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子呢,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這一下可好了,老朱這樣的暴脾氣豈能忍。他廢黜丞相製度就是加強皇權,哪能允許有人鼓勵大臣視皇帝位仇人的?
所以老朱下詔將孟子逐出文廟,不得配享。
結果讀書人不答應,不少人死諫。
老朱看似是認慫了,可是無數讀書人視作經典的《孟子》都被老朱刪改了。
四書之一的《孟子》成為了《孟子節文》,這才算是定下來科舉製度,正版《孟子》不作科舉題目,一切聖賢中正之學以《孟子節文》為標準。
到底誰贏了誰輸了,這也很難說。
妥協、製衡,這也是政治當中的重要一環。
強勢如老朱,也沒辦法做到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意思來。可是達到了一些目的,就足夠了。
讀書人的夢想是什麼?
是傳播聖人教化、天下大同,是青史留名、輔佐君主......
這些可能太宏大了,具體一點的就是他們希望皇帝能夠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他們喜歡的是兩宋時期讀書人的地位非常高,武將在他們麵前地位低微,是武人的生殺之權被讀書人掌握。是皇帝就算是再暴怒,也不能殺讀書人、不能殺文官。
他們也喜歡蒙元,雖然有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獵、八娼、九儒十乞的說法。讀書人,甚至隻是比乞丐強一點。
但是很多讀書人不認可,這個說法是元代南宋詩人鄭思肖所作,是南宋遺民抹黑之作。
讀書人看到的是蒙元時期,統治者將宋代時期的‘撲買’擴大為包稅製。
洪武皇帝曾經認為蒙古人失去江山,是因為‘寬’。這可不是寬仁,而是蒙古人的懶惰、怠政。
蒙古人不需要漢人服兵役,很多人覺得這是恩典,而不是說蒙古人不相信他們。色目人負責收稅,很多地方沒有官員。看似百姓有了極大的自主權,可是地主豪紳欺壓百姓,可以輕易的積累大量財富。
那些人可不在乎所謂的四等人製度,不在乎是漢人還是南人。蒙古人、色目人在他們的頭頂也沒關係,以至於到了現在,還有很多大元遺民。
比如說張三豐,就是自稱大元遺老。對於老朱的召見,張三豐屢次不應詔。
明初諸人,皆不忘元廷,無意出仕。
這不是個彆現象,詩人、文學家、書畫家楊維楨不願意為張士誠效力,也不願意為老朱效力,自稱‘豈有老婦將就木而再理嫁者耶’。理學家鄭玉不事二主,朝著北元跪拜後自縊。
所謂‘元末殉難者多進士’,這些讀書人算是既得利益者,可不在乎底層百姓是不是水深火熱。
到了大明,他們也是極力的想要改變現在武貴文輕的局麵,想要擺脫文官隨時都有可能被皇帝誅殺的處境。
現在一些讀書人急了,他們是真的開始擔心起來了。
先皇太子朱標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清楚,就算內在狠辣果決和皇帝如出一轍,但是表麵還是寬仁的樣子。
現在太子沒了,朱允炆就很好啊,自小接受儒家教育、銳意複古,出身也是書香門第,和文官集團的關係密切。
本來大家都期待著他被立為皇儲,以後讀書人的處境可能就有極大的改變了。
可是現在倒好,朱允熥這個此前紈絝之名在外的皇三孫蹦出來了。在朝堂大鬨一場之後,讓黃子澄現在還在獄中,詹徽如芒在背。
先不說名聲如何了,單單就是他在朝堂露麵那一次,不少文官就覺得這不是‘仁君’,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而且現在還和勳貴走的那麼近,甚至此前文官們被勳貴毆打,據說都是這位皇孫授意的。
本來有機會看到天亮了,對於未來有了很多的期待。但是現在朱允熥這個皇孫橫插一杠子,很多人心裡不安。
他要是成為了皇孫,很有可能繼續重用勳貴外戚,對文官百官壓製。
而在文官們內心擔憂的時候,老朱下達聖旨,召在外藩王返京,為太子出殯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