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餐具,用紙巾擦乾淨每一根手指,徑直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回去臥室。
但陳念發現沙弗萊每道菜都隻動了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是給他留著的嗎?
陳念收回望向沙弗萊背影的視線,他吸了吸鼻子,拿過一雙乾淨的筷子,迅速開始吃飯。
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他早就餓得不行了,隻是心情實在太差,人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到消化係統,就算胃裡都餓到蜷縮成一團,也沒有食欲,吃了兩口就想嘔吐。
他強撐著吃了點墊墊肚子,防止情況更加惡化。
將碗筷收拾好放進洗滌櫃,陳念回到臥室,看到沙弗萊又一次戴上了神經適配器,很顯然Alpha還不想和他過多地麵對麵交流。
陳念正疑心著這次是不是也在裝,就看到白給櫻桃給他發了消息。
【白給櫻桃】:老崩上線了,容我先去試探一下他是什麼個態度。
原來是真的在玩遊戲啊。
陳念已經做完了他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好像還沒能讓沙弗萊消氣,也許確實得靠其他人幫忙才行,就像昨天他詢問了陳詞和傅天河,得到了不錯的建議。
白給櫻桃和菜格歐都比他年長幾歲,而且是Alpha和Beta,應該更有經驗,想到這裡,陳念拉著他倆建了個小群。
【菜格歐】:?
【菜格歐】:怎麼了這是?
神經適配器和終端相連,如果收到聊天消息會在UI界麵側旁的彈窗顯示,所以就算現在兩人正在遊戲中,也能時刻看到陳念發來的消息。
【Mono】:我遇到了一點麻煩,想讓兩位哥幫幫忙。
打字實在有點講不清,陳念就去到客廳,他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淅瀝夜雨,輕聲說著他和沙弗萊之間的問題。
幾條語音消息接連發送出去,陳念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回複。
【白給櫻桃】:我草。
【菜格歐】:霧草!
白給櫻桃和菜格歐幾乎同時發來了相同意思的回複。
【白給櫻桃】:這聲音……我宣布,這是我遇到的最強反差!
【菜格歐】:好好聽的聲音,原來你真的是個Omega啊,會長給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
陳念:。
他的聲音好聽嗎?陳念倒是沒什麼概念,說話者自己聽起來的聲音和彆人聽到的本就不一樣,而且一直以來所有人關注的都是他的臉,聲音很少被誇獎。
又過了幾分鐘,白給櫻桃和菜格歐紛紛聽完了陳念的語音消息。
副會長和Mono竟然真的是情侶關係。唔,好像沒有什麼可額外驚訝的,兩人在遊戲裡的相處模式就挺特殊。
【菜格歐】:你說你說錯話了,是什麼樣的內容啊?也好讓我們知道有多嚴重,心裡有個底。
陳念遲疑了下,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Mono】:我說……他在我麵前就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祈求我施舍真心。
【菜格歐】:斯哈斯哈,要是有一個長得漂亮聲音還好聽的Omega這樣罵我,我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陳念:?
【白給櫻桃】:你夠了!我們這說正事兒呢!
【白給櫻桃】:確實有點太過分了,等著哈,哥去給你刺探刺探是什麼個情況。
白給櫻桃留下這句話之後就沒音兒了,陳念輕輕舒了口氣,耐心等待著。
沙弗萊的遊戲還不知道要玩上多長時間,陳念就在地毯上坐下,再次給陳詞打了電話。
通訊很快被接通,陳詞冷靜的聲音傳來:“喂。”
“哥,你現在忙嗎?”
“不是特彆忙,你說吧。”
但陳念分明清楚地聽到了某種生物的嘶吼,仿佛瀕死前的猛烈掙紮。
陳念:“可是我聽到你那邊有聲音。”
陳詞:“沒事,你說。”
陳念定了定心神,好吧,既然陳詞說沒事,那應該就沒事的。
他給陳詞講了這一天發生的事,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在外麵罰站三個小時的過程,隻說現在沙弗萊讓他進入到房子裡,會吃他做的飯,卻不願意進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陳念:“我已經拜托了我們在遊戲裡的朋友幫忙,現在還能做點什麼呢?”
“稍等一下。”
陳詞一腳將撲上來的彈塗魚踢飛,把終端遞給傅天河:“我那個朋友現在已經到Alpha家裡了,想問問你接下來還能怎麼辦。”
傅天河正在給予鋸鰩致命一擊,他沾滿鮮血的手將陳詞的終端接過來,小心地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
“唔,已經到他家裡了嗎?那其實不用這麼著急,耐心等著就行,如果我喜歡的人這樣過來和我認錯,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心軟的。”
陳念打起了精神:“是這樣嗎?”
“反正我應該會的,就是不知道你那個朋友是什麼情況,你可以想想,他是不是已經表現出一點心軟了?”
