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沙弗萊沒能睡好。
他在遊戲世界裡暢遊到深夜,帶著公會的朋友用兩顆大伊萬炸了智械統領利維坦的老家,禮貌地用槍指著行長的頭,從銀行金庫裡“取”了點錢,又充了100000奧吉的成就點幫助建設新的空軍基地。
沙弗萊本以為自己的滿腔躁動被消磨的差不多了,結果等到睡著,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太年輕了。
他做了個相當混亂無度的夢。
光裸的腳探入長褲,一寸寸地向上,他的小腿被柔柔地纏住,細膩的皮膚緊貼著,不住地磨蹭。
纖細的手指攀著他肩膀,又順著線條撫到頸側,少年靠過來,鼻尖蹭過他臉頰,最終在頸邊落下輕吻。
旋即那一小塊皮膚被叼住,咬合帶來的輕微痛感在夢境裡如此模糊,隻留下淡淡的齒印,舌尖舔舐在上麵,又用在吮吸中泛起紅色。
沙弗萊聽不見聲音,也看不清少年的模樣,卻知道他有著一雙靈動狡黠的琥珀色眼瞳。
晚香玉的花香充斥了整個夢境,淡紫色的柔光蒙在眼前,讓夢境愈發迷幻。
在這裡沒有什麼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影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卻仍不能止住那愈發過火的進程。
他做了怎樣的回應?
沙弗萊有點不記得了。
他隻記得似有水波蕩漾,濕潤而柔軟,幢幢倩影晃動著,彙成噴泉水麵上一輪月亮的倒影。
沙弗萊清楚知道這是夢。
但絲毫沒能緩解他心中翻湧的情緒。
大皇子從床上爬起來,頭痛地用力揉揉額角。
臥室裡滿是雪莉酒的醇香,帶著無法忽略的甜意,昨天的抑製劑似乎沒起到太大作用。
智能管家伸出機械臂,將濕了一片的床單收走,換上新的。
沙弗萊煩躁地抓抓頭發,他沒睡夠,今早還得去上課。
肯定是因為昨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沙弗萊決定忘掉那個荒唐的夢,他洗漱完正要吃飯,突然接到了來自白塔的通訊。
沙弗萊盯著“陳詞”這兩個字看了幾秒,道:“接。”
通訊自動接通。
“早上好。”少年輕盈的嗓音傳來,充滿活力,似乎完全沒有被昨晚的醉酒和……咳咳影響到。
“早。”沙弗萊不動聲色。
陳念開門見山地提出了他的需求:“我想去外麵逛逛,你能陪我嗎?”
“今天嗎?”沙弗萊看了眼自己滿滿當當的時間表,“今天可能不太行。”
“啊,可是昨晚阿芙洛姐姐說,你一般都有空的。”
陳念的聲音立刻低落了幾分,他小聲嘟囔著,像是撒嬌:“真的不行嗎?一整天都待在白塔裡實在好無聊。”
沙弗萊:………………
沙弗萊:“好吧。”
沙弗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答應了,也許是心存愧疚?
他和陳念約好了時間,確定無誤後,通訊被對方乾脆利落的掛斷。
沙弗萊沉默地麵對桌上的早餐,輕輕歎了口氣,對智能管家道:
“推掉今天的所有課程,就說我臨時有事,等下周再補。”
雖說答應了下來,但他還沒想好要怎麼麵對陳詞。
甭管沙弗萊到底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都推掉了全部事務,如期來到白塔,接陳念出門。
陳念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電梯,清晨的陽光是地下城從未見過的明媚,陳念微微眯起眼,抬手遮在額頭上慢慢適應,像極了一隻剛睡醒的慵懶貓咪。
也許是天氣太好,有那麼一瞬間,沙弗萊覺得落在少年柔軟發梢和眉眼間的陽光有點過於耀眼了。
“早。”陳念朝被他一個通訊叫過來的大皇子殿下打招呼,偏偏還故意問道,“沒有耽誤你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對於這番明知故問,沙弗萊倒沒多少脾氣,那雙琥珀色眼瞳中的狡黠被儘數捕捉,擺明了無傷大雅的壞心眼。
沙弗萊:“想去哪裡?”
