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縣衙,海瑞一家人全都住在裡麵。
李青雲已經是這個月第四次來訪,海瑞的老母親,女兒都已經與他十分熟絡。
特彆是海瑞的女兒,滿心歡喜地迎接李青雲。
因為這個父親的好友每次都會帶非常好吃的東西來。
“你大老遠騎馬過來,就為了吃燉魚?”海瑞瞧著李青雲手裡那幾尾魚,語氣不善。
“聽說你祖籍是海南的,我可想品鑒一下那邊的魚是怎麼個做法。”李青雲笑嘻嘻,把幾尾魚交給了海瑞的夫人,另外幾個油紙包裡還裝著幾斤牛肉。
“老夫人,是不是啊?”
“對咯!指定讓你吃頓好的,去取些茶水來,彆怠慢了客人。”
堂內隻剩李青雲海瑞兩人。
海瑞:“彆說你真是來吃東西的,有你們家弄的那個什麼‘味精’,做什麼菜不比我們家的好吃。”
李青雲:“確實有事,但又不是急事。”
“有事快說,說完吃飯,吃完我還要到第四生產隊那裡查看。”
李青雲搖頭笑道:“倒也不用抓的這麼緊,咱們看好進度,管好賞罰就行,不必事必躬親。”
“非也,小吏貪懶,不盯緊點,說不定會把事情做成什麼樣,待民以寬,待吏則嚴,如今民心稍顯脆弱,倭寇惡名又傳來,人心惶惶,小心點,總歸錯不了。”
李青雲拍手:“好一句待民以寬,待吏則嚴,剛峰兄不覺得自己對下屬有些過於嚴苛了嗎,他們總歸也是為朝廷辦事的。”
“朝廷可沒給他們盤剝百姓的權力,海某所做,一言一行,皆符合大明律例。”
李青雲無奈,得,自己又要偷偷給他手下塞錢了。
“言歸正傳,此番我來,是告訴你沈一石抄家的消息。”
海瑞神情嚴肅起來。
李青雲:“沈一石作為浙江首富,堂堂官商,此番抄家所得,現銀不足一萬兩庫,存絲綢更是僅有一百匹。”
海瑞一怔:“居然,慘淡至此……”
“何止啊,一把大火燒得白茫茫一片真乾淨,這沈一石……”
“若是如此,胡部堂的軍需糧餉怎麼辦?”
李青雲壓低了聲音:“此事還輪不到我們操心,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偏偏這高個子還是禍患的根源,鄭泌昌何茂才這兩個家夥也該要付出代價了。”
“這兩人,我們不收他們,上天也要收。”
海瑞還是有些著急:“若是誤了軍國大事……”
“軍國大事耽誤不了,”李青雲冷笑,“掠之於民不成,而今掠之於商,商早就被官掏空,那就該掠之於官了。”
“軍國大事多少糧餉,我們著急能起到什麼作用。”
“淳安建德窮啊,我現在還為在海天樓花的那幾十兩銀子心疼呢。”
“早晚我要收購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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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嘉靖二十一年到嘉靖四十年,二十年間,這是沈某上交織造局和浙江官府最後一批賬冊。四任織造,五任巡撫,唯胡部堂胡宗憲與沈某無賬目往來,亦唯胡部堂一人未取沈某一分一厘。浙江三司衙門唯胡部堂堪稱國朝大吏,其餘袞袞諸公皆不足道也。”
“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織綢凡四百餘萬匹,曆年上繳織造局共計二百一十萬匹,各任官員分利一百萬匹,所餘之九十萬匹再買生絲,再產絲綢,使沈某艱難維持至今。每日辛勞,深夜亦不敢稍歇,將各項開支一一記錄在賬,即諸公所見之賬冊也。”
“諸公見此賬目必將大失所望也!望諸公覽後另想良策,為前方籌募軍餉,或可減罪於朝廷。否則,沈某先行一步,俟諸公鋃鐺於九泉,此日不遠!”
鄭泌昌大聲咆哮:“其心可誅!”
兩隻眼睛四處望,仿佛在找失去的沈一石。
“沈一石,你死了也要進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