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起身走向偏殿,“走吧,咱陪你喝一杯,你就安心上路。咱孫子都給你求了情,要給你留點香火,咱給他麵子。”
周德興抹著淚起身,而朱允熥準備悄悄開溜。
老朱轉身瞪眼,衝著朱允熥吼道,“還不跟過來?”
老朱落座後,對周德興說道,“坐著吧,今天咱兄弟喝一杯。”
本來是不該在這個時候飲酒,可是周德興也不勉強,跪下重重叩頭後起身。現在也不矯情了,有些事情就是聽皇帝安排就行。
朱允熥站在旁邊百無聊賴,老朱越看越氣,“沒點眼力,不會倒酒啊?”
朱允熥不情不願的倒了兩杯酒,而老朱端起後一飲而儘。而周德興也很直接,猛地將酒灌進嘴裡。
下一刻朱允熥就沒事可做了,老朱和周德興顯然都覺得朱允熥倒酒速度太慢。
老朱滿眼通紅,說道,“五七,你可怪咱?”
周德興用手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水,說道,“不怪!你現在是皇帝,那畜生所做之事天理不容。”
隨即周德興哈哈笑了起來,“咱這輩子值了!當了侯爺,領過千軍萬馬,有榮華富貴。臨了雖然家裡出了這檔子事,咱還有子孫能傳香火,他們還能有個一官半職!值了,咱真值了!”
老朱就笑了起來,隨即說道,“那你安心上路!咱本來還想著你該如何想!咱死了個兒子,就得拉著你兒子一起死!”
周德興看著老朱,說道,“咱哪敢想!郭四家那小子去的時候,咱當場就給氣昏了!重八,你說咱以前也是皮,哪有這些混賬膽大!”
朱允熥再次想要腳底抹油,兩個老人在回憶小時候的事情,不是他該聽的。
老朱一瞪眼,朱允熥隻能低著頭站在原地。
老朱指了指朱允熥,得意的說道,“咱比你強,咱兒子出息、孫子也孝順!”
“是,皇孫好啊!”周德興由衷說道,“咱本來想著全家、三族,肯定都沒了!”
老朱也是哈哈一笑,隨即有些傷感,“怎麼就出了這麼檔子事!五七,其他人咱不說,你和大嘴真是咱弟兄,咱從沒想要殺你們。”
“知道!”周德興就笑著說道,“咱也沒想過!咱三個光屁股一起長大,咱三個爬院牆去偷看劉姐小姐,能一樣?”
老朱也哈哈一笑,“劉家小姐,咱現在都不記得長啥樣了。就遠遠見過,記得白淨。”
老朱隨即看到了站在原地閉著眼睛搖搖晃晃似乎在打盹的朱允熥,又來氣了。
指著朱允熥,老朱那叫不順眼,“咱這孫子哪都好,就是貪睡!他敢在武英殿打瞌睡,當著祖先的麵,他能打鼾!”
周德興有些意外,不過還是說道,“那還不是心安,要不然能打瞌睡?要咱說,他和你一樣!你那會兒也貪睡,那年替劉財主放牛,你曬著太陽就睡著了,牛差點跑丟,不還是咱和大嘴幫著你去找!”
老朱哈哈一笑,不過還是說道,“你比咱強?那年你爬樹撕破了衣裳,還不是咱和大嘴去頂的罪?”
老弟兄倆回憶著年少的往事,不提現在的恩怨。
周德興拿起酒壺,將酒一飲而儘,隨即搖搖晃晃起身,“重八,咱走了!”
老朱本來伸手去奪酒壺,不過還是停了下來,“見了咱爹娘,就和他們說一聲。就說他們家那個不省心的小兒子當了皇帝!他們就是見了天德也不信,他們信你!”
“哎!”周德興樂嗬嗬說道,“咱見到了你爹娘,肯定好好的幫你說話!就說咱鳳陽老家出了朱皇帝,就是重八!他們肯定信不過天德,他們就是再敢想,能想到咱家門口出了那麼多王侯將相,還有你能當皇帝?!”
周德興搖搖晃晃起身,衝著老朱叩完頭,朝著朱允熥也磕了個,隨後轉身就走。
到底是百戰餘生,在生死麵前也不再小兒女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