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婆子早起來了,堂屋裡的火盆已經添上。
宋巍目光落在宋元寶小小的背影上。
不是他不願意帶著元寶上京,而是沒有婉婉在,他連自己都保不了,不敢輕易冒這個險。
謝正那是不去不行,元寶完全沒必要。
早飯宋婆子蒸了饅頭煮了南瓜粥,先盛了一碗讓宋巍給溫婉送去。
宋巍接過碗,沒急著走,把溫婉不跟著上京的事兒說了。
宋婆子揭開鍋蓋拿饅頭的動作停了停,抬眼看他,“你媳婦兒要是不跟去,那你咋辦?”
一片蒸汽氤氳裡,宋巍的麵色瞧不出太大起伏,“儘量避免吧!”
宋婆子犯了愁。
要是能避免,前頭那些年三郎就不用遭罪了。
可現在,要兒子就沒孫子,要孫子,兒子十有八九會在上京途中出事兒。
宋婆子一口早飯都咽不下去,擺好桌讓宋巍父子來吃,她徑直去了西屋找溫婉。
溫婉正坐在桌前小口喝粥,見婆婆來,擱下調羹。
宋婆子急得坐都坐不住,直接站著跟她說話,“婉娘,你那個……就沒辦法陪著三郎上京嗎?”
解釋彆的,婆婆也看不懂,溫婉隻好搖了搖頭。
真沒辦法,一旦去了,寶寶就得流掉。
如果她不想要孩子,當初就不會犧牲開口說話的機會保下它了。
如今再一次麵臨抉擇,她還是毅然決然選擇了孩子,不是不夠在意相公,隻是覺得寶寶連外麵的世界都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這麼沒了太過無辜。
一開始決定要留下它的是親娘,等出了變故要拋棄它的也是親娘,若真有那麼一天,溫婉覺得寶寶泉下有知,也會哭著問她一句為什麼的。
見溫婉麵色沉重,宋婆子沒再問她彆的。
——
中飯過後,溫父帶著周氏和溫順,一家三口來送年禮。
他們家在縣城有鋪麵,早就搬到縣城去住,平日裡忙生意,很難得回來一趟,上次宋巍中舉擺宴,剛巧溫父外出進貨,周氏丟不開手,隻能請人帶話,請溫老大家幫著隨份禮。
溫婉剛回來那會兒就想著回娘家看看,後來被婆婆告知她爹去縣城開鋪子了。
溫婉當時還覺得欣慰,覺得她爹一定是想通了,終於肯把她給的首飾拿去當掉換本錢做生意。
眼下一大家子人坐在宋家堂屋裡,溫婉問了溫父,溫父的回答跟她想的一樣,說是把她當初給的首飾當了才開的鋪子。
芳華離開寧州之前有囑咐過他,不要跟溫婉提及他們的存在。
其實溫父有那麼點小私心,婉娘是他一手養大的,就算聽不了她管自己叫聲爹,溫父也不希望她一回頭認了親生爹娘把自己撂在一邊。
當了老板娘,周氏通身的氣派和從前大相徑庭,說話也不複以往那麼尖酸刻薄,主動關心起溫婉來,問她多大月份了,平時會不會有哪不舒服,還囑咐她該吃啥不該吃啥,要忌口。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溫婉都沒有拂人麵子的道理,笑著點頭應下。
溫順在外麵和宋元寶玩雪。
宋巍看了眼外頭的兩個小人兒,隨口問了句。
溫父說,溫順這小子不是讀書的料,做生意可能還成,這段日子沒少跟著他去進貨,學了不少東西,看得出來,他對做生意有些興趣。
宋巍頷首,“讀不來書,學做生意也好,總好過什麼都不會。”
溫父離開之前,問了溫婉一句:“想不想你娘?”
溫婉猶豫著點了下頭。
大概是因為當時年紀太小記不住,三歲以前的回憶,她腦海裡基本沒有,甚至於,連生母長得什麼樣,溫婉都想不起來。
她所有的記憶,似乎都是從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嗓子壞了開始的。
不過就算記不得親娘的模樣,溫婉也還是想念。
當下溫父提及,她便想去給陸氏掃墓上香。
宋巍放心不下,主動要求陪同。
溫婉沒拒絕。
趁著她去了裡屋換衣裳,溫父將宋巍單獨叫到一旁,低聲說:“幾個月前我見到婉娘的生母了。”
宋巍有些意外,“陸嬸嬸來寧州了?”
溫父點頭,“我另娶,她另嫁,算是互不虧欠。雖然沒問,但她嫁得應該不錯,人就在京城。三郎,我告訴你這些,是想提醒你,假如有一天你們不慎碰了麵,絕對不能在婉娘跟前暴露什麼,有的真相,我怕她承受不住。”
宋巍聽出這裡頭的事情恐怕不會簡單,他沒有追問下去的心思,隻是頷首應下,“嶽父請放心,我會一直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