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戰士們押著,站在廢墟上。腳下的鋼筋混凝土並沒有直勾勾地從碎塊中紮出什麼倒刺或者鋼筋,而是被戰士們的法術抹平。大梁、庭柱、承重牆、櫥窗、桌、櫃……這些坍圮在一處,本該像金字塔一樣堆著,卻被戰士們推平了,用法術固化,在廢墟上留出近萬平米的審判廣場,任由其餘“建築垃圾”被當地民眾搜刮翻找、搬運清理,堅定而冷靜地執行任務。
在審判廣場周圍,是一座座兩百多米的高樓。在過去,這些高樓簇擁著中心位置的“行宮”“部院”,是靈氣複蘇後坎波迪亞教權與王權徹底禁錮平民,乃至將人打入賤民的擁躉打手——也可以叫他們中層軍官、教眾——辦事居住、及至從更遠處平民吸血享樂的地方。
而在今天,這些高樓中隻有民眾。
事實上,如果李儉拿一份山奔舊城報社的報紙,他就能知道這兩天衛戍部隊做了什麼,才讓本地民眾幾乎轉瞬間離開舊坎波迪亞的統治,無條件擁護衛戍部隊的所有行動。
衛戍部隊忠實地履行了他們建立時、名稱延續時的誓言。
“……胡拉本,皇宮侍從,利用職權威逼侵害,可追溯受害者現有二百二十名,其中家人許可公開姓名用以審判的二十四名,不願公開姓名的一百二十六名,剩餘七十名受害者未能找到家人。以下是許可公布的受害者名單……”
兩名戰士把隊列最前麵的中年人架了起來,推到審判廣場的最前頭。
中年人麵容飽滿,穿著一身乾乾淨淨的深色衣褲,訂製貨將他本就不錯的身姿襯托得更魁梧,如果忽略他一片死灰的眼神和完全放棄表情控製的滿臉涕淚,這貨大概會是許多女性釣金龜婿的優良選擇。
畢竟他的“皇宮侍從”名號並不是仆人的意思,在靈氣複蘇後的舊坎波迪亞,這玩意換算到華夏古代,大抵是六品與五品之間。考慮到“簡在帝心”,隻要他活動範圍內沒有彆的侍從或教士,到哪都能玩玩“如朕親臨”的虎威。
雖然坎波迪亞國的王權並沒有華夏古代那般龐大——華夏古代的皇權也是一步步集權出來的,還隨著皇帝本人的發揮水準和直轄勢力變化而產生上天入地般的波動——但架不住坎波迪亞與華夏的對比,比王權之間的對比還離譜。
一名有名號的皇宮侍從,那可真是走到什麼鄉間僻壤都能當土皇帝的家夥。前提是他乾什麼事都得在“大庭廣眾”下,走到沒什麼人注意的地方容易被人打悶棍,當場以“失足落水”結案。
而在靈氣複蘇後,資源集中連他被打悶棍的破綻都補全了。這家夥是個硬堆上去的……築基期。
嗯,隻是築基期。
在廢墟上等待審判的還有兩千多人,李儉注意到,作為舊坎波迪亞的王權和教權擁有者,這幫人裡頭竟然沒有一個上金丹期的。不過他們的實力並不算差,就李儉觀察,其中不少人的基礎素質恐怕都超過華夏金丹修仙者的平均線。
毫無疑問,他們的基礎實力都是各種靈材堆上來的。至於為何沒有金丹期,李儉大概知道一二。
人類突破金丹期,有境界點丹藥吃,提前感受空間權能,這叫事半功倍水到渠成,吃的夠多,境界點吃滿了,空間權能也積攢滿了,自然就升上金丹,擁有操控空間權能的本事。
但要煉製靈寶丹,就得先從戰場遺跡中獲得破界石,再用煉器手法煉化破界石獲得瓊花,第三步才輪到用煉丹手法以瓊花煉製靈寶丹,積攢空間權能。
戰場遺跡獲得破界石是戰力高強的修仙者歪打誤撞可能碰出來的,可出蠻古人的煉器手法和煉丹手法,需要獲得信息並破譯才能得到。坎波迪亞大抵沒有華夏的福氣,在他們的領土內並沒有出現流傳信息的填充地塊,以致他們未能獲知快速通往金丹的消息。
前路不明,能用資源一路狂堆隻能到築基,再往上就得找出“破獲”空間權能的辦法,可不就讓這群不願親身嘗試、又大量吃入資源的家夥,卡在築基頂端了。
名單繼續宣讀,他與曾視若玩具的人們隻有兩米距離,這次他不敢看他們了,雙眼看向上方,好像那裡有什麼人能救他似的。
人們的謾罵聲鼓動起來,石塊瓦礫不分遠近飛來。他們的準頭很差,幾乎一大部分都沒能砸向胡拉本,其中一部分更是衝著前排觀眾去的。