“弗雷西岸,那邊是不是還有一個植物園?”
陳念上來的次數不多,但對辰砂頂層的結構可是一清二楚,從幾年前他就在收集資料,希望如果有機會來一場旅行。
“那就去吧。”沙弗萊帶著他走出白塔,兩人坐上車,陳念自然而然地將視線投向窗外,不放過任何看風景的機會。
隻留給沙弗萊小半張側臉和蓬鬆的黑發。
omega少年神采奕奕,一點也不見昨晚喝多了的樣子。
車和昨晚的是同一輛,一夜過去,信息素早就消失殆儘。
陳念身上的味道也很乾淨,素色頸環老老實實戴著,不再有晚香玉的幽香和雪莉酒的醇甜,絲綢般棉滑地交融。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隻是沙弗萊醉酒中的幻覺。
沙弗萊將陳念的坦蕩模樣看在眼裡,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看起來隻有他一個人還被困擾著。
沙弗萊輕輕舒了口氣,那種不知該如何麵對陳念的心情慢慢消退。
從位於辰砂頂層中心的皇家區域一路到邊緣,陳念把街景看了個夠,遠方的遮擋逐漸減少,最後透過行道樹,能直接看到廣闊的天空。
車輛停穩,陳念立刻迫不及待地下來,獵獵的風吹在臉龐,將坐車時的懶意一掃而空。
他深吸口清涼的空氣,帶著明顯的濕潤氣息,不知名海鳥的鳴叫隨風而來。
陳念快步向前,他走到路邊,眼前不再有任何東西阻擋,海就在那裡。
這是陳念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大海。
今天確實有個好天氣,正風平浪靜,海麵無限地向著遠方延伸,像一張鋪展開來的半透明彩色糖紙。
水麵波光粼粼,泛著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金粉色,和海水的藍一層疊著一層,展現著最精妙的過度和融合。
就連最高科技的相機也會遺憾失真,無法拍出這完美的景象。
也許隻能靠畫家手中的筆和融進去的情意,才能勉強複現幾分色彩。
三千五百米的腳下,海浪不斷拍打在辰砂的外壁上,白色的浪花卷著,泡沫般轉瞬即逝。
陳念緊緊抓著欄杆,這高度讓他有點呼吸困難,但比起恐懼,更多的還是滿足與震撼。
沙弗萊來到他身邊,兩人並肩而立,望著水天交接的那一線。
就是這樣的海,淹沒了人類曾經的家園。
災難是一千三百年前發生的。
海平麵上升早就不是什麼新鮮新聞。
科學家們的預警發出後,沒有人放在心上,全球變暖,冰川融化,已經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
直到——2056年,太平洋上的島國圖瓦盧在短短一周內消失在衛星地圖中。
這是第一個在全球性海浸災難中消失的國家。
海平麵繼續上升,第四個月,魔都上海成為水下的亞特蘭蒂斯,佛羅裡達和墨西哥灣海岸消失。
海嘯發生,本州島東部發生不明原因特大爆炸,日本島沉沒。
海平麵正以每年47米的速度迅速上升,具科學家推演,最終的上升高度將遠超於全球冰川融化後的66米。
沒人知道那麼多水是從哪裡來的。
全人類聯合起來,共同尋找生存之道,以高度為標準,進行避難所的選址和建造。
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
海平麵上升150米,亞馬遜平原不複存在,地球之肺永寂海底。
2091年,俄羅斯全境緊急轉移至蒙古高原、伊朗高原和中國西北部。
東南亞和歐洲遭受滅頂之災。
2106年,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口聚居地被淹沒。
大部分國家的社會結構完全崩塌。
2111年,北美洲隻剩下西部的科迪勒拉山係。
南美化作兩大島群。
2133年,大洋洲消失。
蒙古海軍不再是一個笑話。
昔日繁華的城市一個個成為海洋生物的巢穴。
衛星地圖顯示,地球真正成為了一顆湛藍的星球。
全球性海浸災難發生的第九十七年,人類在帕米爾高原,阿拉伯高原,埃塞俄比亞高原,落基山脈,玻利維亞高原,格陵蘭冰雪高原建立的六大避難所,試運行成功。
世界上所有糧食產區覆滅,幸存人類大規模搬遷進入“信標”。
全球性海浸災難發生的第一百二十二年,海麵的上升停滯在了2473米這個數字上。
國家,已經成為了曆史。
人類在信標上建立新的秩序,而海洋生物和人類城市中遺留的機械結合,成為了難以形容的恐怖存在。
信標之上的社會製度也幾經變化,形成了現在的“選帝侯製度”。
這是吞沒了人類古老家園的海,如今落在眼中,卻顯得那麼溫柔。
陳念踮起腳尖,想要望得更遠一些,似乎隻要再高一點,就能越過海洋,看到被譽為最後聖地的青藏高原。
數不清的探測平台圍繞在辰砂四周,從最高的頂部看,連綴成一條條環帶。
陳念指著下方,問沙弗萊:“我們能去那邊玩嗎?”
