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謝正心裡能沒點想法嗎?
況且念書認字這種事吧,得趕早,人越年輕腦子越活泛,越容易記住,年紀越往上就越難。
上京之前,溫婉認的字已經不少,又能背出三百千來,她覺得跟村裡大字不識的婦人們比起來,自己已經算是體麵的了,等上了京城一趟,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啥都不是。
京城裡比她認字多,比她聰明,比她會說會寫的人一抓一大把,像她這種,隻能淪為底層,乾啥都得抬起腦袋仰望彆人。
那段時間溫婉大為受挫,白天相公去國子監讀書,她就把自個兒關在書房裡,一遍一遍地逼著自己練字帖。
就算不能吟詩作賦,字總要認全,一來是想提高自身修養,二來,為了不給相公丟臉。
相公在國子監成績好,認識他的人很多,自己作為相公的妻子,早晚有一天要暴露於人前。
不會說話已經大打折扣了,要連字都認不全,到時候誰能保證那些人不會笑話相公娶了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越想,溫婉越意識到女人認字的重要性。
尤其是像她們這種嫁給讀書人的,就更有必要了。
楊氏完全沒想到才一會兒的工夫,溫婉已經從科考的問題擔憂到她身上來了,她隻是瞧著溫婉發呆的時間有點久,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溫婉回過神,衝楊氏笑了笑。
楊氏心想小表嫂陪著自己坐了這麼會兒,怕是又困了,沒敢再繼續打擾她,吃完飯便回了自己房間。
——
今年的鄉試跟以往一樣,蘇家人準備插手。
南省貢院的考生名單,蘇家人手裡有一份,光熹帝手裡也有一份。
光熹帝就知道蘇家人賊心不死,所以今年的主考官,全是他一個一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完全避開了蘇家介入的可能。
然而避開主考官,卻避不開蘇家女兒眾多。
人家已經盤算好要為那幾個還沒出閣的姑娘榜下捉婿了。
……
楚風按照去年的院考成績,把拔尖兒那幾位考生的背景調查出來。
當提到寧州郝運的時候,楚風的說話聲頓了一頓。
光熹帝問他,“怎麼了?”
楚風說:“皇上看過兩篇文章大概就知道微臣想說什麼了。”
話完,他把郝運院考和詩文大賽上寫的文章呈到光熹帝跟前。
光熹帝垂眼一瞧,麵上表情莫測,許久之後,低笑一聲,“有點兒意思。”
楚風試探著問:“皇上覺得,這文章是誰寫的?”
“反正不會是宋巍。”光熹帝眼光毒辣,“寫這文章的人,仿了彆人的形,卻仿不出神來。原因在於,他們倆就不是一路人,見微知著,行文之間能大致看出一個人的心態和品行。宋巍的文章,在於‘穩’,一字一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推敲出來的,而這位,即便仿得再像,也難掩他內心的急功近利,踩著彆人上位的心思太過明顯。”
楚風不言語,默默等著光熹帝的下一步指示。
禦書房內靜默良久,光熹帝緩緩道:“還是老規矩,把宋巍的名次往後壓,至於這位,朝前挪一下,不要一次性挪得太高讓蘇家人察覺到不對勁。”
是寶都需要深藏,科考名次能代表什麼?哪怕殿試拿了狀元,不也照樣要入翰林三年一等苦熬資曆?
本事大不大,並不是一份小小的考卷就能拍板定性的,能入他的眼,那本身就代表著一種資格。
從窗外挪回目光,光熹帝吩咐,“下去辦吧!”
——
九天三場。
全部考完的時候,楊氏非要拉著溫婉去接人。
溫婉原本沒想去,打算留在客棧裡把熱水準備好,相公一回來就可以沐浴了。
無奈抵不過楊氏的熱情,愣是被拉到了龍門外。
宋巍和謝正倆人的身量都有些偏高,長相又出眾,哪怕人群熙攘,溫婉還是一眼認出來。
比起其他學子,宋巍麵上少了精彩紛呈的各類情緒,和入考場前沒什麼兩樣,壓根看不出來到底考得好不好。
謝正大概也受到了宋巍的感染,比入場前淡定了許多。
楊氏見著人,也顧不上溫婉還在旁邊了,直接上前去,笑盈盈地望著男人,“相公,考得怎麼樣?”
謝正唇角抿了抿,沒說話。
溫婉沒上前,一直站在原地,等男人靠近了,問他累不累?
宋巍莞爾,“本來挺累,見到你就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