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下一聲響動的瞬間,安安猛地站起身,她迅速跑到門邊,打開了反鎖的旅店房門。
果然看到她的師父和師娘正在走廊上。
滿目血色讓安安霎時瞪大雙眼,抬手用力地捂住嘴,陳詞看到她,低聲道:“來幫下忙。”
安安趕忙過去,把傅天河的另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和陳詞一起將即將陷入昏迷的Alpha抬進屋內。
讓傅天河躺在床上,安安回身過去,把房門重新反鎖,才磕磕巴巴地小聲問道:“師、師娘這是怎麼了?”
陳詞:“他受了一點傷,去接點溫水過來,再拿上毛巾。”
安安立刻照做。
陳詞解開傅天河的上衣,果不其然,Alpha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棍棒造成的青紫淤血埋伏在皮下,等過上一兩天,會以更加恐怖的姿態,散布成大麵積。
他雙手的手腕更是被鐐銬磨得脫了層皮,一片血肉模糊。
簡直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陳詞抿唇,除卻胸口的感應疼痛,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不適,甚至連一小塊紅腫淤青都看不到。
傅天河究竟是怎麼做到讓他毫發無傷的?
大聰明前爪搭在床邊,嗅著傅天河身上的味道,變異犬的血液讓它畏懼地夾著尾巴,喉嚨裡發出細弱的嗚嗚聲。
安安很快把溫水端了過來,陳詞用毛巾小心擦去傅天河身上的血跡。
最開始是他手撕變異犬淋上的,後來從Alpha空洞眼眶中流淌的血染紅了更多地方。
他仔細避開所有嚴重的傷痕,同時用精神力包裹著傅天河,試圖降低Alpha對痛覺的感知。
身體上的斑駁逐漸擦去,隻是用過的毛巾放進水裡,整盆水都在頃刻間變為鮮紅。
安安跑去換水,就這樣重複了十幾次,才勉強把傅天河擦得乾淨一些。
“辛苦了,你去我們的房間休息吧。”陳詞道,“接下來我自己照顧他就可以了。”
安安擔憂地看著傅天河,點點頭。
師父和師娘肯定是去做危險又重要的事情了,現在這種情況,她也不好問起。
陳詞過去給她用密碼解開隔壁的門鎖,還好這家賓館可以同時使用房卡和密碼兩種解鎖方式,要不然他所有隨身物品都被唐納德收走,根本沒法回屋。
安安帶著大聰明,好讓陳詞能夠安心照顧傅天河。
一直到她走了,傅天河才睜開眼睛。
他的右側眼眶整個都乾癟下去,好在方才安安完全被他滿身滿臉的血吸引,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直到現在,傅天河也在擔心他的樣子會驚嚇到其他人。
“九月。”他輕聲喊道。
“我在。”陳詞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把傅天河的手放進被子,剛剛他在為Alpha的手腕進行包紮。
“照顧好大聰明,我希望它能代替我,一直陪你到很久以後。”
“和你相識的這幾個月,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這些話太像遺言了,又或者說根本就是遺言。
“你不相信我嗎?”陳詞道,“我說過,你不會死的。”
“現在你好受了很多吧,我不知道那隻眼睛究竟是做什麼用的,但應該是用來抑製塵病的。”
“按理說摘除義眼之後,你的病情就會迅速發作,就像最開始,塵晶迅速生長,幾乎要突破眼眶,但現在,你是不是基本上沒感受到什麼不適?”
“之前你幾次三番地背對著我按壓眼球,應該也是因為內部的疼痛吧,但在和我親吻或者有過其他接觸之後,是不是就會迅速緩解?”
