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第二周,蘇茵帶著一個小跟班,漫步在鄉間的田埂上。手中是一根長草草杆,正隨著她的揮舞,草杆左右甩呀甩的。
暮春入夏時分,農人早已完成插秧,正細心照顧著幼苗成長,每日施肥放水除雜草的工作必不可少。
在田埂上嬉鬨的也不隻蘇茵、紀麗兩姑娘,更多還穿著開襠褲的娃兒在田埂上瘋跑。
先前他們還會因為看到陌生的孩子,所以停下腳步。但如今他們已經知道,那兩個女娃娃是蘇家的人,就沒那麼多好奇心了。
至於年紀大點的孩子,就是跟蘇茵、紀麗同歲,甚至再大些的,他們都有家裡的活兒要乾,沒能像那些穿著開襠褲的弟弟妹妹到處玩耍。
是說這些大孩子要是把喂雞喂鴨的活兒乾完了,就會來一起玩兒,順便盯住他們的弟弟妹妹。到時這些小的可就沒有像現在那麼自由,所以他們是趁著這樣的時間撒歡。
不過比起其他孩子開心的模樣,蘇茵則是嘟著嘴巴,都可以吊三斤豬肉了,顯見她有多麼不開心。後頭的紀麗隻知自家小姐不高興,卻不知道理由。所以連勸都沒辦法勸,隻能傻傻跟著。
蘇茵寧可出門閒晃,也不願意待在蘇家莊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現在家中到處都’亂’。
這可不是之前大批人馬剛回家,帶回來的行李都還沒歸位的那種亂,而是一種人心的浮躁。
之前六年的時間,在山城,蘇家人不分上下,整日裡一樣是這種亂糟糟的景象。但那時的亂,其實是忙碌造成的。
蘇家老爺為了山城中央大學的事情,幾乎把帶去的全部蘇家人都用上了。
以一個家族的實力,伺候著整個大學。這才能讓那些受邀而來的教授們,可以心無旁騖地翻譯西方世界的教材,以及在最短時間內,將這些東西塞進那些短期培訓的學員腦子裡。
這個時期亂歸亂,但整體還稱得上充實。大家都知道為了什麼而忙碌,也都願意儘自己的一份心力。
雖然前線不時傳來不怎麼好的消息,會讓這樣的忙碌蒙上一層陰影。但是總體來說,在山城時期的蘇家是充滿活力的。
如今漢津縣的蘇家,亂的根源是在從山城回來的人,以及當初被留下的人之間。用兩世人的眼光來看,簡單地說,就是當初被留在漢津縣的人有異心;自家便宜親爹回來,收編不順利。
這倒不是說便宜親爹的手段不夠,駕馭不了自家人。能夠養出胸中那股正氣的人,會是簡單的人物?
明真理,辨是非,處事公正,賞罰分明。’正’氣講究的是心性,不是一邊胡作非為,一邊按照某種功法修煉,就能練出來的玩意兒。表裡不一的人,練不出這股正氣。
就算有所得的人,一旦偏離了’正’道,千年功力一朝喪儘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蘇渙現在麵臨的問題是漢津鋼鐵廠那一攤子事。一個多禮拜的時間,除了從縣城牽了一條電話線路到蘇家莊,並且挑了個房子安置話機外,鋼鐵廠的事情就沒有進展了。
雖然寄出了不少封信給一些老同學,以及蘇渙知道,涉及鋼鐵產業的一些洋人。但是書信往返哪裡有那麼快,當然是暫無回音呀。
除了他這邊的進展不順利外,每日電話回報裡,沐英仁傳來的消息也不怎麼妙。
雖然那一回到鋼鐵廠報到,被自己親閨女慫恿,趕鴨子上架似的發表了一篇演講,也大受好評。但就跟那時蘇茵心底的評價一樣,士氣是鼓舞起來了,不過沒處發泄的話,事情會變得更糟。
大家的積極性都被調動了,到頭來隻得到上級說耐心等待,蘇廠長正在想辦法。一天兩天還行,三天四天憋著,五天六天坐不住了,七天八天就會懷疑自己不會被忽悠了吧。
事情就這麼不斷變糟。蘇渙也在沐英仁的建議下,去鋼鐵廠露個麵,安撫弟兄們的情緒。然而隻要依舊沒事情做,這種安撫的效果就不大,或者說持續不了多久。
可以說,鋼鐵廠的事情牽扯了蘇家老爺大部分心神。那麼蘇家內部的事情,就隻有讓徐夫人這位蘇家老爺的正房夫人,也是唯一一位夫人一肩扛起了。
徐卿徐夫人是位才女不假,為蘇家老爺生下一女一子,後繼有人,這地位更是不可動搖。徐夫人治家管理也是有一套的,在山城時,偌大的蘇家與中央大學庶務,在她手底下還不是服服貼貼。
但要是有人想使壞的話,這位從小到大備受嗬護,當真沒見過壞人的徐夫人,應對起來就有些不著調了。
尤其對手是那些留守漢津的老蘇家人,而且還是蘇姓本家的。一個個都是長輩,這更讓徐夫人這位接受傳統禮教的當家人絆手絆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