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武帝聽了這話,反問道:“難道禦弟也深信謝安挾妓出海?”
司馬道子早有準備,說道:“臣弟前幾日便已聽說,也不敢信傳言是真,不過臣弟也得一封密奏,才相信是真。”
“什麼密奏?”
司馬道子從大袖子裡掏出一疊布紙,呈給孝武帝,道子言:“此乃謝安女婿王國寶的奏疏,陳言嶽丈謝安,妄以品德自居,卻惡習不改,有欺君之罪。”
孝武帝一聽,大吃一驚,看過王國寶奏疏,勃然大怒,孝武帝道:“謝安一把年紀,竟是徒有德行,心如禽獸,辜負了朕的一片厚望。”
司馬道子言:“臣弟看來,謝安德行不端,人心難服,不宜為丞相。”
孝武帝道:“此事不可聲張,淝水之戰,謝安居功至偉,乃肱股之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無需多言。”
孝武帝出於對謝安的欽佩,即便流言四起,也未當真,但孫太後、司馬道子、王國寶這一群人,接著造謠。直到二百六十多年後,唐代做《晉史》,記載謝安挾東山妓,方有曆代文人騷客,引以為風流韻事笑談不絕,唯有後世散人朱長孝做判詞曰:
色藝酒詩汙學郎,大傷博雅繪輕狂。隻追泛海豔情事,怎奈東山書墨香。
寡聞朝堂風骨健,獨傳市井謗言黃。曆來放蕩等閒輩,千載無聊尋謝娼。
謠言一日甚於一日,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直至謝安自己也聽到挾妓出海之事,
正逢這日入朝,謝安進顯陽殿,拜見孝武帝司馬曜,奏報商議了幾件政事,孝武帝言道:“丞相年邁,整日操勞,可要保重貴體。”
謝安作揖道:“承蒙陛下垂愛,老臣定當儘心竭力,輔佐政事,不負崇德太後托孤之約。”
“儘心竭力?”孝武帝道:“丞相這把年紀,若整日腰酸背疼,儘心不儘心,也無關緊要。”
一聽這話,謝安頓時有些發懵,不知天子用意,謝安問:“老臣愚昧,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孝武帝雙手端過來一摞奏章,說道:“丞相自己瞧瞧,這香聞逸事都傳成了什麼樣子?老愛卿情何以堪?”
小太監把一摞奏章,拿了過來,謝安跪坐一側,一一打開,有署名的,也有匿名的,奏報之事,全是參劾謝安失德無望,挾妓出海,嫖宿醜聞。
謝安看罷,驚得一頭冷汗,沒想到謠言越傳越烈,好似世人皆如。謝安辯解道:“老臣家室單薄,隻有原配之妻一人,早年病故,連妾室也不曾納娶,何來攜妓出海之說?”
孝武帝臉色生硬,帶有幾分冷諷說道:“有道是無風不起浪,普天之下,哪有無緣無故之事,朕自當充耳不聞。”
謝安道:“老臣自當親查,看看這些傳言,從何而起?”
孝武帝揮揮手,說道:“丞相坐鎮江東,素以名望立身,查查也好,這些個奏章,就代朕批了吧。”
孝武帝司馬曜多少還是對謝安有所器重,沒有訓責,給謝安一個自己解決的台階下,讓謝安帶走了這些奏章。
謝安抱著一摞奏章,滿懷怨氣的回到尚書房,此時屋裡的幾位尚書都忙事去了,隻有司馬道子當值。看著謝安一臉凝重,反複翻閱著這些奏章,司馬道子走到近前,輕聲問道:“看丞相麵色苦楚,滿懷沉重,莫非有不悅之事?”
謝安道:“會稽王有所不知,近來不知何故,流言四起,以訛傳訛,朝中不少大臣參劾老夫,說我挾妓出海,整日嫖宿,大失德望。真是氣煞人也!”
司馬道子心中竊喜,假意說道:“啊?真是目無尊長,無法無天。不如把這些大臣逐個揪住,全部繩之以法。”
謝安道:“古往今來,法不責眾,參劾之人多是重臣,出於公心,況且匿名奏疏,也有若乾,我若嚴施法令,隻恐越描越黑,嫖宿謠言,反到成真。”
“唉......”司馬道子裝出一副無奈,說道:“古人雲:飽暖思淫欲,人閒生事非。今日看來,果不其然。”
“會稽王有何高見,儘可說來,老夫洗耳恭聽。”
道子言:“前幾日我請旨北伐,丞相不許,執意修生養民,百姓好養,可滿朝文武不好養。官員高居廟堂,養尊處優,閒來無事,便招嫖無度。自己沉溺酒色,又想把丞相也拉下水,本王之見,參劾之人,必是好色之輩!”
“會稽王之意,這些傳謠之人,也是閒來無事?”
“正是此意。”道子言:“丞相不妨請旨北伐,丞相功績越大,陛下自然信服,謠言不攻自破,丞相威德,豈是一群小人能誹謗得了?”
司馬道子伶牙俐齒,說話翻雲覆雨,信口雌黃,就是想讓謝安遠離京師,他知道謝安是忠良,寧可冤死也不會謀反,故意竄動謝安離京。
雖然司馬道子口蜜腹劍,但是深陷醜聞的謝安更明白,長期溺在謠言之中,不被氣死,也要被罵死。謝安沉思片刻,說道:“京師水深,深不可測,為今之計,三十六策,走為上策。”
謝安年過六旬,對司馬道子所謂的良言相勸,已經隱隱感到,其中暗藏險惡。再想想司馬氏皇族宗親,有幾個省油的燈?不如遠離是非地,心中便敲定了離京之事。這便是:
他人招嫖你不嫖,惡語相傳造汝謠。眾口鑠金傷德望,骨銷積毀譽名消。
泥潭置己為官苦,赴任離京行路遙。身處顯榮如伴虎,位升極品疾風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