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繹雖是武職,卻有文采,也準備詩詞四句,隨口吟道:
“蹤暢何所適,回波縈遊鱗。
千載同一朝,沐浴陶清塵。”
耳杯又傳,這一次耳杯飄飄悠悠,落到了庾蘊的跟前,王羲之道:“聽說庾公子加封刺史,即將赴廣州上任,此一去遠隔千裡,務必作詩,以表留念。”
“廣州遠臨南海,遠離建康,又何嘗不會思念故鄉。”庾蘊想想未來征程,滿懷感慨,便吟道四句:
“仰懷虛舟說,俯歎世上賓。
朝榮雖雲樂,夕斃理自回。”
眼看日上高杆,王羲之道:“本官已安排廚子,廊下備膳,再傳一位,作詩之後,諸位高士一同赴宴。”
做了一上午曲水流觴的遊戲,眾人皆是饑腸轆轆,趕忙又往水中置了耳杯,看誰是最後一個。耳杯又傳到任城學士呂家老大跟前,老大名叫呂係,乃是呂本的兄長,呂係心中本有詩句,可是眾人急著用膳,一起起哄,急的忘了詞。
眾人也忘記了擊掌倒計時,一起齊呼:“罰三觴,罰三觴!”
在眾人的哄鬨下,呂係連飲三觴,眾人連聲叫好,大家紛紛起身,前去用膳。不知庾友去了何處,隻有庾蘊陪著親家代表桓偉前去用膳,同陪的還有太後使者、太學博士孫綽。
操心忙活一場蘭亭會,難得討個清閒,王羲之一人走開,隻見謝安跟了過來。
“逸少兄,不去用膳,欲往何處?”
王羲之道:“眾人分散山中,我去瞧瞧,有玩的忘食者,順便催促用膳。”
“小弟陪兄同去。”
午間時分,眾人赴宴,驛亭邊,有條長廊,府上的廚子,早已備好食材,款待眾人。
驛亭之下單獨一桌,桓庾兩家,訂親酒席。有孫綽幫忙招呼兩親家,王羲之便沒有赴宴,則是與摯友謝安沿著山間幽徑,閒庭信步,閒談遊逛。
王羲之道:“朝中久聞安石,心懷雅量,飽學詩書,屢次招賢,賢弟為何拒不上任?”
“人生苦短,學海無邊。在此山中,閒雲野鶴,豈不更好?”
“可是朝中,門閥林立,結黨相爭,桓庾兩家,勢同水火,難以同心。安石就不擔心朝廷出了亂子?”
謝安詫異道:“今日兩家結緣,何慮之有?”
“這隻是兩家無奈之舉,桓溫請旨北伐,朝中無人支持;庾希想總領政事,卻勢單力薄,我這才獻計和親,促成同心,兩家也不知能和睦多久。”
謝安道:“庾希一旦成勢,必與桓溫反目。”
“安石如何知道?”
“庾氏外戚起家,庾希欲借外戚專權,架空天子,早年修學,便見其誌向。桓溫已得西蜀、荊州,權大壓主,若再得江東,離王莽篡漢,為期不遠。”
王羲之道:“安石賢弟足不出山,卻已知朝中走勢,將來若能回京,必有一番作為。”
兩人對當下時政,正聊的投機,隻見遠端幽徑一旁,有兩人下棋,遠遠看見背對一人,光頭無發,身著僧袍,迎麵對弈者,乃是王羲之的第六子王操之。
“前麵那位師傅,莫不是支遁和尚?”
那和尚轉身站起,合掌行禮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右將軍至此,老衲有禮。”
王羲之、謝安合掌回禮,王羲之問道:“操之,不去遊樂,為何纏著師傅在此對弈下棋?”
王操之道:“眾人皆在曲水流觴,支遁師傅不飲酒,我亦不飲酒,故而陪師傅在此下棋。”
支遁道:“六公子,天性聰穎,乖巧懂事,棋藝也是不凡。”
謝安道:“這還是逸少兄教子有方。”
王羲之趕忙作揖,謝道:“二位折煞羲之。”又問兒子道:“午時用膳,你那幾位兄弟去往何處?”
王操之回話道:“兄長玄之與王家族人,方才在此,聽說東麵還有一潭,便去玩曲水流觴了。”
謝安道:“眾公子既然都如此鐘愛詩詞,我等不妨去看看。”
王羲之、謝安告彆高僧支遁、王操之,又去東麵潭邊。蘭渚山山間小路,曲徑通幽,蘭桂齊芳,彆有雅趣,王羲之、謝安未走多遠,隻聽有人吟道:
“馳心域表,寥寥遠邁。
理感則一,冥然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