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2 / 2)

門外站著驛站的管事王大虎。他依然哈著腰,一副愁苦的模樣,臉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滴,看上去十分的誠惶誠恐。

“殿下啊!”等阿影把門打開,王大虎直接跪在了地上,身體抖得跟個篩子一樣,“卑職有罪!居然讓殿下受到刺客的滋擾!看到殿下沒事,卑職就放心了!請殿下允許卑職與殿下共進退!卑職雖然無能,但是也有一副能為殿下擋刀擋槍的身體!”

阿影皺著眉頭看著腳下這個身體有些發福的中年人,手中的長劍握的更緊了些。

這種時候跑來表忠心?根本不是常人所為。

“阿影!”坐在那裡的蕭世恒突然出言示警。

阿影微微一愣,這才發覺自己的頭有些昏昏沉沉,身體一晃險些摔倒。

“散魂香?!”阿影心裡一驚。

散魂香無色無味,所能感知到的隻有一縷白煙。然而若是掩藏的好,這縷白煙也是可以被掩飾過去的。

阿影的身體倒了下去。

蕭世恒卻已經長劍在手,擋住了飛身撲過來的王大虎。

王大虎渾身的上下塗滿了散魂香,完全以自己為媒介,不要命一般的往蕭世恒的身前撞。

蕭世恒閉住氣息,手中的長劍已經將他刺成了血人,然而他卻仿佛不知道疼一般,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王大虎身手算不上矯健,也並不是什麼高手。隻是拚著一身的蠻力想要接近蕭世恒,蕭世恒將他擋住並不費力,長劍頃刻間已經指向了對方的咽喉,這一劍下去,對方必然斃命無疑。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沒有出現的柳長風突然跌跌撞撞的趕到了房間門口,就在蕭世恒的長劍刺入王大虎身體的瞬間,柳長風突然大喊一聲,拚儘全力衝了上來,將蕭世恒一把推到了一邊。

王大虎的身體猛然炸出一片血霧,那血霧中帶著刺眼的烏黑,眼看著附在了柳長風的皮膚上,並且順著毛孔滲了下去。

柳長風的臉上瞬間呈現出痛苦的神色,然而還沒來得及□□,他的身體便軟軟的倒了下去,與王大虎的身體疊在了一處。

血霧還在彌漫,王大虎的血也快速的流了出來,不知道他體內被注入了多少□□,他的血流過的對方,所觸之物都開始冒出絲絲的白煙。

這簡直就是一個毒人!

這一幕剛剛好被趕過來的林清蟬看到,她第一反應便是不由分說的衝了過去,想要把自己的師父拉出來。

然而有人直接攔腰將她抱住,一把將她拽到了後麵。

“有毒!你不能過去!”蕭世恒啞著嗓子喝道。

“你放開我!我師父還躺在那裡!”林清蟬拚命的掙紮,此時此刻,她的眼中仿佛隻有師父那躺在毒血中的身形,“這血有毒!他會死的!”

林清蟬喊出了眼淚,蕭世恒卻沒有放手。他索性扯出衣帶將林清蟬死命綁在了床榻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拉過床上的單子,裹在了手上。

林清蟬瘋了一般的叫罵。柳長風的臉被遮住了,看不清模樣,也不知道生死。林清蟬腦子裡一片混沌,她隻有一個想法:師父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自己不是運氣好嘛?!運氣好的孩子怎麼能沒有師父呢?!

這可是跟舅舅一起教導了自己十年的師父!

蕭世恒沒有理會林清蟬的掙紮,扯下被子扔在了地上,在血漬滲透被子之前,他便飛速的踩著棉被掠到了柳長風的身前,隔著床單抬手一撈,便將柳長風的身體拉起來,轉身掠到床邊,將他放在了床榻上。

柳長風被放在林清蟬的腳邊,雙目緊閉,然而看上去還有氣息。臉色雖然蒼白,但是還好,臉上並沒有沾上毒血。

林清蟬狠狠的看了一眼蕭世恒,蕭世恒眸色深沉,啞聲道:“你若是能冷靜下來,我就鬆開你。”

“好!”林清蟬咬著牙應了下來。

帶子被解開,林清蟬迅速的撲到柳長風的身旁查看。他的唇色已經發青,儼然已經中毒。他的左手被毒血沾染,此刻已經被腐蝕出了血肉,幾乎可以看到隱隱露出的白骨。

“師父…”林清蟬心疼的不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

柳綿綿和柳長曦趕到後,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經過柳綿綿的努力,柳長風終於脫離了危險。

