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籠下,月華傾瀉,沈家宅子燈火通明。
大門外,沈鬱亭裹得嚴實,手裡提著包和門內的人僵持。
小花園裡竄出隻薩摩,到人的膝蓋,長尾巴搖啊搖,毛茸茸的腦袋一歪,黑亮的圓眼睛直看著被擋在門外的主人。
俞伯朝左側移動身體,擋住薩摩的目光,臉上帶著和藹微笑,抬手對門外的人作出一個‘請’的動作,“夫人說希望少爺在學校住夠一個月,讓少爺你到時再考慮要不要搬回來。”
“…不行,一個月太長了,我要和我媽再談談”,沈鬱亭皺著眉和俞伯對視,對方輕咳一聲,為難地彆過了臉。
……
沈鬱亭半蹲下來,看向白色大型犬,伸手叫它,“大白,過來”,他敲敲鐵門,哄道,“來給我開門。”
“……”,俞伯暗暗咋舌,覺得少爺是氣糊塗了,連大白都使喚起來。
這大鐵門,就是大白再神通廣大也開不了啊。
“嗚”,大白哼唧幾聲,邁開四條小腿兒蹬蹬蹬跑過去,爪子試探性地在貼門上劃拉幾下,就委屈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出息”,沈鬱亭哼一聲,透過門的縫隙捏捏大白毛茸茸的爪子,抬頭望俞伯的眼睛,大白似有所感似的轉過腦袋,一人一狗盯著灰白頭發的管家看。
本來是一人一夠,現下都擺出這樣一副姿態,人也像狗狗似的。
俞伯是看著沈鬱亭長大的,自從長大後哪裡見過少爺露出這樣孩子氣的示弱模樣,艱難地移開視線,掙紮道,“這個我做不了主啊……”
沈鬱亭不為所動,繼續盯著他,一人一狗配合默契,一時間寂靜無聲,三雙眼睛激烈較勁。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來電顯示‘夫人’。
俞伯如獲大赦,趕緊接通手機摁了免提,溫柔和緩的聲音傳出來,“哎,是我兒子吧?”
沈鬱亭以為他媽想通了,想站起身,卻聽得沈夫人驟然提高聲線,“寶貝,先彆動!”
?
他下意識保持住原姿勢,下一秒就聽他媽笑眯眯地對俞伯說,“對,就是這個姿勢,老俞,拍幾張照片給我,我洗出來擺家裡。”
俞伯,“……好的夫人。”
沈鬱亭,“……您要照片不要兒子?”
大白汪汪叫兩聲,乖巧地擺了個萌萌噠的姿勢,閃光燈一連亮了好幾下,沈夫人在電話那頭笑的開心,指揮著俞伯各種角度來了一遍後留下一句‘寶貝天黑了,早點回學校’後滿意地掛了電話。
俞伯夾著私心拍了最後一張,咳嗽一聲,默默收了手機,鎮靜道,“少爺,你也看到了,夫人想讓你多和同學相處。”
他低頭看一眼腕表,鏡片在月色下折射出微光,“現在是九點五十分,從這裡趕回學校需要半小時,少爺的學校十點半關寢”,一口氣說完,他稍稍一頓,平靜地說出結論,“時間不太充足。”
“汪汪!”,大白猛地起身,跑到俞伯身後,吐著舌頭衝沈鬱亭叫。
沈鬱亭拍拍手,指著它的黑鼻子,“你也趕我?”
大白哼哼唧唧地趴在地上,委屈地埋頭。
沈鬱亭轉了目標,“俞伯?”
俞伯彎腰拍拍狗頭,慈愛道,“餓了吧?吃狗糧去。”
大白歡快地搖尾巴,俞伯笑嗬嗬地叫了司機來,臨走前叮囑道,“少爺,同學之間的相處也是成長必需的一部分啊!”
沈鬱亭,“……”
就不該來這一趟。
*
到學校門口剛好十點二十五分。
沈鬱亭看了眼時間,一刻也不敢停留徑直趕向宿舍樓。
天不遂人願,等他氣喘籲籲地趕到,樓門鎖的嚴實,大廳內燈都熄了。
草叢裡傳來微弱的蟲鳴,沈鬱亭平複了呼吸,抬頭看燈熄了一片的公寓樓,懊惱地揉亂了頭發。
在樓下站了幾分鐘,他想起什麼,掏出手機打開了微信。
岑致沒想到沈鬱亭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驗證成功的消息彈出來時他小小驚訝了一下,隨後點進了對方的微信。
頭像是一顆黑色石頭,映襯著背景一片雪,質樸的黑白兩色交融。
不待他多看,叮咚一聲,對麵發來一條消息。
岑致和宿管阿姨解釋完出來的時候,沈鬱亭戴著帽子坐在台階邊的花園石台上,整個人要融進夜色一般
不知怎麼地,叫他聯想到淋了雨的大型犬。
秋夜冷寒,四下裡寂靜無聲。
岑致緩步走下台階,在沈鬱亭麵前停下腳步,輕輕拍一下他的肩膀。
沈鬱亭緩緩抬頭,露出兜帽下高鼻深目的一張臉,看到麵前人臉上露出的一點關切神情,微微一怔。
岑致低著頭,他仰著,夜風過林葉,靜地唯有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