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睡了嗎?”
“沒呢師弟。”芬格爾從上鋪露出一個亂蓬蓬的腦袋來,眼睛炯炯有神,全無睡意的同時神采奕奕,“你師兄我可是卡塞爾學院專業狗仔頭子,日理萬機。”
“話說師兄你日理萬機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吃薯片,渣子落我腦袋上了,還是土耳其烤肉味兒的。”路明非吐槽。
這時候窗戶開著,路明非坐起來擦掉臉上的薯片渣,他耷拉著腦袋,七宗罪中最後一把武器色欲就枕在枕頭下麵。窗外有一輪漂亮的滿月,教堂尖頂的紅瓦上好像鍍上了一層白銀,深秋的夜風就幽幽地吹,真是靜謐的美好。
真希望這美好能一直延續下去。
上鋪還在傳出哢擦哢擦的聲音,薯片渣從縫隙裡掉下來,路明非鼻子抽了抽,嗯,這一次是西紅柿味的。
“如果你不喜歡土耳其烤肉味的,那我現在換成西紅柿口味的了。”芬格爾賤兮兮的聲音響起,路明非抬頭看過去,上鋪筆記本電腦的光落在天花板上,印出芬格爾頗有些特色的大腦袋影子來。
“師弟你現在可是屠龍英雄,卡塞爾學院的當紅小生,米其林三星都隻配做你的食堂,出入都得布加迪威龍接送,走到哪裡都能有犯花癡的小妹請求你在她們的內衣上簽名。”芬格爾頭也不抬,看樣子他不隻是頭也不抬,甚至很可能很有些時間沒起過床了,
“你當然不懂薯片這種平民美食的魅力了。”
路明非沒有說話,這時候他壓在枕頭下的手機開始震動,是一隻輕鬆熊給他發了QQ短信。
夏彌說師兄你睡了沒有?我睡不著。
路明非說睡了睡了,我已經睡著了。
夏彌發來一個生氣的表情,“師兄,你分明就沒有睡嘛,既然沒有睡,那要不然乾脆起床,你請我吃宵夜。”
路明非心說好呀你睡不著叫我出門,結果還得我請伱吃宵夜是吧?
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好。
聊天界麵暫時沉寂了幾秒鐘,路明非大概可以想象手機對麵的夏彌此時是如何欣喜的表情。
“那等我半個小時我收拾一下就出門,我們就在食堂吃吧。”夏彌發來短信。
路明非回複了一個OK的表情,重新收好手機,雙手緊貼大腿,目光凝視芬格爾的床板。
“師兄,你知道嗎,”路明非突然說,“其實我以前很喜歡吃薯片,不隻是薯片,所有的油炸食品我都都很喜歡。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種膨化食品,大概是某種地溝油炸出來的,很香,我們那個年代的小朋友都很喜歡,那個包裝袋裡麵會附贈一些卡片,智多星無吳用及時雨宋江打虎英雄武鬆什麼的,隻要集齊水滸108將就可以到小賣部兌換一張遊戲卡。你知道遊戲卡嗎?那種插在電視下麵的接口的遊戲機用的芯片,可以玩魂鬥羅、超級瑪麗和冒險島之類的小遊戲。”
“我知道我知道,任天堂的冒險島嘛,我以前經常玩的。”芬格爾從上鋪露出一個腦袋來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其實差不多吧。不過我從沒有成功湊齊過108將,黑旋風李逵和打虎英雄武鬆總是重複來,而矮腳虎王英這張卡卻從沒有出現過。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麼操蛋,不管你多努力,不管你多用心,不管你想要的東西有多麼卑賤,可沒有就是沒有,不愛就是不愛,哪怕你付出了你的所有,你買下了小賣部所有的膨化油炸食品可還是開不出一張矮腳虎王英,分明他醜不拉幾又賤兮兮的,在水滸好漢裡邊就是個墊底的家夥,可人家就是看不上你。”
“師弟呀師弟,有武鬆還不夠嗎?這可是條能打還講義氣的好漢!”芬格爾說,“所以後來你買到矮腳虎王英了嗎?”
