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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翟瀾也不知道那天安怡欣摸了她多久,隻知等她自己緩過神來的時候，安怡欣還是那樣安靜的摸著她的頭，像在摸一隻小貓小狗,又好像是因為太重視她了,完全不敢有其他的行動。
翟瀾想了想,把頭微微的往後仰了些,蹭了蹭安怡欣的掌心，蹭的安怡欣手心發癢，不由的低頭望向了她。
她立馬對著安怡欣笑了起來。
她這副開心傻樂的模樣,逗得安怡欣也沒忍住笑了起來，索性捏了捏她的臉蛋,又把止咬器摘了下來,黏糊糊地過來親了她一口,就什麼也沒問,接著陪她逛了起來。
工地上其實素來是吵鬨的,人聲，沙子聲，水泥攪拌聲,還有一些重物落地和機械運作的聲響,吵吵囔囔的，不是個風雅的地方,也自然不那麼適合談戀愛。
轉得差不多的時候,安怡欣和翟瀾便準備回去了，如此索性直接順著牆壁的外沿，準備繞個大圈，走馬觀花的看看最後一點，就直接離開。
也便是這麼胡逛的時候,她們們再次遇到的翠兒。
彼時翠兒正目不斜視的一邊走路，一邊和人溝通的事，發現又和翟瀾她們撞上，連忙停下又和她們打了個招呼，打完她本不想再開口說話的，但是思索了一下，還是啞著嗓子給翟瀾和安怡欣她們介紹了下，自己身邊的那個高大的男子。
“他就是那次來和我溝通的代表。”翠兒長話短說，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代表，說他在外麵來的那群人裡威望很高，很能乾活，也很能打架。
重點是，他是那群幫忙的人裡，目前唯一一個，自從來了就未曾離開的人。
安怡欣這邊連忙和他握了個手。
而翟瀾靠在安怡欣的身旁，說了幾聲“你好。”後，便偷偷抬眼觀察起了這個看起來太過於高大，穿著一身藍色苗裝，看起來沉默寡言的代理。
他看起來確實會抽煙，同時看起來也真的很老了。
他臉上滿是皺紋，皺紋深得像溝壑，像一塊老石頭，唯有那望向安怡欣的眼睛，卻極為銳利，像這大山裡的鷹，直勾勾的，一眨不眨的，看著有些赫人。
但他一開口，聲音倒是挺柔和的，隻聽他用著濃重的口音，略帶比劃的對安怡欣說道：“我們會建好，這裡，這個學校的。”
安怡欣眨了眨眼，聽出他不怎麼會說普通話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接話，也隻努力回一句：“謝謝。”
但這句謝謝後，她們四個人在這個小小空間直接尬住了，完全沒有擠出了下一句話，隻得四個人四目相對，良久不語。
最後還是翟瀾最先忍不住這種尷尬，單手捂了捂臉，有些崩潰的岔開話題道：“你們兩個等下要去乾嘛啊？”
翟瀾是對著翠兒說的，因為她和翠兒熟，卻不想先回複的是那個和翠兒溝通的代表。
“我們，去看看孩子們。”
“孩子們？”翟瀾疑惑了，因為她所知這裡以後將成為一所學校，卻不知道這麼個高山半山腰處，哪裡蹦出來個孩子啊，而且還是“孩子們”。
那代表人點了點頭，似乎是看她們有些疑惑的目光，對翠兒做了個手勢後，便直徑往前麵走了，看樣子是想帶翟瀾和安怡欣去看看她們所說的孩子們。
他和翠兒步伐極快，不消一會兒，原地就隻剩下安怡欣和翟瀾兩個人了，弄得安怡欣和翟瀾麵麵相覷，想了想還是跟上了前麵兩人的步伐。
很快安怡欣和翟瀾就走到了一棟看起來已完工的樓前，同時耳邊也聽到了孩子們一陣陣清脆的讀書聲。
而前麵的翠兒和代表也停了下來，隻隔著沒有裝玻璃的窗口往裡麵望，而安怡欣和翟瀾看她們停了下來，也連忙走到了那邊去。
翟瀾往那窗口一伸頭，就隻見好些孩子坐在布上，盤著腿，拿著書在看著，而更多的孩子則是圍在一個大人身邊，他們擁簇著那人，等那人指著書，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們讀。
