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張開的雙手,宋泠泠有些遲疑。
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和江逐對望著，沒動。
江逐看她這樣，也不催促。
等了好一會,他給自己等氣笑了。
他抬腳又走近了她兩步,在宋泠泠還在糾結時，一把將人扯入懷裡。
“……”
“我——”
清冽熟悉的味道鑽入鼻間時,宋泠泠下意識開口，“身上好臭的。”
江逐擁著她的手稍頓,把人抱的更緊了一些。
“那你就應該……”他偏了偏頭，唇瓣擦過她耳朵，低斂著眼眸說，“把我也弄臭。”
這樣的話,誰也不能嫌棄誰。
宋泠泠一怔。
她抬起眼,忽而把江逐的手推開。
江逐不解地挑了下眉。
宋泠泠往後退了兩步，又往前。
她伸手,穿過江逐的腰肢，將他抱住。
江逐看著她的舉動，低笑道：“這才是我女朋友會做的事。”
宋泠泠趴在他胸口,聽著他心臟的跳動,深呼吸道：“江逐。”
江逐微怔,“嗯？”
他目光深邃注視著她，“怎麼了？”
宋泠泠搖了搖頭,“想你了。”
陡然間看到江逐出現，她想哭。
宋泠泠也不知道是因為太想他，還是因為在這邊拍戲不能洗澡也常常沒網,很冷，很累,很苦。
江逐難得看她這麼黏人。
他抱著她好一會，低聲問：“冷不冷？”
宋泠泠窩在他懷裡搖了搖頭。
江逐隱約覺得不太對勁，扶著她肩膀，彎腰看她臉時才發現她正在掉眼淚。
有那麼一瞬間，江逐慌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宋泠泠哭，但是第一回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她是為什麼哭。
“怎麼了？”江逐溫聲，輕撫著她的後背，“是不是不想在這邊拍了？”
宋泠泠抽噎著，“有點。”
她抱怨道：“我都好久沒洗乾淨的臉和澡了，我頭發也油的可以炒菜。這邊住的房子還透風，一點都不暖和。”
宋泠泠嘀嘀咕咕念著，訴說著自己的委屈。
她覺得好苦好苦。
江逐聽著，心疼不已。
他哄著宋泠泠，“那我們不拍了。”
“……”
宋泠泠：“要賠錢的。”
江逐一笑，給她擦眼淚，“我有錢。”
宋泠泠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抬起眼看他，“那也不能這樣浪費。”
“可以。”江逐低頭，親了親她唇角，“浪費了再賺，我們家不差這點違約金。”
“可是……”宋泠泠腦子宕機了幾秒，總覺得還有什麼沒想到，但又說不上來。
江逐溫柔望著她，“沒有可是，你不想拍就不拍了。”
宋泠泠和他對視半晌，說道：“算了。”
她說：“我都拍這麼久了，再大半個月這邊的戲份就可以殺青，我半途而廢有點對不起我自己。”
她自我安慰，自我鼓勵說：“這錢雖然沒多少，但也能讓我鹹魚躺幾年了。”
江逐：“……”
他看著宋泠泠，眼眸裡的情緒複雜。他有點想笑，可更多的是心疼。
在宋泠泠來之前，他其實就預想過這邊的條件會有多艱苦。
但預想和實際看到的，感受到的是不一樣的。
他隻有到了這兒，切身處地經曆了，才會真真實實了解到，宋泠泠在這部電影裡都經曆了什麼。
-兩人旁若無人的擁抱在一起。
原本沒注意到這邊的工作人員，紛紛投遞過來目光。
他們從一開始的傻眼，震驚。
然後開始八卦。
“江導和泠泠……是一對啊？”
有工作人員出聲。
“我有點好奇，他們倆要抱多久。”
“江導看上去對泠泠好溫柔啊，跟我在網上看到的不太一樣。”
“救命，江導是特意來看泠泠的嗎？好甜啊！！”
“……”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
副導演恰好來這邊，看到聽到後，叮囑了一句：“彆往外說。”
眾人點頭。
怎麼說呢。
如果換作是彆的劇組工作人員，很有可能會按捺不住把這個八卦分享出去。但他們這個劇組，相比較特殊一點。
