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聞言,上前付了診金,對老大夫道謝之後一把將兒子抱起來,走到芳華身邊,“阿音,走吧。”
芳華站起來,後怕地拍著胸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前麵兩個孩子都留有遺憾,她把無法彌補的愧疚堆疊到了陸晏禮身上,平日裡對這個小兒子格外的上心。
先前在畫舫,也是因為跟女兒相認入情太深才會在不知不覺中忽略了小兒子。
即便到最後隻是被確診為暈船,並無其他大礙,芳華心裡也免不了一番自責。
陸行舟側目,見發妻低垂著眉眼,看似冷靜,發白的臉色卻泄露了內心情緒。
他腳步自然而然地緩了下來。
當年給芳華看診的太醫說,像她這種抑鬱多年的人很難根治,最好的情況也隻能是有所緩解,一旦再遭受此前有過的類似刺激事件,極容易誘發她再度陷入抑鬱。
抑鬱,說到底是心病,除了身邊的人儘量開解,無藥可醫。
“阿音。”陸行舟開口,“你剛才和婉婉說了什麼?”
她的情緒和剛來的時候有些差彆,可能並不全是因為過分緊張兒子。
芳華還不及開口,對麵傳來溫婉的聲音。
“晏禮怎麼樣了?”
沒辦法心安理得地坐在亭子裡乾等,溫婉讓宋巍帶上兒子,主動來跟他們彙合,手裡拿著的,是之前芳華落在甲板上的包袱。
一麵說著,一麵上前來,再度將包袱遞給芳華。
陸行舟應道:“隻是暈船,沒什麼大礙。”
溫婉驀地鬆口氣。
今日來畫舫是他們夫妻倆的提議,一旦陸晏禮出了什麼事,責任全在她和宋巍身上。
瞅了眼蔫在親爹懷裡沒什麼精神的小家夥,溫婉笑著伸出雙臂,“來,讓姐姐瞧瞧,哪不舒服了?”
陸行舟將兒子遞過去。
小家夥突然哼哼唧唧起來,小臉皺成一團,看樣子要哭。
芳華看向兒子,“你讓姐姐抱抱,一會兒她給你做新衣裳穿,好不好?”
小家夥不依,胃腔裡還沒完全退散下去的惡心感讓他很不舒服,見爹娘要把自己交給陌生人,他掙紮不過,索性張開嘴嗚哇哭出聲。
這麼小的孩子遭罪,溫婉看得心疼,忙哄道:“好啦好啦,姐姐不抱你,讓你爹爹抱,成了吧?”
小家夥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哭聲停下來,時不時地抽噎一下。
孩子不安生,大人也不好受。
這會兒哪還有什麼情緒,所有焦點都聚在陸晏禮身上。
溫婉深深理解做父母的心情,出聲道:“爹娘要不帶著晏禮先回去休息吧,小家夥這樣怪可憐的。”
突如其來的稱呼,讓陸行舟那張素來沉穩的臉容上添了幾分驚色。
忙著送妻兒回陸家,他來不及細問,上了馬車才聽芳華說溫婉已經知道了全部真相,也知道自己並非溫廣平親生。
她說著,將溫婉給的包袱打開,拿出其中一套衣裳。
之前陸晏禮暈船吐的時候把外衣弄臟了,芳華忙著抱他去醫館來不及換下。
動作輕緩地將兒子身上的小衣裳脫下來,芳華把溫婉親手做的套上去,尺寸比陸晏禮原本的尺寸稍大一些,穿著略顯寬鬆,不過奶娃娃的衣裳宜鬆不宜緊,過分緊了擦著肌膚,小家夥會不舒服。
等把兒子伺候舒坦,她才回頭看向男人,“在寧州那會兒,我們夫妻倆答應了溫二哥不會認回閨女,我今日食言了,等回去以後你找個機會登門拜訪,特地給他賠個不是。”
陸行舟嗯一聲,將重點放回女兒身上,“你把真相都說出來,婉婉有什麼反應?”
芳華仔細回憶了一下,“她什麼都沒說,大概是沒想到她的存在牽扯到兩代人的恩怨,估摸著一時半會兒,她接受不了這個身份。”
話到這兒,芳華輕聲一歎,“若非她今日主動問起,我恐怕會選擇一輩子瞞著不說。”
陸行舟想到臨走前溫婉那一聲聽起來不算親切但也不彆扭的“爹娘”,覺得事情興許並沒有芳華想得那麼糟,“婉婉是個理智冷靜的孩子,對於身世,她可能比咱們想象中的更容易接受一些。”
芳華說:“我倒寧願她對著我發一通火,最起碼能宣泄宣泄情緒,不至於把自己悶壞了,她什麼都不說,才最讓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