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讓人不聯想到最初在巡撫衙門議事時候的場景。
那時尷尬的是李青雲和海瑞兩人,隻能坐著兩條小板凳在最末尾。
如今,攻守易形了。
何茂才看著李青雲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裡的怒氣頂上腦門,紅了眼睛。
他扯開嗓子大聲嚷嚷:“剛才鄭泌昌有椅子,同樣的案子,你憑什麼讓我站著受審?”
說話的時候,他盯著李青雲,他認為是李青雲教唆的,是明顯的打擊報複。
而眾所周知,海瑞並不會做出這種事。
但他這次恰恰猜錯了。
海瑞:“你這種作惡多端的人,不配坐著受審。”
何茂才:“聖旨都還沒定我的罪,你憑什麼汙人清白。”
海瑞也不廢話:“我問你,今年端午九縣決堤,是怎麼決口的?”
何茂才臉色一變,他萬萬沒想到海瑞會將這一件舊事重提。
他咬著牙說道:“此案早有定論,就是天災,你若還不清楚,自己去找胡部堂問個清楚。”
說著,他指著一邊的李青雲:“要不你直接問他,李青雲,你說,這個案子是不是天災導致。”
李青雲頓了一下:“所有實情,我都已經寫好供狀,交給了胡部堂。其他事情,如果海知縣想問清楚些,那問就好了。”
“李某在所呈述的供狀中,一字一句,皆是根據實情來寫。”
開玩笑,誰跟你說認定是天災了。
那是胡宗憲說的,朝廷和內閣說的,我自己從來沒有發表自己的主觀論斷。
早在幾個月之前,李青雲在呈遞給胡宗憲的供狀中,除了原原本本不做改動的方二牛的供詞,自己的呈述隻是描述客觀情況。
所有的判斷,交由上麵的人去做決定。
前世的經驗告訴自己,當自己沒有主動權和決定權的時候,永遠不要作任何有關結論的話。
避重就輕,我就這麼說,和事實一樣,上麵的人怎麼做決定,那是上麵的事。
海瑞看向書辦:“這幾句話不用記錄。”
“我再問你一遍,九縣決堤,是怎麼決口的,為什麼決口那晚,大堤上有人看到你臬司衙門的兵。”
何茂才喘著粗氣,低下頭,不知道想什麼。
“你是浙江按察使,掌管一省刑名,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不回話的下場。”
何茂才:“我也是聽命行事,上麵叫我派兵,我就派兵。”
“哪個上麵?”
李青雲突然插嘴:“你為什麼要派兵,是不是想毀堤淹田,逼迫百姓改稻為桑?”
海瑞猛地回頭看著李青雲。
何茂才哪裡敢回答。
李青雲這種問法,明顯是逼何茂才,除了供出織造局外,把嚴世蕃也一並供出來。
“冤枉!”
海瑞拍著桌子:“你有什麼資格喊冤,在洪水下無辜死掉的百姓,流離失所的百姓誰不比你更冤,你犯下的罪孽,整條新安江的水加在一起都洗不完。”
“你是不是夥同沈一石,密謀此事,就為了賤買百姓田地,從中牟利。”
何茂才急了:“胡說,我沒有這樣做,改稻為桑是內閣要求的,沈一石是給織造局當差的,又怎麼會是我想牟利。”
李青雲目光一沉,還是被海瑞詐出來了。
而這時,暗房的門終於有了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