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站在樓下,抽出一根煙,點燃,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的麵容。
傅晏清和其他所有像樣的繼承人那樣極度優秀且自持矜貴,他是長輩的驕傲,小輩的榜樣,同輩的彆人家孩子,在過往吞金咽玉的生活裡經曆過所有精彩和刺激。即使被野心勃勃的叔伯下套陷害而不得不被“流放”暫避風頭,他也不緊不慢,要回去費不了多少功夫,安排下去的事情走向和他預計的不差一分一厘。
真無聊,他想著,然後看見了許綏之。不久後,他們成了鐵哥們。
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形影不離的,傅晏清其實也想不起來了。他從來沒有重視過任何人,認識的人都說他冷漠陰鷙,無心無情。他爺爺曾經對他說:“你做的很好,但是太狠了,不留餘地。要知道鳥窮則啄,急兔反噬,火放得太大,反有燎衣之患。”
傅晏清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他呃喉必奪食,斬草必除根。所有人都知道,被傅晏清盯上,連反抗的可能都不會有。傅晏清不在乎樹敵,不在乎結怨,繼續燒啊,燒得天地白茫茫一片真乾淨。他會難得地笑出來。
這次被默許的“流放”,估計也是傅老想趁此敲打他。
其實傅晏清也曾和所有剛探出頭的幼苗一樣稚嫩可愛,渴望陽光燦爛,渴望流水潺潺,可是他很快發現,外麵的世界暗無天日,空氣流動著無窮無儘的欲望。扭曲的許多人臉說要培養他,讓他覺得很疼,他開始抽條,他開始腐敗。
當陽光有一天真的降臨到幼苗身上,他竟然害怕地問:“你是誰?怎麼這麼亮,這麼溫暖?”陽光說:“可憐的小小幼苗,你沒有見過陽光嗎?沒有陽光,怪不得沒有長大。”
幼苗揮舞著自己粗壯的枝條,生氣地說:“我長大了!我很強壯!沒有人可以打敗我,沒有陽光,我也長大了!”陽光隻是微笑地看著他,於是幼苗開始漸漸地褪去外殼上強行拚接的腐敗枝條,重新變回了小小的幼苗,他不再疼了。
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形影不離的呢?等傅晏清終於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離不開許綏之了。
他喜歡和許綏之去打球,打完後慢慢走回宿舍,許綏之會激動地和他複盤剛才的比賽,說他很厲害,又進了多少球。這個時候許綏之臉上的飛紅比天上的晚霞還要絢麗,笑容和墜落的陽光融為一體。
他喜歡和許綏之去圖書館,在他苦思冥想的時候適時點撥,許綏之就會豁然開朗,激動地緊緊抱他一下,繼續奮筆疾書。許綏之的身體總是很溫暖,他慢慢地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