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蛐蛐(2 / 2)

這話倒是一下子把圖長安問住了,他看雨想得太多,在想那幫助著omega的劉老被omega協會第一個逮捕,覺得好笑;又見無數湊熱鬨,借此般情況宣泄著無端情緒的人,覺得可笑,卻又想著,都到這個時候了,還隻是在擔心這雨要讓劇組平白花掉多少錢的自己,覺得有些可憐……

有時候想得太多了,反倒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見了。

“我大約什麼都沒見到吧。”他聽到自己這樣答著,又問道,“那你現在看見了什麼呢?”

安怡欣眨巴眨巴了眼睛,微嘟起嘴,歪了歪頭,顯得有些委屈:“好難啊……師父。”

“我好無力。”

人喝醉了總是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地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啊。我感覺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我該怎麼幫劉老,我甚至閉眼都是翠兒達不成她的理想,甚至會被反噬的畫麵。”

圖長安聽到這,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問道:“翟瀾呢?”

他能接受安怡欣的脆弱,甚至很珍惜她這中隻有喝醉了才能於□□裡吐出的脆弱,這美得和深夜才偶爾探出頭的螢火蟲一般,敏感卻太過漂亮。

隻是在這時候,她喜歡的人呆在身邊,也許會讓她舒服些。

不料安怡欣隻搖了搖頭,說:“她接到了個電話,便匆匆離開了,她好忙啊。”

“忙點好。”圖長安安慰道。

安怡欣搖了搖頭,不準備再提這個話題了,隻是依舊安靜地看著雨。

圖長安陪她又看了一會兒,想了很多很多,最後摸了摸這孩子的頭,這次他摸到了。

“劇組是一個很封閉的地方,特彆是在這深山裡拍東西,一忙起來,外麵的信息進不來,裡麵的信息出不去,然後又因為高壓和連軸轉會使得人們的情緒崩緊,最後你遇見的任何大事都會給你極大的壓力和無力感,彆陷進去,走出來,等你離開這邊,你會發現這事其實很小很小的。”

安怡欣聽完笑了起來,似乎信了,轉頭望向了圖長安,說道:“我好想一直都忍不住本能的難過。”

“難過和痛苦是偉大藝術萌芽的載體。”圖導說。

安怡欣還是笑的:“很早之前,那都是瀾第一部電影剛剛得獎的時候了,因為我還沒從團裡畢業,所以隻敢偷摸摸跑到她的門口旁的暗處等她,卻不想我躲著,躲著,我就聽到了……”

“我聽到幾個來蹭紅毯的‘業內’在高談闊論著那幾部入圍的電影,把翟瀾和另一位入圍的omega放在一塊比較,師父知道他們比較的是什麼嗎?”

“比較的是……樣貌嗎?”圖長安聲音有些啞了,他生為alpha,甚至可以猜到那些人說了什麼樣的內容。

什麼時候,人們會肆意地對一個偉大的導演的樣貌指手畫腳呢?

——當她是一個omega導演的時候。

“剛剛翟瀾接到電話,說今年(國外的某大獎)最佳導演,直接不讓omega導演提名了,她們那邊很多東西要重新規劃了。”

安怡欣笑著又回去看了看雨。

“外麵和這裡也沒什麼區彆啊,師父。”

“我有時候總覺得我是一個罐子裡的蛐蛐,隻是我以為我是個人罷了,然後某一天我的意識覺醒了,我發現我是一個蛐蛐了,這時候無力和恐懼感才會如海浪般把我淹沒,因為我發現我逃不出這個蛐蛐罐子,而身邊的蛐蛐們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個蛐蛐。”

她頓了一下,吐出一口氣:“但最恐怖的是,我發現我那些意識到自己是蛐蛐的前輩,不是在尋找出去方法的路上撞死了,就是……被我身邊沒覺醒蛐蛐們咬死了。”

“被咬死了。”

她輕笑著又重複了一遍。

***

雨下著,太安靜,時間慢慢地流逝著。

劇組的事情太多了,圖長安呆不久,翟瀾卻還沒回來。

圖長安卻不敢離開,喝酒後的人們總是理智全無,太容易陷入情緒裡,他太怕安怡欣出事了。

卻見坐在墊子上坐得好好的安怡欣,突然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一個勁就往雨裡跑。

安怡欣跑得太快了,快的圖長安甚至沒有來得及把她攔下來。

隻能見到少女奔在雨中,用手護住手中手電筒的光,那光在這晴天白日裡不夠明顯,卻足夠照亮少女護著的手掌。

“它沒熄滅。”安怡欣突然說了一句幾乎是腦殘的話,誰都知道水是湮滅不了電筒的,“它們已經不是以前隨便什麼水就能熄滅的火焰了。”

“所以呢?”圖長安問她。

“所以我想明白了,也許我看不到我心中的畫麵,但是我的努力會讓從火把到手電筒的速度變得更快一些。我踩著之前撞死蛐蛐的屍體往上爬著,而我有一天也會變成築路的屍體,而後輩們就可以從我的屍體上踏上去。”

“終有一天,所有的屍體會彙成通天的道,讓所有的人離開這封閉的世界。”

雨中淋得好不可憐的少女笑了起來,她說:

“我酒醒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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