
“有完沒完?”陸今朝矮肩按住程惜時的手,給了他一個利落的過肩摔。
程惜時躺在地上人懵了。
陸今朝本來就是想直接走的,看程惜時躺地上不動,他又折返回來蹲在程惜時的腦袋邊,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咋的?摔傻了?”
“你什麼時候會打架的?”
陸今朝打了個響指:“很好,沒傻,我走了。”
“等一下,我肩膀好像脫臼了……”程惜時本想伸手拉住陸今朝,卻發現自己的肩膀處劇烈疼痛,手還不太能抬得起來。
“嘖。”陸今朝輕嘖了一聲,不是很情願的扶著程惜時站起來:“彆亂動,帶你去醫院。”
“我是不是參加不了高考了?”坐上車的程惜時舉著胳膊可憐兮兮的問陸今朝。
他發現,自己適當示弱,陸今朝還是會管自己的,那乾脆就這麼扒拉上去,雖然這點兒疼他能忍住。
“這才10月份,你明年六月才高考,你隻是脫臼又不是骨折,能不能有點常識?”陸今朝扶著他的胳膊吩咐司機:“師傅,去一趟醫院吧,我給您加錢。”
“我多久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