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山有木兮木有枝(1 / 2)

諾諾把路明非送回了宿舍,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隻是臨彆的時候用她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注視著他離開,注視著那個耷拉著腦袋像做了錯事的小孩的衰仔。路明非身上強大的氣場都消失了,代替S級的分明是她熟悉的那個路明非。

宿舍裡原本屬於路明非的那張床在上午的時候被奇蘭拆掉了,說是要用來製造延緩學生會和獅心會進入宿舍樓的障礙物,這會兒校工訂做的新床還沒送來。

外麵的狂歡大概持續了一整天,遺憾的是大家都沒能找到今天的主角藏去了哪裡。

事實是路明非喝了宿舍裡芬格爾花三十美元買的一箱八瓶劣質餐酒後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天。

他一直是一個神經大條的人,當某種極端負麵的情緒填滿他所有心思的時候,他就會觸發某些保護機製,然後通過各種方式來遺忘這些負麵情緒。

酒精和睡眠顯然都是很好的途徑。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周圍很安靜,隻能聽到兩個人輕緩的呼吸,其中一個是他自己的,另一個人的呼吸勻稱且近在咫尺。他的頭有點昏沉,大概是睡太久了。

“師兄,師兄,幫我倒杯水。”路明非閉著眼睛趴在桌子上嚷嚷,他想這時候能在這間宿舍裡的大概就隻剩下芬格爾這貨了。

略有些冰冷的柔軟手掌貼上來,近在咫尺的那個呼吸的主人沒有起身離開,反而是伸出手來覆蓋在路明非的額頭上。

“師兄,你的體溫好像有點高。”那個人說。

路明非沒反應過來,他努力地睜開眼睛,這時候夕陽的光在山頂學院的最高處緩緩地褪去,巨大的日輪已經徹底消失在山的另一邊,但還是能看到天空中的雲被燒成了火焰的顏色。

明天大概會有一個好天氣。

黃昏下的卡塞爾透著寧靜的美好,悠揚的曲子從陽光食堂的側廳傳出來,在宿舍區的上空流淌,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一切都那麼靜謐,一切都好像是在一幅畫裡。

當小夜曲的第一段在懇求、期待的情緒中結束,抒情而安謐的間奏之後,音樂轉入同名大調。路明非終於注意到自己身邊的人。

一瞬間他有點恍惚,眼睛都在這時候模糊了。

他聞到了那個人身上熟悉的、令他魂牽夢縈的氣息,那是淡淡的檀香,清雅而冰冷。

路明非的眼睛還是模糊,腦袋隱隱的刺痛。這真是不可思議,以他的體質很難有酒精能灌倒他,但這些餐酒就像是英靈殿中奧丁宴請瓦爾基裡時的仙酒一樣,幾瓶就讓他有些受不了。

為了看清楚那個身上散發出檀香味的女孩,路明非用力地支撐起自己,他往前靠,再往前靠,他真的很想看清那張臉。

對方沒有閃避也沒有後退,直到路明非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師兄你要是向我表白,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做我的男朋友啦,不過上來就要親親是不是進展太快了些。”女孩的臉上浮現一抹嫣紅,故作嬌羞狀用手指點在了路明非的額頭上,防止這貨要更進一步的動作。

“夏彌?”路明非瞬間便清醒了,他的視線清晰起來,終於見到陪在自己身邊的壓根兒就不是芬格爾,而是他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的小師妹。

“啊嘞啊嘞,二師兄你好像很驚訝,怎麼,是小師妹配不上你嗎?”夏彌撇撇嘴,把身邊的保溫桶提過來。

“我全身都痛……”路明非發出痛苦地呻吟。

“你喝酒之前真的不問問酒主人那裡麵裝的什麼嗎?”夏彌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她把保溫桶打開,裡麵是胡蘿卜山藥燉排骨,“我給你燉了湯,可以加速酒精代謝,還能保護腸胃。”

