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鄉縣內首屈一指的飯店,再一次承擔起蘇家老爺與諸位礦主會麵的場地職責。雖然沒有吃正餐,隻有一些茶點與各種茶品,但是包場地的費用到位,服務還是很周到的。
端出來的茶點有綠豆糕、桂花糕、核桃棗糕,花生糖、龍須糖、紫薯楓糖。各式各樣的茶點擺放在五色梅花盤上,或是六瓣楓葉盤,將桌麵點綴成五顏六色。
茶品可就更多了,烏龍茶、鐵觀音、文山包種,其實就算是西式的紅茶或女士適喝的水果茶、花茶也都有。隻是在場的都是大老爺,沒人會挑可彰顯自己品味以外的茶品,落了下風。
就是飯店的裝潢也十分新穎,滿滿的洋氣與古風交錯,卻也不會給人錯亂感。如此中西合並而又不突兀,顯見有高人在背後設計。
其實不光是這處飯店,周圍的店家也都是如此欣欣向榮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在一年多前,這塊地界可是被八洲國占領,還是和寇與大金南方朝廷交戰的戰線。
能夠如此快複蘇,證明了兩件事情。第一、有地方有力人士大力支持本地重建。第二、平鄉縣很富有,或者說有足夠的經濟價值讓那些地方有力人士投入資金,運作複蘇。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無需引以為恥,儒家君子恥言利的時代早已過去。
因為大家發現,這些事情與其偷偷摸摸地去做,不如全都放在台麵上還比較好管理。真正羞於追求利益的那些人,早就餓死絕後了……
在西學衝擊下,以及甫經曆過那場大戰的現實,儒家思想又經曆過一波大轉變。變得更為活絡,重新將那海納百川的特性找了回來,吸收著來自西方的養分。
倒不是沒有一些老頑固、堅持守舊的人。隻是這些人在大戰中,通常都是站在’不論皇帝是誰,我均以儒學治世’的立場,愉快地投降八洲國,希望成為新時代的中堅份子。
然後站錯隊的人,就走進大夥兒喜聞樂見的下場,那就是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中,埋怨著天道不公。怎麼昔日東林黨人可以華麗轉身,換到他們身上卻是跌入深淵了呢。
蘇渙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他隻是跟落井下石的人站在同一邊。或者說更早之前,他就跟另一邊的人分道揚鑣了。
如今的他在正式場合,穿著的是代表進步的西式服裝,而不是家中輕便的長袍。沒有官身的他更不可能穿著有補子的對襟褂子;亂穿這玩意兒,那可是要殺頭的。
雖然不是歐洲貴族所慣用的最上等羊駝毛料,但在大金朝地界,也是極好的羊毛麵料。
鐵灰色的西裝三件套,搭配一條銀白色的領帶,再有一雙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整個人顯得十分洋氣與精神。
能夠受邀出席的家族代表或礦主,也都是能置辦這一身的士紳。儘管他們沒辦法穿出蘇渙的英氣,甚至有些人的衣服在不起眼處還有補丁,但這一身就像進門之階一樣,無人能免。
所謂宴無好宴,會無好會,此事從沒例外。差彆在於這是要人命的鴻門宴,還是單純浪費時間、浪費生命的會議。
所以在還沒正式開始之前,幾個熟識的人當然是聚在一起,探聽著有沒有最新的消息。沒人認為今天這場會議會安安穩穩的。想想這三天,前兩場會的情形,說是跌宕起伏也不為過。
蘇家老爺到的第一天,和眾人第一次見麵,說是相談甚歡並不過分。哪怕蘇家之前在大誌鐵礦的所作所為也傳來平鄉縣,依舊沒有熄滅眾人心中的一絲希望。
然而第二天的會麵,會中氣氛卻是丕變,成為涇渭分明的兩方。彷佛平鄉縣的礦主們合為一體,對抗著外來的蘇家。不是想把對方排除在外,而是想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大塊肉來。
今天則是第三天,第三次麵談。按說依照昨天的情形,今日倉促再談,必然是蘇家服軟的局麵。但事實上昨晚一些不為外人知的往來聯絡,讓今天的事情徒增變數。
背後是潭州市世家的礦主,得到的指示最為清楚,彆和施家沆瀣一氣了;支持蘇先生吧,加入他主持的煤礦礦業聯合體。否則不是背後的支持就此斷絕,就是會有其他人來取代自己。
一些沒靠山、沒勢力、沒本錢的三無小礦主,更是暗中得到一些警告,跟施家劃清界線吧。支持蘇先生還能有口湯喝,否則將後悔莫及。
要是來的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又或是蘇家這條過江龍派來的說客,這些小礦主不過是衡量個三秒鐘後,就把事情拋到腦後。但假如來的人是陳縣長的秘書……
施家勢大沒錯,是地頭蛇也沒錯,在地方上是跺跺腳,整個平鄉縣都會震三震的存在。但他們終究沒有官身呀。再早個五十年,紮個辮子的靺鞨八部,誰都能來他家打秋風。
之前大夥兒聯合起來,排擠著蘇家,仗得就是對方雖同為荊州人士,但在平鄉這塊地界上沒有根基。隻是經過了一晚,事情好像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