那是當然。從沙弗萊給他開門的那一刻起,陳念就知道他心軟了。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在外麵淋到天黑的心理準備,或者說乾脆讓他病,倒好尋得Alpha的同情和憐惜。
陳念:“好像是。”
傅天河:“那你就等著吧,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兩個人之間出現了裂隙需要慢慢修補,不能太著急,就和砌牆一樣,刮膩子的時候總得耐心點,刮上三遍再用砂紙打平,才不會出現瑕疵。”
陳念大概懂他的意思了:“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傅天河爽快道:“沒事,下次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可以隨時再來問我。”
掛斷了通訊,傅天河將鋸鰩的筋抽出來,是一根手指粗細的鏈條,質地那是相當不錯,說不定能用作傳動。
他看向陳詞,Omega腳底已經堆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屍體了。
數不清的原初生物們死在他腳下。
.
陳念放下終端,總算安心了不少,他回到臥室,卻感覺自己好像有點渾身無力。
陳念以為是今天經曆了大起大落,內心太過疲憊,反映到了身體上。
白給櫻桃和菜格歐那邊還沒有動靜,不知道在同沙弗萊說些什麼。
陳念瞅了兩眼,還是手腳並用地爬上床,躺在沙弗萊身邊。
他閉上眼,那種疲憊至極的無力感越來越重,可他不是才睡了一大覺剛起來嗎?
意識逐漸變得昏沉,似有粘稠的熱意在血管中流淌,將酸痛帶去每一個細胞,身體迅速消耗著水分,他想喝水,卻又發不出聲音。
直到,被一雙手搖醒。
“陳念!”沙弗萊在喊,他語氣難掩急切,“你在發燒。”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那麼難受。
陳念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他在外麵淋了雨又吹了風,回到室內還穿著濕衣服逛悠了半天,生病很正常,可以當做老天給他的懲罰。
他含糊不清地嗚了一聲,喉嚨裡像在著火,艱難地抬起沉重眼皮,就看到沙弗萊眉峰緊緊皺著。
一瞬間,陳念還以為他們回到了從前。
路恒並未找來,他也沒說過傷人的話,他和沙弗萊還是在皇宮裡,每天做精神力訓練,一起玩遊戲,共同商討有關的秘密。
Alpha總會這樣專注地望著他,紫羅蘭色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情意。
“你為什麼不笑?”他抓著沙弗萊手臂,輕聲問道,嗓音嘶啞。
沙弗萊:“…………”
沙弗萊不吭聲,他從桌上拿起水杯和藥片,道:“起來把藥吃了。”
這讓陳念慢慢想起他們之間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也得像條狗一樣,乞求我施予真正的愛。
吐露的話語重新響在耳邊,讓他眼前發昏,直想將胃裡的所有東西都嘔吐出來。
“你願意原諒我嗎?對不起,我真的很難受,你打我罵我吧,能不能彆這樣不理我?”
陳念腦子裡糊裡糊塗,連話都說得顛三倒四:“其、其實我放在架子上的瓶子裡隻有兩三個裡麵裝有信息素,其他都是空的,我故意說它們都是從彆的Alpha那裡要過來的,就是想刺激你,你走之後,我立刻把瓶子全都扔掉了。”
“發熱的那一個星期裡我也總是忍不住想你,說讓你發語音消息過來也不是開玩笑。那時候我就在想,雖然能靠抑製劑和道具,但如果真的能有人來抱抱我就好了……”
話音愈發哽咽,到最後有滾燙的液體滑過臉頰。
沙弗萊始終沉默著,但下頜的線條剛硬緊繃,似在緊緊咬著後槽牙。
“聽話,先把藥給吃了。”
陳念被他扶著坐起身,先前在大雨裡淋著的時候,他一滴淚都沒掉,現在不知怎麼卻情緒劇烈翻湧著,哭到打嗝,根本沒辦法把藥順利地咽下去。
這不隻是簡單的發燒。
單靠抑製劑度過的發熱期不夠穩定,更何況陳念才剛剛結束,隨時都可能卷土重來。
沙弗萊難得焦躁,他把藥片放下,已然嗅到了逐漸散發出來的晚香玉味道。
比起今早他撲進懷裡時的蒼白,現在陳念整個人都被燒得發紅,沙弗萊不知道陳念晚上究竟吃了多少東西,也能沒兩口吧,他看起來虛弱極了。
沙弗萊抬手給陳念抹去眼淚,卻越擦越多:“彆哭了,我去喊醫生過來。”
陳念拽著他衣袖,近乎祈求:“不要……你能抱抱我嗎?”
過去他高高在上,和曖昧對象聊天時故意幾個小時都不回複,讓他們心焦氣躁地等待,卡著點在要生氣之前發送消息,往複著這種打一棍子給一顆甜棗的過程。
而現在陳念終於懂了,原來被人晾到一邊是這種滋味。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受不了現在的狀況,也受不了曾經洋洋得意的自己。
最終,Alpha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張開雙臂,用力地抱住了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