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學校周邊走了小半圈,我實在走不動了,便弱弱地打斷了父親的“演講”。午後十六點十三分,最後再吃頓晚飯,我們就該道彆了。我隻好提醒著父親說“爸,該吃晚飯了。你們的火車快要到點兒了。”。
對於宜爾斯來說,隻要聽到“吃”這個字眼,她眼裡的疲憊感就會瞬間消失。她拉住我的胳膊,興奮地提高嗓門兒道“對啊!叔叔,我們都走了好久了,去找點兒吃的吧!”。
父親聽懂了我們的求救聲,與宜叔叔默契側身一望,倆人隻笑而不語。
宜爾斯的父親和我父親總不大一樣。對於父親的滔滔不絕,他全盤接受,一點兒也沒有表現出不滿。我們就近找了一家飯館,點了菜,四個人都落座後,宜叔叔才說道“這學校是真遠啊!以後你不在你妹妹身邊,我還真怕她不習慣。不過孩子大了,總歸不由人。回去還得跟你媽商量一下,看她下了班能不能早點回家,陪你妹妹安心讀書。好歹這高中還得上吧!”。
宜爾斯坐在我身旁,我看她眉頭微皺,卻並沒有反駁。若不是我早就了解她父母的為人,還真會誤解他說這段是不是因為舍不得宜爾斯呢!
我和宜爾斯四眼對望,倆人心中都明了。她在宜叔叔看不到的角度默默白了一眼,隨後我們一齊向身後望去。四通八達的街道,每一處對我們來說都是陌生的。出校門口右側就是公交車站,每十分鐘會有一班;公告欄上是這麼寫的,但實際上隻要坐滿了人它就會發動。公交路線一直通到市區,會穿越整個城市的中心線。沿路還有數不清的飯店、酒店、超市什麼的,隻不過大多都是新開業的。因為我們看見有許多商店門前的花籃至今都還未撤下去。
從校門口坐公交車到市區大概有三十至四十分鐘不等的車程。市區內還修建有我們學校的另外一所校區,據悉裡麵是大三、大四的學姐學長們上課的地方。因為學校旁邊就是附屬醫院,大概是方便學生們見習以及教授們上課之類的吧;反正我們大一新生目前是沒有機會踏進那個校區。
吃完飯,我們就打了一輛的士車回市區。原本是打算送他們去火車站,但父親習慣每到達一座城市都要去買一些當地特有的土特產帶回去,所以我們又在市區裡逛了逛。期間,父親又想著再給我購買幾件衣服,但我覺得他是在拖延和我分開的時間,便拉著他繞過了所有我們能看見的服裝店。宜爾斯看每一處都想進去逛逛,也被我拽住了,因為她去的都是各種飾品店、小吃店。在超市裡她就已經買了許多東西,畢竟有兩位父親在,我才沒怎麼阻攔;但接下來將隻有我們兩個女生,再大包小包的拎著一堆東西在七拐八拐的校園裡負重前行,我真的會吃不消。
不知不覺間,灰色天幕垂下來,也就到了兩位父親該離開的時候了。父親和宜叔叔帶著各自買好的“禮物”準備坐車去火車站,臨走時倆人又叮囑了我們一遍,讓我們晚上不要在外麵瞎逛什麼的,說著一堆父親對女兒滿是擔憂的話。我們倆具都乖巧地站在他們身側,並不時隨聲附和一句,陪著他們一同等待著公交車的到來。
眼看著倆人坐上公交車遠去的那一刻,我才突然開始有了不舍的小情緒。儘管我從小就過著似單親般的生活,可我最後總歸在父親身邊待完了整個高中生涯;那短暫的相處時光,也漸漸讓我對父親常年不在家的工作有了一知半解,並產生了一些對於他的依戀。如今突然來到另一座城市,回家的路程也變得漫長而孤獨起來,父親的嘮叨又將慢慢地離我而去。心裡不禁感到害怕起來,沒了父親可以依靠,我能不能做好所有的事?當生活真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裡時,也並沒有看起來那般令人自由、興奮。我像一個信筒般佇立在車站旁,望著街道遠方,不知道未來的路究竟會變成什麼樣。
對宜爾斯來說,離開父母是她一直以來的期望。畢竟有兩個孩子的家庭,大的那一個總是容易被忽略的一個。她說過,離他們越遠越好;也許隻有離得遠了,再見麵時,他們才會珍惜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期望真的會是這樣。
“走著!姐帶你回家!”宜爾斯突然蹦蹦跳跳地走到我身邊,拉著我坐上了回學校的車。
回過神來的我,見她笑臉盈盈的模樣,知道她早已習慣了這樣被扔下的局麵,便也沒說什麼。
投完幣,一上車我們就不約而同往車廂後半截走去。我坐在車廂倒數第二排左側靠窗的位置,她坐我旁邊。或許這個時間點算是比較晚了吧,今天又是周一,車上的人並沒有我想象的那般多。宜爾斯正興奮的跟我計劃著她接下來想要做的事,以及一定要在大學畢業前找到一個男朋友的願望。
這時,車子突然停了下來。一個過於熟悉又略顯陌生的身影從前門走了上來。他優雅地伸出那雙雪白又纖細得似竹節般得手指,將拇指與食指間夾著的三枚硬幣放入投幣口,三聲連續又些許雜亂的咣當聲響起後,車子又啟動了。他一手抓住扶杆,穩住自己的身體,又一邊抬頭向後座望過來。我們四目相對後,我見他原本嚴肅的神情又略微鬆軟了一些。我隻感覺嘴邊的笑容有些僵硬,一時竟忘記了自己方才想要回答宜爾斯的問題是什麼。
上車的人是程頌。他換了一身衣服,背了一個黑色的背包。頭發已經重新吹洗過,眼鏡也拿掉了,少年感十足又長相俊美的他總是難掩那一身的帥氣。他麵無表情地朝著我們走過來。宜爾斯很熱情地主動跟他打招呼“學長好!你怎麼也坐公交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