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的時間比沐英仁所預期的十五分鐘要長一些。要說來到鋼鐵廠的複員兵們懈怠了也沒錯,因為不少人可是穿著輕鬆,端著空杯假裝有酒,和弟兄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話家常。
突如其來的集合哨,既不是例行點名,也沒有誰事先通氣,所以大家整理儀容外表額外多花了一點時間。
所幸這也不是在戰時,槍械也都集中在軍械室,不在他們手邊。一群人就是上下軍裝一套,腰帶紮緊,就往集合場跑。反正不要是穿著大褲衩、背心,甚至是打赤膊來集合就好。
但要說多讓沐英仁沒麵子也不至於,最後一支連隊抵達,也還算在時限內。隻是加上清點人數與回報的時間,就超過了原本所說的十五分鐘。
一來二去,硬要說在時限內集合完畢,也還說得通。隻是後來清點與回報超時而已。
不過蘇渙當然沒有真拿一隻碼表去計時,超時了就要修理誰的意思。他隻是帶著自己的人站在高台旁,兀自琢磨著自己要說的內容而已。
比起心不在焉的蘇家老爺,其他人倒是從第一支連隊出現開始,看到全廠的人集合完畢。
原本蘇家的護衛因為有背槍,所以一個個學著士兵站軍姿的模樣。希望自己顯得精神抖擻,不要丟了蘇家的麵子。
隨著人數愈多,雖然大家都沒配槍,隻是著軍便服集合,但那股百戰精兵特有的血煞之氣,直接動搖了蘇家護衛們的心神。
可以說這幾個蘇家人還能站著,已經不愧他們精銳之名,有資格負責家主的安全。但終究不比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漢子。同樣手上帶人命,人家可是能在槍林彈雨下,邊啃乾糧邊罵娘的人才。
車利跟著蘇燦習武,走的是不同的道路,武者特有的血氣撐持著他不退不讓。不過車利也知道,這是他沒被刻意針對的結果。要是被這四五千人齊眼一瞪,恐怕他也要尿褲子。
蘇過這個三歲娃兒就不用提了,老早就躲在自己的親爹身後。偶爾探頭,偷偷看一眼,隨即馬上縮頭。
唯獨蘇茵這個上輩子打過老多仗的將軍,心中對這麼一群兵開始品頭論足起來。
同樣都是打過仗的,眼前這群人和自己記憶中的那些老兵感覺上氣質很像,其實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那要說哪裡不一樣,蘇茵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樣的發現,讓她對這麼一支軍隊更感興趣了。
雖說在山城時期,自己見過兵,更見過不少軍官、將官,但他們都沒有表現出這種特彆的氣質。是因為沒在大集合的時候好好看過,還是有其他原因?
不過蘇茵從望氣的本事上,也發現了一些不好的苗頭。一如先前所擔心,不安與迷惘的情緒纏繞在這群大兵心中。
這種獨特的氣息,她稱之為營嘯的前兆。蘇茵最愛夜襲這種敵人了,每每能打出出人意表之外的戰果。但要是出現在自己人身上,那可就頭疼了。
隨著一層層的人數回報,最終海秘書作為總值星官,站在沐英仁麵前大聲報告道:”漢津鋼鐵廠,應到四七一六人,實到四七一六人,全員到齊。報告完畢。”
沐英仁站在台子上,左右掃視一眼後,大喊道:”弟兄們好。”
所有人”啪”的一聲並腿響,齊聲回道:”長官好。”聲勢驚人,足可震天。
”我相信已經有不少弟兄知道了,朝廷所任命的鋼鐵廠廠長,蘇渙蘇先生已經來了。就我所知,蘇廠長也是昨天才從山城回到漢津縣,今天就立刻來到鋼鐵廠和大家見麵。這次集合,就是蘇廠長有話想對大家說。現在,我們有請蘇渙蘇廠長上台。”
在眾人的鼓掌聲中,像是回過神的蘇渙走上了高台。沐英仁退到了一旁,但他也先招呼了幾個複員兵站在高台的斜前方。不擋住人,不過也頗搶眼。
在兩人握手致意時,沐英仁小聲說道:”蘇廠長,待會兒您說話的時候可以慢一點。這幾位弟兄會大聲複誦你說的話,把聲音傳出去。”
雖然這個時代已經有麥克風和大喇叭,但顯然鋼鐵廠並沒有準備這樣的東西。而一個人的聲音要讓四五千人都聽到,那可不是光用吼的就行,所以沐英仁特地準備了幾個大嗓門的兵。
簡單回了一句:”心領了。”蘇渙笑著站到了台上的主位。在他站定,抬頭與底下眾人對視之際,鼓掌聲恰到好處地停止了。
這一看,儘顯蘇渙的氣度不凡。雖然不是站軍姿,但依舊給人挺拔如鬆,巍然屹立。就是蘇茵也對自己這個便宜親爹高看一眼。
不是什麼人都有辦法站在高台上,和一群血氣旺盛的士兵們對看的。在蘇茵的記憶中,她看過很多宦官、大臣被自己的軍隊一瞪,直接給嚇尿的;就是能站得住腳的也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