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呸一聲吐了瓜子皮兒,高高揚起眉梢,笑眯眯道:“很簡單,把他要說的要做的都揣摩出來,我就不急了。”
“高!”進寶豎起大拇指。
阿貴道:“他要教你的那些,我都知道,你哪不懂隻管來問,自個兒先弄懂了,你管他說什麼,反正他那腦子又轉不過你。”
進寶覺得,阿貴這樣的高人給許登科做小廝簡直是屈才,問他願不願意來宋家。
阿貴呸一聲又是一口瓜子皮兒吐出去,說他們小廝也是有尊嚴的,跟了誰就跟了誰,不能朝三暮四像個負心漢。
進寶還小,不懂他說的什麼,隻是單純覺得這人好厲害,深藏不露的那種。
那邊許登科還在給進寶念千家詩,念的是一首五絕。
“映……”
……
……
“門……”
……
……
“春……”
……
……
“水……”
一個“綠”字剛要出口,阿貴突然使壞,扔了個木楔子過去打中他家主子,嗓門兒一如既往的破,“少爺你閉嘴吧!”
被他一打岔,許登科果然忘了自己剛才念到哪,清清嗓子準備重來。
“……”
進寶急得想吐血,腦門在書桌上撞了兩下。
……
溫婉去偷聽過好幾回,每回都能見到許登科念的是一個內容,進寶學的是另一個內容,他壓根就沒聽先生教的什麼,哪不懂問的阿貴。
溫婉暗暗咂舌,想著相公這看人的眼光未免太準了些。
當初她隻是覺得阿貴這個小廝眉清目秀瞧著挺養眼,沒成想果真讓宋巍給說中了,真正給進寶開蒙的,是他。
他家那位長相俊美卻反應遲鈍的主子,純屬來當陪襯的。
溫婉聽衛騫說,整個許家,連許登科親生爹娘都受不了他這慢性子,唯獨阿貴跟隨許登科多年,抱怨不少,卻從來沒想過另謀出路,許登科的飲食起居,全是他一手兼顧。
這世上忠仆很多,但忠成這樣的,絕對是忠仆裡頭拔尖兒的那一類。
——
宋元寶聽說當爹的給進寶請了從青州來的先生,特地向趙熙告了假,打算陪進寶聽一堂課。
進寶不讓爹娘爺奶和府上下人對哥哥說先生的事兒,隻是對著哥哥嘿嘿傻笑。
宋元寶看著他,“不就是開個蒙,瞧把你給樂的。”
進寶說:“高興。”
宋元寶問:“高興什麼?”
“先生人好。”進寶答。
宋元寶想著,能讓他爹推掉當朝大儒大老遠去青州請來的先生,自然得有幾分真本事,心中愈發對這位尚未謀麵的先生感到好奇。
次日他陪著弟弟去聽課,聽到一半兒,險些把書桌給掀翻。
就這速度,趙熙來了都不一定忍得了吧?
宋元寶一瞅旁邊的進寶,小家夥完全沒受影響,正鋪紙研墨提筆練字,練的內容是千字文。
他再一聽先生講課的內容,三字經。
宋元寶:“……”
……
“爹,您這先生請的,也太沒水準了。”宋巍下衙回來時,宋元寶跟他抱怨,“就他那龜速,能教進寶學什麼?”
宋巍道:“許先生要是走了,就沒人鎮得住進寶,小家夥一犯懶,我和你娘都沒轍,再說了,進寶不是學得挺好?”
進寶懶,宋元寶是知道的,但是爹娘用這種方式激勵他讀書,未免太狠了。
“您還不如打他一頓鞭子讓他好好念書呢。”宋元寶說。
“我不主張打孩子。”宋巍道:“有辦法讓他學好,為什麼非得親自動手?就好像你跟在大殿下身邊兩年,潛移默化之下,很多東西得到了規束,眼界見解都會比普通學子高出很多,所以你能在考場上輕輕鬆鬆脫穎而出,若是我打你一頓,你覺得能有這樣的效果?”
宋元寶想了想,搖頭。
“那麼同理,進寶為了擺脫這位慢先生,他就得拚命把開蒙讀物全部學完,我打他一頓,他隻會記恨我,而不是絞儘腦汁去讀書。”
宋元寶嘖一聲,“果然爹就是爹,兒子我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