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安靜地吃著飯,對周氏的眼神視若不見。
周氏見她不搭理自己,心裡來氣,當著溫父的麵卻不敢發作,“婉娘,你白天一直在灶屋裡,沒見著牛是怎麼跑出去的?”
溫婉搖頭,轉頭對溫父打手語。
周氏哪怕嫁入溫家這麼多年,很多時候也看不懂溫婉手語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溫父看懂之後,皺緊眉頭。
溫婉說,她在溫父之前沒多久回的家,一回來就去灶屋做晚飯了,壓根不知道牛跑出去的事。
“早知道這麼折騰,還不如我直接拉去賣了。”溫父沉著臉說。
周氏心下不樂意,“不就是掉了一隻角,有啥大不了的,這陣子又用不到牛,養到明年開春也差不多能下地了。”
周氏覺得今兒個這事跟溫婉有關,可是溫父不責怪,她不敢吱聲,背地裡卻埋怨起溫婉來。
以前沒想法的時候,母女倆雖然不算十分和睦,日子倒也勉強過得去,如今有了想法,便恨不得趕緊把這拖油瓶給嫁出去換錢使,省得她成天待在家裡礙眼。
溫婉又豈會看不出後娘的小心思,收拾了碗筷就回屋收拾東西。
溫父坐在小院裡抽旱煙,見溫婉拎著個包袱要走,嚇得站了起來,“婉娘,你這是乾啥?”
裡屋周氏聽到聲音,也掀開布簾子走到外麵,直愣愣地看著溫婉。
溫婉對溫父打手語,意思是昨晚夢到後娘五兩銀子把她給賣了,心裡害怕,想去大伯娘家躲兩天。
溫父神色很是複雜地看了門口的周氏一眼,爾後安撫溫婉,“夢都是反的,你彆老惦記,你後娘她也不是那樣人。”
溫婉假意抬袖抹淚,她長得嬌美,這一“哭”,溫父馬上就沒轍。
周氏見溫父一直拿眼睛瞅自己,有些雲裡霧裡,“你們父女倆說啥呢?”
溫父見女兒哭得傷心,隻好把溫婉的“夢”說了出來,然後一屁股坐回去,拿著煙鬥往凳子腳上磕了磕灰,“咱家就算再窮得揭不開鍋,能乾出賣女兒的齷齪事來嗎?”
周氏心下一咯噔,麵上卻是強行擠出笑模樣來,“就是,婉娘你彆想太多,一個夢而已,哪就當得真了?”
溫婉不聽,可勁哭,最後在溫父的逼迫下,周氏不得不給溫婉吃了顆定心丸,指天發誓說死都不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溫婉這才肯罷休。
溫婉是罷休了,可苦了後娘,忍痛把已經揣兜裡的五兩銀子還回去,鎮上老爺不認賬,說她們違約在先,得賠雙倍錢,否則就去告官。
周氏一聽要鬨到官府,嚇得雙腿都軟了,無奈,求上老娘吳氏。
吳婆子沒想到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會被那丫頭片子的一個“夢”給壞了事兒,含恨把自己藏了好久的私房錢拿出來添足十兩還給鎮上老爺,心裡咽不下這口氣,從鎮上回來的時候準備殺去溫家找溫婉算賬,進門才知道溫家來客人了。
這位“客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來給王瘸子保過媒的那個馮媒婆。
吳氏和周氏母女倆進堂屋的時候,馮媒婆正和溫父說著話,估摸著是收了男方家不少好處,態度比上回客氣,“溫老哥,這事兒你好好合計合計吧,宋家條件好,婉娘嫁過去,也隻是名義上給人當後娘,宋元寶又不是三郎親生,況且他已經七歲,不要人照顧了,婉娘再努把力,等隔年有了小的,很快就能把日子給過順。要我說,再沒有比這樁親事更劃算的了,你們家婉娘就是有福氣。”
馮媒婆那話,隻差沒大喇喇地提醒溫父:你也不瞅瞅自家閨女什麼德行,宋巍不嫌棄她是個啞巴,就已經是溫家祖墳上冒青煙了,要是連這樁親事都錯過,那隻能是你溫老二泥巴糊了眼,瞎!
溫父嘴裡吐著煙圈,一聲沒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