“菜。”被簇擁著的樂音，柔聲的讀著這個字。
而身旁的孩子們爭先恐後的學著：“菜！”“cai！”“拆~”
五花八門，七嘴八舌，南腔北調的，幾乎就像個災難現場。
但抓了卻見小孩群中的樂音臉色上非但沒有一點不滿，反而臉色比在殺青宴上時好了很多，白裡透紅，淺淺帶笑，明豔得像是直接度過了寒冬的日子，直接將時光帶到了春天，帶到劉老落英繽紛的春天。
明媚且美好，倒有些不像她樂音了。
翟瀾的眼睛就那樣死死地盯著這樣的樂音，實在是沒忍住小聲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她本問的自然是樂音怎麼會在這，但那個代理人不懂她們這群人之間的彎彎繞繞，隻以為她問孩子們為什麼會在這，就飛快地搶答到了：“這都是之前，大家寄過來的書，孩子們想學，就跑來了。”
等代理人都說完了，翠兒才勉強打完字，舉到了翟瀾的麵前：
“樂音嗎？她在這好些日子了，她幾乎每天都來。”
翟瀾張了張口，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麼回複代理人的話，隻能沉默地望著翠兒打的字，不一會兒氛圍又安靜了下去。
但翟瀾也是管不得這份安靜了，她望了很久翠兒打的字，深吸一口氣後，才轉頭望向了樂音。
她望著樂音那恬靜的模樣，心中是又驚訝，又欣慰，但是心情仍舊忍不住悶了下去。
她還記得很久之前，她和樂音聊過小孩的事情，那時候她還沒和安怡欣結婚的，每天拉著樂音暢想和安怡欣以後的未來，聊著聊著樂音卻突然有些猶豫地說：“我以後不想要小孩。”
“一來我是Beta嘛……本來就難有孩子，而且如果硬要，手術什麼的，太傷身體了，而且……而且我總覺得我會變成我父母那樣的人，我，我不能害了我自己的孩子！”
她說著忍不住盯著翟瀾的眼睛問道：“你說我們真的能成為很好的父母嗎？”
那時候的樂音說得誠惶誠恐，卻也認真非常，她對她那把她當工具父母的厭惡，和對未知孩童的恐懼，幾乎是要溢出來的，她恐懼孩子，恐懼父母的身份，同時也恐懼著自己。
所以翟瀾幾乎難以想象樂音現在的樣子，卻又忍不住回想起前幾天樂音慘淡的模樣，這其中巨大的對比和落差，讓她的心情很能一下子變得開心起來，隻能一點點沉下去，像胸口壓了一塊大石頭。
這種難過是直觀的，這種難過也是很難驅散去的，一直縈繞在她的身旁，陰魂不散。
翟瀾望著此刻的樂音，眼神忍不住又瞟向了習慣性閉著嘴不說話的翠兒，看著她們兩個人明顯都消瘦了的臉龐。
忍不住地會想人為什麼要長大呢，或者人長大為什麼就要變呢，就要承擔這麼多？
就像到底是什麼磨難，會讓一個恐懼孩子的女孩，整個人神情都有些恍惚的時候，還堅持來陪著小朋友？她在這群小孩子身上，到底能看到什麼？而又是什麼樣的時光歲月，能讓天使的喉嚨變啞，讓百靈鳥的嗓子習慣沉默。
這就是成長嗎？滿是疤痕和鮮血，也滿是拋棄和無奈？
但這種上升到哲理的問題，本就是想不明白，也沒那麼容易想通的。
自己也隻能淺薄地安慰著自己，想自己本就是一個凡俗的人，和世間所有平凡的普通人一樣，大家都想不通這個問題，那她本質上就不應該去自尋煩惱。
可……
翟瀾的腦袋突然卡了殼，因為也許是她的目光太直接了，或是彆的什麼原因，樂音突然抬了頭，和她直接對視了。
她看見了樂音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見了她消瘦的麵頰，也好些在她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驚慌失措的自己。
翟瀾嚇得轉身就跑。
她跑了很久，才勉強停下，半彎著腰喘著粗氣。
“你還好嗎……”不知什麼時候，安怡欣追了上來。