“沒有,後來那家公司倒閉了。我讀高中的時候在百度上查過,他們壓根就沒有生產過矮腳虎王英這張卡。”路明非說。
芬格爾愣了一下,他隨後撓了撓頭,“那你真有夠慘的,師弟。”
“其實我想說的並不是我沒有買到矮腳虎王英,而是那時候我基本上沒有多少零花錢,連想要一張屬於自己的遊戲卡都隻能通過這種渠道去獲得。”路明非還是盯著床板,“我的爸爸媽媽一直在國外。他們定期給叔叔嬸嬸家打錢。然後嬸嬸就把那些錢用來買了化妝品,給我的表弟路鳴澤報了補習班,還給叔叔換了名表和西裝,最後落在我手裡的零花錢就真的很少了。”
“我那時候其實也並不是很喜歡吃那種廉價的膨化油炸食品,我也想吃可比克,我也想吃樂事,可它們太貴了,我買不起。我就隻能去街邊的小賣部買那種五毛錢或者一塊錢一包的油炸薯片,而路明澤就能拿著我爸爸媽媽寄給我的錢去胡吃海喝。有時候我能發現他偷偷買了樂視,可他看到我來了就把薯片藏起來不讓我看看到。”
路明非的聲音沒有波瀾。
“哇,師弟,這你能忍?哇擦嘞,是我的話我就等表弟睡著了用麻袋把他套起來狠揍,天天揍天天揍。”芬格爾義憤填膺揮舞拳頭,好像路明非說的那些經曆全部發生在他的身上。
“後來班上有個叫蘇曉檣的女孩知道了我的情況,她的爸爸就承擔了我高中時期的費用,學雜費和零花錢什麼的。蘇曉檣家裡是賣礦的,算是正宗的礦老板,超有錢,所以每個月能到我手裡的零花錢也不少。”路明非笑了笑。
“以師弟你的魅力倒也確實有資本吃軟飯。”芬格爾讚賞地點頭,“隻差一點就能比上師兄我了。”
“反正我上高中那會兒就挺有錢了,蘇曉檣的爸爸也知道嬸嬸不會讓那些資助落在我的頭上,他都是直接打款給我,所以那時候我算是一個小富翁。”路明非說。
“財政大權終於到手,那少爺不得翻身農奴把歌唱啊,這起碼得每天吃個二十斤薯片吧。”芬格爾憧憬道。
路明非哈哈笑,“其實也沒有啦,我放假的時候會去蘇曉檣他們家裡名下的福利院做義工,這種工作就沒有工資,他們給我我沒要。然後拿到第一筆助學金的時候,我就買了足夠吃到它們過期的樂視和可比克,回嬸嬸家的時候,路鳴澤眼睛都要盯直了。嬸嬸氣瘋了,罵我飯不吃就知道吃零食,在外麵弄了點錢也不知道拿回來補貼家用,說我是個敗家子,然後把那些薯片全給沒收了。後來聽路明澤說嬸嬸把這些薯片全部以低價重新賣給了樓下的小賣部。”
“真他娘的欠啊。”芬格爾怒氣槽直接充滿。
路明非笑了笑,“接下來的幾天我就直接從批發廠商下單,讓他們每天都送固定量的薯片直接到嬸嬸家門口,我就當著嬸嬸的和叔叔的麵全部撕開,叫上路明澤和我一起吃薯片。嬸嬸都快氣炸了,說我是個天生的壞種,可他們就不會說路明澤是個壞種,因為路鳴澤是他們的種。”
“師弟你真棒,聽著師兄我都有些熱血沸騰了。”芬格爾說,“不過把那那些不限量供應的薯片全給了你的表弟實在有些浪費,何不現在重新下單收買一下師兄我?”
“師兄,你想吃什麼口味的薯片,等下我吃過宵夜之後給你回帶來。”路明非笑盈盈的。
“哇擦嘞,你還居然準備出去吃宵夜。你叫了誰?楚子航嗎?我看資料裡說你倆情同夫妻,疑似有斷袖之誼,莫非這是真的?”
“去死吧你芬格爾!”路明非一腳踢在芬格爾的床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