這樣不幸的誤傷讓前排觀眾不得不放棄拋擲混凝土塊的好位置,讓出五六米,不夠,再讓出兩三米,還不夠,連連退到十幾米外,這才能順順利利地向胡拉本丟土塊。
比起限製案犯,兩名戰士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擋下這些土塊上。讓案犯死在正式審判之前是他們的疏失,即使在看到公訴提議時就已經想把這家夥挫骨揚灰,但維護公正比泄私憤更重要——哪怕這樣泄私憤,對一些人來說,也算是公正。
那是不夠的,以私憤充作公心在樸素的世界裡還算足夠,但必須有建立在樸素觀念上的鋼鐵信念,才能在已經不樸素的世界裡保護自己要保護的親愛的家人、珍貴的朋友,以及他們的家人朋友。
群眾們終究沒有扔出刻板印象中喜聞樂見的爛菜葉臭雞蛋。衛戍部隊的到來確實在物理意義上清除了渣滓,但他們能安排本地人打開新生活的大門,幫助他們邁出一步便已經是極限。食物很寶貴,坎波迪亞人不會因為一日頓開金鎖,便富足到可以用食物拋擲惡人。
名單宣讀完畢,之後的財產侵占、故意傷害與之相比簡直是灑灑水,但這並不妨礙衛戍部隊的戰士們將其能夠查明的罪行儘數報出。無論在華夏的法典,還是在坎波迪亞的法典中,都是徹徹底底的死刑。
當然,在這節骨眼上說某些罪行不須死刑顯然是一種笑話,當戰士們需要幫案犯擋住群眾丟來的混凝土塊才能讓審判進行下去時,他的生命便必將死於審判。
隨著一聲“死立執”,來自天邊的法術光波精準無誤地從其天靈蓋上穿下,過量法術侵徹力讓他連慘叫都……哦,在宣判的時候,這貨已經喊起來了。
人們獲得了一具與人等大的冰晶雕塑。
在生物學意義上,胡拉本已經死了。這座雕塑被群眾“迎”了下去,九月的山奔城熱情似火,哪能存得住冰呢?
……
審判並未停下,法官累了就換人,行刑組精神扛不住了也換人。每名案犯平均需要五分鐘時間進行全套流程,這使得公開審判進行了七天七夜。
來觀禮的民眾換了一撥又一撥,丟向案犯的混凝土塊一次又一次在他們麵前化作街壘,又被戰士們貼心地打散,變回方便撿拾的小道具。到第三天時,來自華夏的食物援助讓坎波迪亞人徹底放心,人群自發聚集在審判廣場周圍,丟石頭的丟石頭,開篝火晚會的開篝火晚會,在時不時從天而降的光柱旁載歌載舞。
李儉隻看了兩天,便著手尋找新星大學分校校址。
大多數民眾重新投入生產生活。在衛戍部隊打碎舊坎波迪亞的教權與王權——這倆玩意本不該如此輕易就被打碎的,但靈氣複蘇後的坎波迪亞靠暴力維持更殘酷的統治,當它們的暴力在外來者麵前倒台,教權和王權根本壓不住這四年來積累的血仇——之後,生存下去又成了民眾必然爭取的權利。
他們驚訝地發現,過去四年裡那些教士所宣稱的,必須用人命堆走的妖獸們可以用槍械驅趕,他們再也不需要侍奉教士和貴族。
這當然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坎波迪亞人也是人類,他們在妖獸眼裡也是共敵。光靠幾支步槍可嚇不走有金丹坐鎮的妖獸群落,反過來說,也不至於讓教士和貴族驅趕著成百上千的平民赴死成為正統。
坎波迪亞的教士和貴族又沒有金丹期,他們不能與妖獸簽訂協議,坎波迪亞人族麵對妖獸能夠延續到現在,靠得還是重火力——當民眾能夠拿到重火力的控製權,並在衛戍部隊指導下發揮其應有的水平,那些妖獸自然如過去一樣,被坎波迪亞打退了。
或者它們可以試試不被打退,那麼衛戍部隊就要展現一下這片領地已成華夏人族疆域的應有表現了。
民眾中有的是聰明人。當那些不可一世的強大教士貴族被衛戍部隊的戰士們輕而易舉控製起來,毫無反擊之力地等待審判時,就有不少人意識到,這些來自華夏的戰士普遍擁有遠超“吸血鬼”的實力。
接著他們就意識到,這可以學。
而當李儉表示自己是華夏人,是吳會省的重點修仙大學的校長,到山奔城是打算找分校校址,推廣修仙教育時,剛剛推舉出來的市民共管委員會立刻給他劃了一整座大樓。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