翟瀾聽到了安怡欣走近她的腳步聲，她想回複安怡欣，她其實挺好的，但是剛剛劇烈的運動，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努力地喘著氣。
而安怡欣正好趁著這個她沒接話的氣口，接著往下說了下去，她對翟瀾說：“你這段時間，好像很不開心。”
翟瀾喘著氣，眨了眨眼睛，仔細回想了一下，很快她認定自己沒有不開心，隻是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麵對樂音，而且是沒有理由的不知道怎麼麵對樂音，於是便搖了搖頭，直起身子，對著安怡欣說道：“沒有呀。”
但不知為安怡欣，反倒麵色變得更加凝重，透露出一股不相信她的模樣。
或者說一副非常不相信她的模樣。
“怎麼了嗎……？”翟瀾的語氣突然有些遲疑。
安怡欣極為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輕聲說道：“這段時間你每天晚上都在哭……”
“每天晚上你夢裡都在哭……”
翟瀾張了張嘴巴，她其實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真的有哭嗎，而且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她有些暈乎乎的，索性就對著安怡欣開玩笑道：
“你怎麼知道是每晚啊？難不成你就每天那麼看著我哭也不叫醒我？”
安怡欣用他那深邃的眼睛，就那樣深深地望著她：“我沒有叫醒你，我怕你醒來害怕。”
“但這段時間每晚我都抱著你看著你，所以我知道你哭了，有的時候那個眼淚甚至都擦不乾……”
翟瀾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小聲地問著安怡欣：“這麼嚇人嗎？我，我以前也這麼哭嗎？”
“你以前不哭，你以前就是罵人。”說到這裡的時候，安怡欣眼睛裡忍不住地浮現了一些笑意，“拍攝後期，你天天晚上都罵圖導，就那幾句話翻來覆去地罵。”
“……”這話一出來，翟瀾那些不知所謂的傷感直接消失了大半，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臉，小聲的嘀咕著，“圖導……不知道這事吧。”
“知道呢。”
“嗯？？”翟瀾驚訝了，猛地抬頭望向了安怡欣。
“因為我覺得很可愛……所以向師父炫耀了一下。”安怡欣回答得很認真。
但同時，她望著翟瀾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樂音……其實有讓我告訴你，讓你回下消息，但是我沒有說。”
“我沒有說。”這四個字安怡欣咬得很重，重到翟瀾都有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有些尷尬地往後搭著話。
“啊，沒事的……我是故意不回她消息的。”
說到這翟瀾突然有一些害羞，聲音都忍不住弱了下去，頭也慢慢低了下去：“我……我在意識到你很在意她和我的關係後，就沒回過她消息了。”
“我是……一個很壞的朋友啦，對她而言。”
“我不想你難過嘛……但又不知道怎麼告訴你這個事，怎麼說都好像在告訴你我這個人很不靠譜一樣。”翟瀾嘀嘀咕咕的就像是想要飛快把這個話過去一樣，說著又突然想著安怡欣也許不喜歡她這樣，猛的抬起了頭，拿出手機就慌亂地說著：
“你是不喜歡我這樣嘛？我，我可以……”
安怡欣猛的抓住了翟瀾的手腕，很是認真的說道：“沒……我，很喜歡。”
“非常，非常地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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