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張的拽了郝運一把,“郝兄你就是心善,咱們又沒做錯什麼,乾嘛給他道歉?彆忘了,你可是院考案首,堂堂的一等秀才相公,見了官老爺都不用下跪的,能紆尊降貴給一個奸商行禮賠罪?”
掌櫃的麵上笑容淡了幾分。
郝運沒再說什麼,帶著幾人走出客棧。
到門外的時候,他扭頭朝著樓上瞅了眼,嘴裡輕歎,“可惜了,沒能住成這家客棧。”
姓張的滿嘴不屑,“住不成便住不成,咱們換一家就是,反正我們幾個又不考試,是專程來給你助威的,在哪不成?”
是嗎?
郝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有的事,還非得讓他們幾個住進這家客棧碰到那個人激起衝突才能發生呢!
隻可惜,自己明明算好了一切,卻沒算到中途會殺出個“獄友”來,直接捅破這幾人的黑曆史,讓客棧掌櫃有所警覺。
算是白費一番苦心安排了。
——
謝正就站在宋巍房間的窗邊,目送著郝運幾人走遠後扭身對埋頭看書的宋巍道:“他們走了。”
宋巍嗯一聲,並不意外。
對方到底隻是涉世未深的學子,不比街上的混混,再怎麼橫,終究要臉,怕把事情鬨大讓整個客棧都知道他們坐過牢的事兒,所以才能這麼快就走人。
他也正是掐準了這一點才讓謝正去買通乞丐攪的局。
否則要真放那幾人上來跟他碰了麵,一番爭執打鬥在所難免,到時候恐怕還沒火燒客棧,就得先出人命。
謝正坐下來,托著下巴,神情鬱悶,“我覺得你一向眼光都挺不錯的,怎麼會給自己養了隻白眼狼?”
宋巍聽了,沒有言語。
第一次救下郝運,是迫不得已,不救他,自己就得因為涉嫌殺人而坐牢。
第二次救下郝運,是因為郝運野心太大,想奪案首又不肯自己鑽研,非得拿著彆人的成果去考試,結果出現了案首之爭,繼而惹惱陳知府出了人命,自己隻能主動改換文風,將案首讓給他。
說實話,宋巍並不待見郝運這個人,可每一次跟郝運扯上關係,自己都得被迫救他。
完了人家非但不領情,還三番兩次想取而代之。
這次更狠,要不是婉婉及時預感到,今天晚上便會有幾十條人命葬身火海。
到時候郝運再對外宣傳說天煞宋巍住過這家客棧,那些人都是被宋巍克死的,他就能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順便往宋巍頭上扣一頂“凶手”的高帽。
這樣的好心機好手段若是用在正道上,得造福多少百姓?
隻可惜郝運已經徹底扭曲,掰不回來了。
謝正問他,“郝運跟你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過結?”
宋巍抬了抬眼,“過結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寧州府學詩文大賽那件事。”
提起這個謝正就像沾了火星子,一點即著,“我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他那副嘴臉,我都學不上來。”
宋巍笑說:“不與偽君子爭名,不與真小人爭利。你就是你,用不著學他。”
謝正冷哼一聲,“若非他太不要臉,誰樂意跟他論短長了?”
“行了,快回去溫書吧,為了不相乾的人耽誤了自己的前程,值當嗎?”
被宋巍一通催促,謝正很快回了自己房間。
溫婉慢慢走到宋巍身邊坐下。
宋巍左手翻著桌上的書,右掌順勢將溫婉的小手握住,唇邊似有笑意,“若非婉婉在,我今夜又得遭殃了。”
溫婉笑問他:不嫌棄我是個懶媳婦兒?
白天楊氏來找的時候,其實溫婉被吵醒了,她聽到了楊氏問宋巍是不是自己洗衣裳,當時本想起來的,奈何渾身都犯懶,不想動彈,就安靜躺在床榻上聽完了他們的對話。
宋巍看她一眼,說:“娶都娶進門了,想退也來不及。”
溫婉翻了個白眼,仿佛在說:想退也不給退!
——
初八這天,宋巍在入場的時候碰到了郝運。
對方笑得滿麵和善,無辜又無害,“一年不見,宋兄彆來無恙啊!”
宋巍隻回了個淡淡的微笑,沒多說什麼。
郝運遞交了牌子之後追上來,“這次鄉試,宋兄有沒有把握拿下解元?”
解元,便是鄉試頭名。
宋巍說:“我的目標是中舉。”
郝運笑道:“你可是去國子監念過一年書的大才子,這麼點兒目標,會不會太低了?”
“沒辦法。”宋巍似乎輕歎了一聲,“我娘找人給我算過命,說我命中犯小人,隻要那位小人惦記我一天,再好的福氣都得大打折扣。”
郝運:“……”
宋巍說著,看他一眼,“更何況,彆人不知道,你還不了解我嗎?天生倒黴,縣考和府考能拿案首是因為在小地方,走了運。如今是鄉試,全省秀才齊聚一塊,在這種強壓之下,我能順利進場出場就已經很不錯了。”
郝運扯著嘴角,笑得勉強,“不管怎麼說,還是祝你能考個好名次。”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