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厚笑著點點頭“愚兄彆無他好,唯獨喜歡讀些新鮮書,不知賢弟可否同意我這不情之請呢?啊啊,當然,若是賢弟不便的話……”
“哪裡哪裡,如此,永原兄這邊請。”斐潛雖然有些不明白崔厚為何有這樣的要求,但是既然提出來了,要去書房便去書房吧。
兩人移步到書房對坐下。福叔端上來些乾果茶水,便垂手伺立一旁。
崔厚左右看看,讚歎道“傳聞河洛斐家詩書傳家,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竟然如此多的藏書,嘖嘖——啊,對了,賢弟上次之物剛好前幾日有個貴客見了十分歡喜,便收了去,此貴客頗也大氣,嗯,賢弟之份待今日申時愚兄再派人送來。”
“啊呀,如此真是煩勞永原兄費心了!”
“哪裡的話,愚兄還要感謝賢弟才是……”崔厚突然拍手道,“啊,對了,幾乎忘了,愚兄莊上最近新結了一些瓜果,特帶了一些給賢弟嘗嘗——老管家,煩勞一趟可好?我已讓人送至後巷。”
斐潛推辭不過,隻好道謝,讓福叔去後巷收取。
崔厚看福叔也走了,左右無人,便湊近了低聲問道“這等寶物……賢弟可是還有?上次貴客說了有多少便收多少……”
所謂寶物,其實就是大顆帶浮雕花紋的玻璃珠,正確來說應該是琉璃珠,因為斐潛沒辦法做到提純。琉璃質地堅硬又易碎,雕刻起來相當難度,而後人發明了脫蠟法,使得琉璃可以以更豐富的花紋形狀出現。琉璃的脫蠟法原本是要到唐朝才有人發明運用,因為斐潛後世對琉璃也有算是一點個人小愛好,搞了不少的收藏,因此多少懂一些。
當時斐潛傷寒剛好,家中基本上都被湯藥費用掏空了,幸好斐潛還記得琉璃的土製法,多次嘗試之下,經過脫蠟法,挑得幾個成型的,細細打磨後做得了三兩個成品,又恰逢在集市上遇見崔厚,誤打誤撞之下正好得知崔家有一間質鋪,於是便讓崔厚代為出手換些錢財,方度過初期那段艱難日子。
這也算是斐潛的目前唯一用上的金手指吧。說起來也有些無奈,漢代各個層級劃分的很清楚,士農工商雖然沒有像後世明朝那樣搞什麼戶籍製度,但是斐潛多少也算是讀書人的“士”,是不方便直接售賣東西的。
“士”之間更流行的交易方式是“送”,你送我幾個歌姬,我送你幾匹寶馬,大家心知肚明是交易,不過披上了文雅外衣而已。
斐潛要想將自己做的琉璃製品變現,當時最快的途徑就是質當,隻是當時意外的遇到了崔厚,否則也許選擇的就是另外一家質鋪了。
不過土製琉璃十分不易,十有八九要麼裂要麼空洞,成品率太低,斐潛陸續做了幾次,除了前幾次還有幾個像樣的,近些時間的兩批全部都是廢品,全部砸碎了不能用。
再者斐潛也知道物以稀為貴,若是大量出貨,不單擾亂物價,更是容易招來懷璧其罪的禍事,因此隻是拿了兩三個成品,托詞家中祖傳之物讓崔厚代售,其他廢品均敲碎深埋了。
做一個敗家子的名聲總比被人惦記得好。
現在看起來崔厚是在這筆交易中嘗到不少甜頭,所以親自來探聽看看有沒有繼續交易的可能。
斐潛想了一想,搖頭道“永原兄不怕你笑話,小弟迫不得已售賣已是心如刀割,此乃祖上流傳之物,到小弟這裡……唉……”這問題不好回答,如果說後續還有,這不就擺明了手頭有貨麼?不好。但是說沒有,現在錢是夠用,但是萬一不小心花完了怎麼辦,也是不能把路堵死是吧?
斐潛以袖掩麵,擺出一副傷心樣子,不準備正麵回答,先蒙混過去再說。
崔厚“嘿嘿”乾咳兩聲,心裡暗道,果然如同父親大人所言,肯定另有玄機。這豎子還裝傷心呐,眼淚都沒半顆,這裝得也太差了,要我怎麼也淚流滿麵才像真的——
不過崔厚也明白斐潛不願回答,隻好換個話題“這個,賢弟也莫要傷心……啊,最近賢弟在看什麼書啊?我看這裡藏書不下千卷,可否帶愚兄一飽眼福?”趁著斐潛還捂著臉,有意無意間將斐潛放在桌邊上的竹簡碰攤開了一點,偷偷瞄了一眼,隱約看到幾個字“……吾弓良無所用……”。
“啊,也就是些尋常書籍而已,看,永原兄,這個是齊論,可惜小弟這裡隻收集到十一卷,還有不少遺失的……”
崔厚一邊笑嗬嗬的裝出一副傾聽斐潛給他介紹各類經書文集的樣子,一邊心裡不停的在回想琢磨自己讀過的各類書籍有沒有這一句,想來想去竟然毫無頭緒,不由的暗罵,“這豎子看的是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