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兄妹之間的關係是怎麼緩和的,她已經記不大清楚,隻知道此時此刻看著兄長毫無生氣地躺在那兒,她心裡隱隱作痛。
趙熙沒回頭,嗓音低沉,“姑母,請節哀。”
聽到這句寬慰,趙尋音的心情更為複雜。
“節哀”二字,本該是她向少年天子說的,如今反倒讓他來安慰自己。
站起身,趙尋音走到趙熙旁側,“太上皇去得心安,陛下也要保重龍體,事已至此,先起來吧,出去給百官一個交代,著人準備後事。”
說著伸手去攙扶趙熙。
趙熙沒有抗拒,就著姑母的手站了起來。
趙尋音又去扶皇後。
董晗低聲道謝。
趙尋音仔細看了看二人,目光重點落在趙熙麵上,見他沒有落淚,也沒有眼紅,隻是沉默,心中暗暗歎息一聲。
趙熙隨即就走到殿外,望著跪了滿地的文武大臣,“太上皇已然駕崩,即日起,戶部、工部和司禮監全力協助禮部操辦國喪,五城兵馬司全城戒嚴,坊間禁禮樂、禁嫁娶宴飲,若有違者,一律問罪。”
百官聞言,伏跪下去,爾後響起一片整齊的“陛下請節哀”。
宋巍和溫婉到的時候,正趕上趙熙在交代禮部去上清觀請人來做道場的事。
夫妻倆齊齊給他行了個禮。
趙熙淡淡道:“馬上就要入殮了,你們若是想見最後一麵,現在便進去。”
溫婉與宋巍對看一眼,再次行禮過後,抬步走進帝寢殿。
趙熙負手立在漢白玉欄杆旁,清雋的容顏隱在深濃夜色中。
不遠處是太監宮女們忙碌的身影。
趙熙隱約見到有一人的身影穿過太監宮女而來,他跑得飛快,不多時就到了近前。
看清楚是宋元寶,趙熙道:“你不該來。”
宋元寶一臉無所謂,“咱倆一樣。”
都是在大婚之夜,未及洞房花燭時就被突如其來的國喪打斷。
趙熙不再說話。
宋元寶退後兩步給他行禮,“陛下,臣能否進去看看?”
雖然嚴格說來光熹帝不算他舅公,但他畢竟曾經得過太上皇賞識,還給他封了個逍遙公子,再者,自己與趙熙是好友,這麼多層關係在,進去瞻仰一下太上皇的遺容,這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趙熙沒阻攔他。
宋元寶轉身進殿。
溫婉見到他來,驚了一下,沒敢在太上皇的遺體前大聲說話,隻用眼神詢問他怎麼撂下新娘子一個人跑皇宮裡來了。
宋元寶走近溫婉,低聲回了三個字,“我該來。”
爾後就將視線轉向龍榻。
崔公公已經帶著人給太上皇換了衣服,馬上就要入殮了。
趙尋音見到宋元寶也是皺了皺眉,用眼神示意溫婉將他帶出去。
雖說是國喪,可畢竟還是喪事,他原本的新婚之喜會被衝沒的。
宋元寶來的目的就是見一見太上皇的遺容,如今見也見了,被溫婉用眼神勒令出去的時候,他沒再固執。
隻是等他走出殿外,趙熙已經不在。
今夜宮中有大事,宋元寶不敢四處亂跑,就在外頭等著。
貴重華麗的梓宮很快被送來,董皇後一直看著入殮才領了眾人出來。
沒見到趙熙,她也不打算多待,跟趙尋音說了幾句話,大意是她年輕,今日又剛入宮,許多規矩禮儀還不太懂,若是有什麼她該做的,讓大長公主多多提點著些。
趙尋音道:“照理,你和皇帝是孝子孝媳,今夜理應跪靈,偏巧,今日你們大婚,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可能大臣們還在商議,你先回宮,一會兒著人問問皇帝,他說如何便如何。”
董晗點點頭,帶著宮女回了翊坤宮。
恭送完董皇後,趙尋音又看向宋元寶,“我們今夜要留下,你卻不行,既然該看的看了,就早些回去,彆讓新娘子守空房。”
宋元寶也知道自己沒得選,點了點頭。
宋巍將他拉到一旁,囑咐道:“國喪期間有禁忌,你自己要注意。”
“我明白。”宋元寶頷首。
國喪期間,不僅禁禮樂婚娶,還禁行房,雖然這種事很難真的管到每家每戶,可一旦女子懷了身孕,將來上戶籍的時候被查出是在國喪期間懷上,必定會被問個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