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大燈撕開雨幕,敞篷的蘭博基尼在載著麵容猙獰的男人頂著海雨天風、穿越寂靜的群山,向悲劇發生之處駛去。
這是雨夜的東京多摩川。
群山之間,陰影隨雨落狂流癲狂舞動。
該死!該死!該死!
你做了什麼,路明非?!
你做了什麼?!路明非?!
群山之中暴雨之下,那些密林全部被銀色的絲線掛滿,仿佛佛經裡遠離塵世的琉璃世界。
最大的恐懼再一次淹沒竭儘全力也沒能趕上的男人。
那是鑄鐵成山不能更改的錯誤——
後胎帶著刺耳的尖叫聲在坡道上滑動,車燈光柱似乎高速旋轉的時鐘掃過一圈又一圈,這輛價值昂貴的奢侈品終於停了下來。
路明非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無助的時刻。他的眼睛裡,巨大的悲哀和絕望洶湧如潮水,幾乎要傾出來。
他聲嘶力竭,嗓子裡卡著那個女孩的名字,好像牙齒咬著鋼鐵。
他在喊——
“繪梨衣……”
那雙沉睡的眼睛忽然睜開,女孩的名字還卡在男孩的齒間,便立刻像是猛獸的低吼一樣被壓抑了下去。
熾烈的金色在他的眼睛裡不可抑製地被點燃,然後緩緩地熄滅。
路明非抬眼,右手習慣性地要握住枕邊的刀劍,但他摸了個空。
此時,隔壁鋪上的小胖子路鳴澤忽然翻了個身,發出吭哧吭哧的幸福豬叫聲。路明非於是很重很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攀了鏽跡的窗框被風吹動,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晚春的風從很遠很遠的海邊吹來,還有點涼。
很破很舊貼滿各種日本動漫美少女的臥室門上掛著有些泛黃的農業銀行送的掛曆,借著月亮灑進來的光,可以看到一個穿著紅肚兜的娃娃抱著一條寫了29的大鯉魚。
今年是29年,路明非回來的第三年了,從未來回到過去的第三年。
事情發生之前,路明非已經接受了尼伯龍根計劃對他的強化,也完成了學院對他的特訓,正在接受心理導員富山雅史的治療,但在一次治療中發生了奇跡般的事故,那個奇跡讓路明非帶著尼伯龍根計劃所賦予的煉金矩陣和對戰鬥的經驗回到了27年,也就是他那簡直有些不忍回首的高一。
前幾天卡塞爾學院寄過來的n96手機亮起了屏。路明非打開qq,是陳雯雯邀請他參加明天晚上的文學社活動。
路明非挺直了脊梁。他還記得原本的時空中這一天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沒辦法啊,誰叫他以前那麼衰,衰得就像路邊的小草,誰都樂意踩一腳。
可命運的弦早已被撥動,路明非心裡的衰小孩已經死了。
時隔經年,他的領子裡早已襯著黃金,高天原酒窖裡的酒也澆滅了他心底的懦弱。
回想一下,有些東西真的比他的命更值錢。
也有些東西隻有真正勇敢的人才能夠承擔。
“嗯,好。我通過了卡塞爾學院的麵試,這次之後可能很少再見了,明天正好跟同學們告個彆。”路明非敲著拚音九鍵,打錯了很多字,改了很多次。
他回來之前那會兒已經是卡塞爾學生會主席了,哪裡還會用這種老式的按鍵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