沙弗萊搖搖頭:“那邊的探測平台不太適合人類前往,經常會有小型海嘯發生,會很危險。”
陳念噢了一聲,不再提更多問題,反正等到換回來了,在地下城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沒人管得著他。
吹著徐徐海風,陳念安靜地看了半個多小時的海。
沙弗萊一直在低頭看終端,陳念眼角餘光瞥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不屑地悄悄“切”了聲。
還在和小妖精聊天呢?這下甚至都不避著他了。
幾分鐘後,沙弗萊收起終端,卻道:“我已經聯係好附近的植物園了,今天隨時可以過去。”
他剛剛在聯係植物園?
陳念頗有些意外,自己竟然錯怪沙弗萊了。
心底似乎有那麼一絲絲愧疚冒出來,好像又沒有。
陳念鬆開欄杆,道:“那現在就走吧。”
植物園很近,步行五分鐘的路程,走著還能順便看風景。
陳念和沙弗萊並肩走在路邊,成群的海鳥從頭頂飛過,海浸發生後,失去家園的遠不止人類。
走著走著,沙弗萊突然問:“你想來這邊很久了嗎?”
“是啊。”陳念坦然道,“從還小的時候,我就一直希望能親眼看看海,雖然現在隻要到達邊界就能見到,但我也從來沒能來過。”
陳念說的話同時適用於他和陳詞,他們兩個確實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來過邊界。
“為什麼之前不提出來?”
陳念想了一秒鐘,按照陳詞的性子回道:“我不想麻煩彆人。”
可是我應該不算彆人吧。
沙弗萊在心中默默道。
雖然他和陳詞從未發展出進一步的關係,但他以為……至少能算得上朋友。
每次陳詞想要去偷偷放風,他都會幫忙。
還是說……陳詞不願意有其他人陪在身邊?
那為什麼這兩天每次都在拜托自己呢?是發生過什麼,讓陳詞改變了想法嗎?
陳念可不知道沙弗萊一聲不吭地想了這麼多,前方植物館的輪廓逐漸清晰,蔥鬱的綠意被湛藍海天映襯,隻是遠遠看著就心曠神怡。
作為最後的避難所,辰砂的結構可謂複雜,在2900米處的中上部,是大型生態缸和農場。
陳念小時候被帶著去過一次,但很顯然,特質溫室裡的生態園哪裡比得上天空下自然生長的風景?
有專人在門口迎接大皇子和皇子妃的到來。
做好身份登記,陳念走進園區,今天的遊客不多,還蠻安靜的。
行程決定的突然,沙弗萊今早出發後才聯係的植物園,園區趕緊做了安排。
“紀逸楓教授很快就會過來,兩位殿下請稍等。”
“好,沒關係。”
沙弗萊目光跟上陳念,一會兒工夫,omega已經走進了植被掩映的小道,正好奇地觀察著各種形狀的葉片。
植物園分為很多區域,按照不同植物適宜的生長環境劃分,中央和四周的建築屬於展廳和實驗室。
陳念一路走走停停,從正門口連通的小徑穿越其中一個區域,來到了中央的展廳。
數不清的標本映入眼簾,牆上掛著精致到足以假亂真的插圖,用色彩和線條,竟能完美地將植物模樣複現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