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個冬天(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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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陰霾在午後的陽光和往南方的旅途中一點點蒸發,升騰於天際。

摩托一路往南騎行,穿過繁茂的都市,越過了群山和曠野,在地平線和海麵之間,逆著光前行,最後漫入了璀璨的星空。

她們在荒蕪的戈壁和巨大的石塊下,抬頭望著俯瞰她們的星光,繁茂璀璨,襯的地上行走的人群更是渺小。

安怡欣脫下了頭盔,拍去上麵的黃沙,回頭望著翟瀾。

翟瀾還抬著頭望著星空,她早就摘下了頭盔,晚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在摩托車的餘光裡翩飛著,像無數動漫中於月光下沉思的女主角,下一刻就要想明白一切,然後掏出槍或者刀去執行自己心中的執念和想法。

但翟瀾隻是看了許久的繁星,然後一低頭把視線轉向了遠處斷裂的戈壁和巨石,看夜裡呈現出黑色的黃沙漫過了它們又離去,黃沙易碎,分崩離析,戈壁經久不變,聆聽著旅人無數的故事和心聲,卻依舊不願露出半點端倪。

她平視混亂的黃沙時間的太長了些,弄的眼睛不由的發澀,眨巴眨巴了眼睛,甚至流出了,為了保護眼睛而出來的眼淚,如此這般,她便把視線放的更低了些,望向了就在眼前的安怡欣。

眼淚和眯眼睛都會使得眼前便的模糊,靜待了一會兒,就像是相機尋找到了自己的心中的焦點一樣,將四周都虛化了,隻有眼前的安怡欣是清晰可見的。

翟瀾就這樣側頭的對著安怡欣笑,越笑越大,最後完全止不住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隻是世間彆的事物都虛化隻留下安怡欣這件事真的隻能讓她不由的變得開心起來。

安怡欣見她笑的這麼開心,忍不住的跟著笑了,但是完全有些摸不清楚頭腦,隻好邊笑著邊問道:“怎麼了,是想來嘶吼,享受這夜晚戈壁的回聲了嗎?”

翟瀾搖了搖頭,重新做上摩托,讓找了帶她離遠處的黃石更近一些,安怡欣自然同意了,給自己帶好頭盔後,還堅持的回著頭把翟瀾的頭盔在她的腦袋上壓老實了,又把紐扣係緊這才轉回去騎的車。

黃石太大了,無數的黃沙漫過它的模樣宛若輕紗撫過巨人的手臂,毫不起眼,而站在巨石腳下的安怡欣和翟瀾,甚至要如同仰望星空一般仰望它。

“喂——”翟瀾對它大喊了一句,著聲一點點的往遠處傳,而遠處又一聲聲的給予著回聲。

安怡欣拿起手機有些搖晃地來錄著翟瀾喊叫的模樣,她本來想的是這應該算是翟瀾這種少年老成的性子裡,少有的放鬆和“不應該”的瞬間,所以還是幫她保存下的,卻不想翟瀾喊了一聲便不喊了。

她轉頭對著安怡欣,對著正在攝影的手機,指著黃石說道:“她不理我。”

錄視頻的安怡欣沒忍住笑了一聲,而晃動的手機屏幕裡,在漫漫黃沙下中的翟瀾還在說著:“我沒來過這種地方,寬大,無垠,又因為戈壁和黃石形成了一個狹窄的地形,便聽的到回聲。我來之前我想的是,我要在這裡喊出一切的鬱悶和煩躁,即便無人聽到,卻也十分舒服。”

她轉頭走上前去摸了下黃石,摸到了滿手的沙子和灰塵,隻能無奈的笑了:“我以前想當個作家,就一輩子就寫出一本《活著》那樣的書,我就可以了。”

“但是不行。”她搖了搖頭。

安怡欣不理解地問道:“為什麼啊?”

“這有什麼為什麼的?”翟瀾拿頭盔擋住了安怡欣那邊的風沙,“不外乎社會不同意,家人不同意和自己後悔了吧。多重的原因都有吧,比較直觀的是我父母那邊,她們不想我成為一個動筆杆的人,她們覺得酸腐氣太重了,還不如繼承了她們的意誌去當個科學家,搞搞科研呢,而且……”

“而且她們身邊有太多的那種大文豪了,隻要我去寫書就肯定會被拿去和那些天賦漂亮得幾乎是熠熠發光的人比較著,我父親她心高氣傲,受不得這個。”

“那你自己為什麼也放棄了?”安怡欣不怎麼在意翟瀾父親的看法,隻在意她的想法。

翟瀾說的很是無所謂:“這能怎麼了,還不是有一天發現現在是不能寫《活著》的,規章製度是不讓的,真的要寫隻能也寫那個年代的《活著》,這有什麼意思?我才不乾呢,而且我們家那政治背景,寫啥都要小心,萬一把我爺爺害了,咋辦。”

安怡欣張口想安慰她,最後還是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反倒是翟瀾“撲哧”的一聲笑了,湊近了和安怡欣說道:“後來我不就逃去學電影了嗎!電影管的鬆,而且我父親可就更看不上了,他就一個老古板。”

聽到這話的安怡欣笑不出來,甚至連錄像都錄不下去了,低頭關閉了錄影的功能。

而對著她的翟瀾自然也不好一直傻乎乎的笑著,隻能一點一點的收起了表情,略有些尷尬,用沒拿著頭盔的手撓了撓頭,小聲地說道:“我是喜歡電影的,真的很喜歡,而且我隻是……隻是想表達。”

“就像我對著這漫天黃沙,這無邊戈壁喊的時候,它們亙古不變,它們毫無動搖,我便不願再往下喊了,我隻是想要抒發,想要答複,我想要……改變。”

很多年後,安怡欣都記得和她說這番話時,翟瀾的模樣,那是少年在滿腔迷茫裡,迸發出的一腔熱血,她甚至沒有那麼清楚自己要乾什麼,想乾什麼,隻能是這在風沙和挫折的裡尋著方向,尋著野心勃勃,神采奕奕的方向,哪怕世人都道這條路有多難走。

“你不後悔就行。”安怡欣問她。

“那是自然。”翟瀾回她。

兩個逆著拖著笨重的摩托車,往前走了很久,車印和腳印在黃沙上留下了痕跡,很快就被風沙掩蓋了,隻有女孩們討論內心深處想法的聲音,一直在這熠熠的星光中飄蕩,像是讓人心動的音符,飛出了蝴蝶的殘影。

她們便這樣帶著音符和蝴蝶又一直的往南邊走了走,到了湖畔看了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天鵝,看她們纏繞著,小心翼翼的拍了幾張照片。去天文台感受了人群的擁擠,擠的兩人握著手,生怕走丟,又殊死衝了出來,看著對方狼狽大笑,去見了以前華人血肉堆砌起的鐵路,看它殘破廢舊的模樣,隻能靜靜感受著曆史的脈動,在於翟瀾的回首間安怡欣一腳油門之間橫衝直撞的往前衝著。

一不留神就衝進了一大片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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