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父瞧著實在不像樣,沉著臉怒喝一聲,“這兒是我溫家的地盤,要打架就給我滾出去!”
溫父嚴肅起來的時候,威懾力不小。
吳氏停了手,心中被嚇到,嘴巴卻不服軟,瞪著溫父,“溫老二,有你這麼跟丈母娘說話的?讓誰滾,你讓誰滾呢?啊?”
溫父直直對上吳氏的眼神,麵色越發黑沉冷厲,“我剛說得很明白了,誰打架誰就給我滾出去!”
吳氏氣得指著他,“你你你,你簡直要反天了!”
兩個兒子見老娘受欺負,紛紛出言教訓溫父,“溫老二,你彆仗著年紀大就目中無人,輩分擱這擺著,你就算是長命百歲成了精,今兒還得管我娘叫聲嶽母,敢讓嶽母滾,小心天打雷劈啊你!”
溫父笑得諷刺,“生死關頭逃跑的時候,老太太咋沒把我當女婿,沒把我兒子當外孫?親孫子是條命,我兒子就活該受死?”
地動之前,溫順被溫父安排去鄉下收乾貨,剛巧那段日子住在牛家莊他姥姥家。
地動的時候,溫順他大舅舅二舅舅帶上自家妻兒就不要命地往外逃。
溫順被卡在倒下來的兩根橫梁之間,伸手朝姥姥求救。
吳氏挪了兩下沒能把橫梁挪開,一轉身跑了。
溫順費了大勁才九死一生逃出來,好在除了擦傷,沒什麼大礙。
周家人逃到縣城以後,得知官府搭建的棚子早就被縣城人給住滿了,沒他們家的份,隻能厚顏找上溫家。
溫父當時已經聽兒子說了地動那晚發生的事,原本心裡不情願,可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還是讓他們留了下來。
哪曾想,周家人對他兒子見死不救,如今倒把他的收留付出當成理所應當。
吳氏聞言,老臉上掛不住,忙解釋,“肯定是順子在你跟前胡咧咧,我當時走開,是去叫他舅舅回來救他,好歹是我外孫子,我能真的不管不顧忙著自個兒逃命去嗎?”
溫順聽言,當即跳起來,“姥姥撒謊,你當時明明跟我說你救不了我,對不住我,等你出去,多給我燒點紙錢!”
這話,讓氣氛再一次陷入尷尬。
溫父瞅了眼抱著腦袋蜷在地上疼得直抽抽的二郎媳婦,又看了看一旁咬牙切齒正被她爹按捺住的二丫,把人趕走的話終究說不出口,閉了閉眼,深吸口氣,“早前衙差說了,地動可能還沒完,你們要覺得我這地方能將就,就先住著,要覺得不稀罕了,想去彆處我也不攔著。”
這是讓兩家人做選擇了。
吳氏冷哼了聲,“咱是一家人,這種時候就該互相幫扶,我閨女和外孫子還在你們家,你就算是趕我老婆子走,我也賴著不走,怎麼著吧?”
溫父看向宋二郎。
宋二郎一向不是能拿主意的,隻能看向自家婆娘。
二郎媳婦從地上坐起來,抓了把頭發,露出嘴角的血跡,臉色晦暗。
她看向周家兩妯娌,“你們倆把剛剛偷了的乾糧給我,天一亮,我和二郎就帶著孩子離開。”
“憑啥?”周大郎媳婦語氣尖酸刻薄,“又不是你們家的,你說給就給?當我傻的?”
溫父給周氏遞了個眼色。
周氏皺皺眉頭,對兩位嫂子道:“乾糧沒剩多少了,你們就算拿去,也撐不了兩天,就給他們吧,拖家帶口的,還有個奶娃兒,當娘的沒口飯吃,哪來的奶水喂孩子?”
周大郎媳婦沒同意,“說得輕巧,給了他們家,我們家娃不吃了?誰還不是個當娘的,她給閨女要乾糧是天經地義,我自己藏著點兒就得人人喊打?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趁著一幫人起爭執,溫順跑過去從碎石塊下把周家兩妯娌藏在布包裡的乾糧拿出來,遞給宋二郎媳婦,“給,我們家能幫的,就隻有這麼多了,你們快走吧!”
這種時候人人自顧不暇,能收留他們家一段日子已經仁至義儘,誰都不是拯救眾生的觀世音菩薩,做不到舍己為人。
宋二郎媳婦接過,低聲道謝。
周大郎媳婦瞅著那布包,當即氣得冒煙,想搶回來又不敢,畢竟那是溫家的口糧,自己又是偷來的……
接了乾糧,宋二郎媳婦回到自家位置上,把嚇得啼哭不止的宋多寶哄睡著,這才靠坐在木樁子旁,默默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