“那東西不是食堂裡四刀一瓶的餐酒?”路明非愣了片刻。

“芬格爾師兄把裡麵的酒換成了格林納達朗姆酒,”夏彌盛了一碗湯,用木勺子舀一勺吹了吹,然後自己抿了一口試了試溫度,才伸到路明非麵前,揶揄道,“那可是高濃度烈酒,你居然空腹吹了兩瓶,真行啊師兄。”

“居然沒有死。”路明非震驚,但還是乖乖張嘴。

排骨湯裡燉了胡蘿卜和山藥,有一絲絲沁人心脾的甜味,進了胃裡立刻就化作一絲暖流,讓路明非幾乎舒服地呻吟出來。

格林納達朗姆酒是一種口感清澈的烈酒,這種酒采用罐式蒸餾法釀造,在最大限度上保證了酒的口感,它的原材料是甘蔗汁,酒精濃度高達90%。餐酒的容量是480,兩瓶就是一升,路明非怒炫一升朗姆酒居然還活著,簡直就是人間奇跡。

“你把芬格爾嚇慘了,”夏彌翻翻白眼,“拜托師兄,你可是S級,要扛起屠龍大旗的少年俊傑,連昂熱校長在血統權限上也最多和你平級!要是你酒精中毒死在這裡,可真要成了卡塞爾校史中無法抹去的笑柄了。”

路明非機械似的張嘴,等著夏彌的投喂。

“喝喝喝,喝死伱算了!”夏彌佯怒,把勺子反複塞進路明非嘴裡,“師妹我現在被獅心會和學生會雙重通緝,人嫌狗惡還得來照顧你路少爺,真是苦命啊我!”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看向夏彌的眼睛。

那雙眸子微微下垂,黃昏中日光的餘韻把睫毛的影子整齊地投在眼睛的表麵,像是蒙了一層陰影。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大概真的很過分,居然在那種情況下推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女孩,周圍那麼多人在看著他們,那些人在歡呼雀躍雀躍,真的認為能見證一場能載入校史的愛情萌發。

“師妹……”路明非有些語塞,他其實時常在心裡憋著很多老槽想吐,從本質上來說也的確是一個爛話仔,但他真的不會和女孩說話,那種事情應該交給愷撒.加圖索來做才對。

“嗯嗯,我有在聽。”夏彌把自己的眼睛藏在陰影裡,這個時候黃昏的餘暉真的徹底散去了,她的目光被隱入如墨的漆黑中。

“對不起。”路明非說,他耷拉著腦袋,真喪氣啊,和誰認識的路明非都不一樣。

“你為什麼要道歉?”夏彌歪了歪腦袋,“你沒有做錯事。”

她的五官精致,近看真像是天使,和諾諾、和繪梨衣都不是相同的風格,漂亮得讓人誤以為是妖精。

路明非搖了搖頭:“我以為你真的會和師兄一起在自由一日裡阻擊我。”

“我很講義氣的,我倆的友誼堅如金剛啊師兄!”夏彌哼哼著說,她好像莫名有點生氣,伸出來的勺子也不往路明非嘴裡塞了,氣鼓鼓地送到了自己嘴裡,蘿卜混在甜香的湯裡,把她的臉頰撐起來,像一隻倉鼠。

“還有,對不起我上午的時候把你推開了。”路明非不敢去看夏彌的眼睛,他把燈打開,桌子上滿是雜亂無章的紙屑,那是奇蘭和他在這裡一起製定計劃的時候作廢了的計劃書。

“其實我是一個混蛋來著,師妹你知道嗎,你身上的氣味真的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以前我帶她翹家,去吃五目炒飯,去看天空樹,去在那麼大的一座城市裡兜兜轉轉,她家裡人就滿城找我們,還上了電視新聞。”路明非把自己蜷縮起來,露出很脆弱的一麵,“她說要和我一起去韓國,去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海棠花下一起吃冰激淩,還要和我一起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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