能清理的毒,柳綿綿都給他清掉了,左手雖然被腐蝕的很嚇人,但是也算是皮肉傷,清理後包紮好慢慢將養即可。

唯一有些麻煩的,是那已經滲入身體的烏毒。

柳綿綿畢竟年輕,醫術有限,在柳長風身上已經努力做到了極致,但是這毒她從未見過,此處又隻是驛站,缺醫少藥,隻能靠著自己帶出來的藥丸和金針暫時穩定住了柳長風的情況,等進京後再尋名醫診治。

第二天,在柳長風的情況穩定後,隊伍才繼續上路。

那夜的黑衣人落敗後全部服毒自儘,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事後大家分析,那院中的黑衣人不過是幌子,已成毒人的王大虎才是他們的武器。柳長風在趕到衡王殿下的房間之前身上已經中了輕微的散魂香,他又是如何發現王大虎的異常,如何能抵禦住散魂香的藥力,趕過來救下衡王殿下,大家卻一時間無法推斷。

柳長風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來。隻是呼吸還在,心脈還在,看上去似乎隻是睡過去了,僅此而已。

林清蟬堅持守在柳長風的身旁,坐在柳綿綿的馬車裡。

這一路再沒出什麼意外,眼看著便要入京,而柳長風的狀況絲毫沒有起色,始終也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柳綿綿看著大哥蒼白的麵容,時不時會偷偷抹淚,林清蟬看在眼中,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她甚至開始自責,自己不是有很好的預判力嗎?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沒有發揮作用,讓師父受了這麼大的苦?

“清蟬,”柳綿綿紅著眼睛,一邊替自己的兄長換著左手的藥,一邊輕聲喚了一聲。

林清蟬抬眸看她。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師父不在了,會怎樣?”柳綿綿輕聲問道。

林清蟬一愣,下意識一把抓住了柳綿綿的胳膊,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柳綿綿轉過頭看她,扯起嘴角帶出一分慘淡的笑意,看上去仿佛試圖安撫她,看在林清蟬的眼中,卻揪著心的疼。

“我就是隨口問問,你彆多心。”柳綿綿緩緩繼續道,“咱們三個人,你,我,和長曦,從小就是圍在我哥哥身邊長大的。”

“哥哥年紀輕輕便做了參將,白天其實很忙的,但是他對咱們從來沒有過不耐煩,雖然有時候會嚴厲,那也是希望我們能成才不是麼?”

林清蟬點頭,喉頭仿佛梗著什麼東西,讓她說不出話來。

“記得哥哥告訴我你是女孩子的時候,我驚訝極了,”柳綿綿雙目有些放空,似乎在回憶著過往,“哥哥卻伸出一根指頭放在唇邊,鄭重的對我說,這是清蟬的秘密,現在你也是守密人了,你能守住嗎?”

柳綿綿想起童年時自己單純的模樣,不由輕笑了一下。她臉上還掛著淚,與這個輕笑溶在一起,卻看得讓人心頭發酸。

“清蟬,”柳綿綿抬起眼,求救一般的望著清蟬,“我快撐不住了…每次想到哥哥可能會離開,我真的…我…”

柳綿綿再次哭出聲來。

林清蟬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自己則抬起頭,硬生生的將眼淚憋了回去。

平日裡,柳綿綿再怎麼懂事,再怎麼溫婉,再怎麼冷靜,在這個世界,她畢竟還是個十七歲的姑娘。

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在林清蟬曾經的世界裡,還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而現在的她,卻承擔著望北名醫的名聲,然而麵對著自己兄長當下情況,卻束手無策。

這種無助感,這種打擊,林清蟬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自己兩世加起來活了三十多年,怎麼能跟她一樣人前示弱呢?

這個時候,不可以。

馬車停了下來,柳長曦掀開車簾鑽了進來。

他一臉擔憂的看了看哭成淚人的柳綿綿,又看了看依然昏迷的柳長風,咬著牙歎了口氣,卻也是紅了眼眶。

“我要先行一步,衡王殿下將令牌給了我,讓我快馬加鞭先去京城裡調請宮中禦醫過來。”柳長曦交代道,“後麵的路上你們小心些,萬一再有…不管怎樣,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

林清蟬點了點頭:“你放心。”

柳長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下,又道:“另外,剛剛衡王殿下讓我傳給話給你。”

“說。”

柳長曦:“他說……他會補償。”

“補償?!”林清蟬覺得不可思議,“什麼意思?他補償也是補償我師父把,這話帶給我是什麼意思?!”

柳長曦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他抬眸看了一眼林清蟬,欲言又止,最後猶豫了半天,終於隻是交代道:“沈青,幫我照顧好我哥和綿綿姐。”

然後他便轉身跳下馬車,騎上自己的白馬,揚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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