“我沒法向你詳細解釋,但是傅天河,我真的能夠救你。”
傅天河安靜聽著,他知道九月說的全都對,但在沒搞清楚具體原因之前,他不想冒任何可能出現的風險。
塵病帶給他的恐懼實在太深太重,他的一生幾乎都在紫色陰霾下,老鼠般苟且偷生。
傅天河曾親眼見識過無數次,幼時的玩伴,隔壁的鄰居,街角的流浪漢,慘叫著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如果真的因為自己引發新的悲劇,那他就算活下來,也會永遠掙紮在無儘愧疚和痛苦之中。
“安心睡一覺,好嗎?”陳詞輕聲道,“你可以放心地把事情全都交給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傅天河定定看了陳詞數秒,輕輕嗯了一聲,他左側的黑色眼眸中寫滿了貪戀,最終不舍得閉上。
陳詞握著傅天河的一隻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此刻全是傷口。
他安靜望著Alpha乾癟的眼皮,下方的空腔一直連通到大腦,晶體伺機而動,等待著下次得以蔓延的機會。
急促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悠長,確定傅天河確實睡著了,陳詞才將他的手鬆開,站起身。
他給安安發送信息,讓她勞心多注意著點傅天河這邊的動靜,獨自離開了旅店。
二十分鐘後,陳詞重新出現在了那家廢棄的工廠車間。
他關上厚重的鐵門,一條變異狗的屍體就在腳邊,曾經它掙紮著,想要逃離精神力的控製,最終卻還是沒能衝出象征著自由的大門。
它無力地張著嘴,焦黃利齒上還帶有同伴血肉的碎末。
陳詞走進車間,唐納德的屍體還原模原樣地躺在地上,至於牢籠那邊,那群黑衣手下也早已悄然無聲。
他們的身體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如同皮囊做成的布袋兜著裡麵亂七八糟的骨骼、內臟或者其他什麼東西,早已看不出人形,相互垛堞著,成為一片死寂的墳場。
陳詞找到那抹金色,他再度蹲下,從口袋裡掏出剛剛購買的試管。
他小心翼翼地用滴管吸取金色物質,注入到試管當中。
收集了最上層沒有經受過汙染的,陳詞將試管蓋上,放回口袋,又裝了一些眼球球體的碎片在塑封袋裡。
做完這些,他終於看向唐納德。
收藏家的屍體已經不再流血,他被精神力甩來的鋼筋一擊斃命,整個腦袋都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了。
死亡對唐納德來說,就是一瞬間的事,實在太便宜他了。
也該親手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在腳底碾爛,讓他感受和傅天河相同的痛苦才對。
精神力狂亂地掃過,希望能從這片空間裡發現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但沒有,他們所有人都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陳詞甚至期盼有殘餘靈魂這種存在,好讓他親手將唐納德送進無間地獄。
他抽出那根斜釘在地上的鋼筋,精神力爆發的瞬間力量實在太過強大,鋼筋陷進去得十多厘米深,陳詞用力了兩三次,才拔.出來。
他雙手握住鋼筋,高高舉起,對準屍體的胸膛,用力地刺了下去。
噗呲。
軀體被刺穿的觸感順著鋼筋傳入掌心,如同在處理案板上的一塊豬肉。而他,是屠夫。
陳詞毫不憐惜地又拔.出來,唐納德的屍體順著染血的鋼筋向上一抬,又重重落回去。
血噴出來,落在他褲腳上。
然後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直到屍體軀乾被戳得麵部全非,陳詞才終於停下來。
他鬆開手,鋼筋咣當一聲掉落在地。
胸口還在發痛,陳詞意識到,它並非因為感應,他用力按在上麵,眉頭蹙起,略有些艱難地消化著陌生的情緒。
是憤怒,還有……難過嗎?
過了許久,他輕輕呼出口氣。
原來被牽動,是這種感覺。
陳詞調整好狀態,不再耽誤時間,他拿出乾淨的絲布,將自己踩過和用手碰過的地方全都擦過一遍,抹除所有可能出現的指紋。
但地上那些屬於傅天河的血他實在不太好全部清理,如果被查到相關的線索,也隻能找沙弗萊幫忙了。
然後就是最重要的事。
陳詞重新割開自己剛剛結痂的手掌,把血滴在那些散落的紫色晶體上,隻是短短一個多小時,這些從傅天河眼中流出的晶塵就已經開始蔓延,最快的甚至都有冰雹大小。
隨著血液的滴落,晶體開始融化,最終整個消融。
清除掉全部紫色,陳詞的手掌都變得發白,失去了血色。
他用繃帶簡單包紮,正要起身,突然後知後覺地想到有人來到之後,隻需查一下血液的成分,就能通過DNA確定身份。
他之前擦去腳印和指紋的舉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陳詞閉上眼,克製地吐出口氣,他素來精準的判斷還是受到了影響,放在以前,他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錯誤的。
人們都說關心則亂,那現在的他符合這種情況嗎?
陳詞不再耽誤時間,他確定已經清除了所有Ashes,站起身。
Omega環視一片狼藉的房間,冷冷的目光從眾多屍體上掃過,如同他們隻是一堆發臭的垃圾。
他打開終端,給沙弗萊發送消息。
【陳念現在情況怎麼樣?幾個小時前我突發胸痛昏厥,是不是他傳給我的心電感應?】
【另外我們在三水管道處理區遇見了一點麻煩,已經處理好了,我殺了唐納德,現場有Ashes泄漏的可能,請立即派人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