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突然覺得有些餓了,兩餐製就是不靠譜,容易餓啊!斐潛對著門外叫道“福叔!福叔!還有什麼吃的沒,我餓啦——”福叔啥都好,就是太固執,另可允許隨時都準備一些食物以備斐潛餓的時候有的吃,但是就是不肯將一日兩餐改為三餐,任斐潛說破嘴皮都不管用。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管他孫劉曹,先吃飽再說,斐潛毫無形象的盤坐在地上,托著腮幫子想,估摸著董卓這會兒已經接到詔書了吧,董卓快來了,我也得準備跑路了——
很快,門外福叔端著個盤子,走了進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斐潛心中暗想,“要走,還得先說服老福叔,總不能把他扔在這……”
澠池董卓軍大營外的一個小山包上。幾十名膀大腰圓的西涼兵將山下團團圍住,顯然是有什麼重要人物在山上。
早有人在小山頂平地上用絲帳三麵圍起,隻留出東麵方向,微風拂來,依稀透過絲帳看到有個人影在內。
一名峨冠博帶,寬袍大袖的白衣文士就獨自跪坐在這絲帳中間的席上,席子邊桌幾上擺了一壺酒和兩三碟下酒菜,白衣文士正在自斟自飲。
此人麵目清秀,留著一縷細長胡須,風度翩翩,隻是一直略略皺著眉頭,仿佛有難解之事在心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隨著身後輕微的腳步聲,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文優兄,好雅興啊!”
白衣文士伸手拿過一個酒碗,倒了一碗酒,說道“來來,文和,先不說其他,陪我共飲一碗。”
此二人正是西涼軍團兩個頂尖的謀士,李儒和賈詡。
賈詡接過酒碗,斜斜坐下,插著腿,一飲而儘,將酒碗放在桌上,也不等李儒再添酒,自己拿起酒壺又倒了一碗,笑道“上次和你喝酒是三年前了吧,真是難得——”看了一眼跪坐的端端正正的李儒,“嗨,此間就你我兩人,就不用這麼四平八穩了吧?”
李儒平端著酒碗,坐如鐘,緩緩將碗中的酒飲下,低眉垂目,“已經習慣了,改不了,你自便就好,莫要管我。”
“好,好,隨你,隨你。”賈翊也不強求,也不用筷箸,直接用手抓了一塊牛肉放嘴裡大嚼起來。
李儒也不計較賈詡的無禮舉動,仿佛根本沒看到一樣,輕輕挽袖放下酒碗,目視東方,眼中閃過莫名的光彩。
“文和,此去百餘裡便是洛陽了。我本以為今生無望再來洛陽,想不到竟然能第二次踏足此地。”李儒遠遠的眺望,就像已經能看得到洛陽一般,聲音平淡,卻在不經意間微微有些顫音。
賈詡正抓起另一塊牛肉,聞言一愣,又把牛肉丟回盤中,居然將油膩手指直接浸到自己酒碗了洗了洗,然後又端起酒碗一口喝掉,哈哈笑了,隻是笑聲卻顯得有些沙啞,“嗯,沒錯,三百餘年了,我們居然回來了!”
“是三百三十七年……”
賈詡呆了一下,無語道“……這,文優你還算的真清楚……”
“怎能不清楚,這三百三十七年間,我等之輩被驅趕到涼荒之地,與羌胡為伍,食無粟,眠無席,就連這身衣裳,都快忘了怎麼穿了……”
“二十年前,我與我父隨胡商來過洛陽,”李儒慢慢的說道,“城高街闊,繁華似錦,幾乎以為不似在人間,便覺得是世間所有美好都彙聚於此……但我錯矣,因我貪玩一時忘形衝撞了市坊的裡正,那裡正竟在寒冬臘月將我與我父親淨身趕出市坊……幸得一戶人家收留,否則就早已凍死當夜……”
賈詡無言,放下酒碗,慢慢的也端正的跪坐起來,和李儒一起盯著東方,目光幽幽,“……我尚年幼時,我父……患了漲食症,尋遍周遭部落,竟無半點精茶以消食,恰逢當時洛陽來人,我等上門跪求賜一點以救我父,豈料那人……”
“……那人竟說——”賈詡緊緊的抓住桌邊,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手指用力的發白,“……安能救邪逆胡蠻耶……嗬,嗬,嗬嗬,我等居然是邪逆胡蠻,隻配等死……”
兩人無言,沉默許久。
“文優兄,可是依我之見此次也並非良機,再者……董仲穎雖說豪邁,性情中人,但也並非良主可定天下……”
“我知之。”李儒依舊淡淡的說道,“奈何時不我待,父輩之時我等之人可稱聰慧者,仍有數十人,可是如今,可傳承的人又有幾何?二百年前我輩之人雖說敗過一次,但是也逼得其遷都洛陽,現如今,我就算再敗一次又有何妨?”
李儒倒了一碗酒,飲儘,斜斜將酒碗扔出,撞在山石間摔個粉碎“若可,吾代之;若不可,吾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