他們這個劇組，演員和工作人員差不多是同等待遇。
大家都是一起在這邊吃了苦，一起互相幫助照顧走過的。宋泠泠對他們，就跟對林夏一樣。
她把林夏當作是自己的家人，也把他們當作是自己的家人。
他們每天的飲食一樣，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宋泠泠帶來的零食，以及能穿的能用的，隻要工作人員需要，她就能全部拿出來。她對大家的好，大家全都記在心裡。
所以這會即便是窺看到了這麼一個大秘密，他們也沒想要把這個秘密曝光出去。
聽著大家的討論，林夏輕咳了聲，無奈走近兩人。
“泠泠姐。”
她其實也知道大家不會往外說，但保險起見，這兩人不能再在眾目睽睽之下擁抱了。
她害怕這兩人抱不夠，還得親。
思及此，林夏忙不迭打斷兩人。
聽到她的聲音，宋泠泠一頓，這才想起自己還在片場。
她扯著江逐的外套擦了下眼淚，從江逐懷裡退出，“嗯。”
林夏看她不好意思的模樣，喊了聲江逐，“江導，你們要不去那邊？”
她往另一側指了指，“那邊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一個可以休息的小房子，這會那邊沒人。”
江逐看向宋泠泠，“去嗎？”
宋泠泠：“……不去。”
她看向江逐，小聲嘀咕，“去了我還怎麼在這個劇組待下去。”
宋泠泠敢保證。
她和江逐如果真進去了不遠的小房子，劇組工作人員還不知道要怎麼猜他們倆在裡麵做了什麼。
江逐聽著她咕噥聲，忍俊不禁。
“那就不去。”他低斂著眼眸看她，“晚點還有戲嗎？”
宋泠泠：“還有兩場戲。”
她這才想起來問江逐，“你怎麼上來的？不是說因為大雪，上山的路都封了嗎？”
他們拍攝取景地這兒，因為大雪的緣故，就算是三輪車也沒辦法進出。
山下的村民都不敢上來，太危險了。
江逐：“走上來的。”
宋泠泠一愣，“走？”
對著她瞪大的眼眸，江逐應聲：“嗯。”
他捏了捏她的手，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冷不冷？”
宋泠泠怔怔地望著他，嘴唇翕動，“從離這兒最近的那個村子走上來的？”
“……”
江逐低眼，無奈道：“好像是。”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給宋泠泠確切回答，她能一直問下去。
宋泠泠不可置信地看他。
她視線在江逐臉上停留，再往下，落在他褲腳處。
到這會，她才發現江逐的褲腳，還有鞋子都是濕的。
“你——”
忽然間，宋泠泠失去了語言功能。
江逐看她難受的模樣，抬手拍了拍她腦袋，“我沒事。”
兩人正說著話，不遠處傳來周停深和餘嘉木的聲音。
江逐側頭，跟兩人打了聲招呼。
餘嘉木看了兩人一眼，頓了頓說：“怎麼上來的？”
周停深在旁邊揶揄，“你看他身上濕噠噠的就知道，肯定是走路上來的。”
江逐覷他一眼。
一下子，這邊的氛圍融洽了很多。
趁著江逐跟周停深他們說話的空隙，宋泠泠看向林夏，讓她去找個吹風機過來。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這邊有吹風機，也有電。
周停深和餘嘉木都是有眼力勁的人，知道兩人許久沒見，所以沒在這邊過多的拉著江逐閒聊。
兩人打了個招呼，便忙自己的去了。
臨走前，餘嘉木看向宋泠泠，“還有兩場戲，再休息二十分鐘就可以拍了。”
宋泠泠點頭，“好。”
人走後，她看向江逐，“去那邊吧。”
江逐挑眉，被她牽著手過去。
林夏恰好拿了吹風機出來。
宋泠泠正想把江逐褲腳給吹乾，她才剛碰到吹風機，就被江逐搶了過去。
“我來。”
宋泠泠手一空，茫然地看向他。
“我也可以。”
江逐莞爾，“舍不得。”
他不想和宋泠泠在這種事情上爭辯，岔開話題問：“待會要拍戲了，要不要看會劇本？”
宋泠泠和他僵持須臾，歎了口氣，“那你記得吹乾，我把劇本拿過來看。”
江逐頷首。
兩人坐在角落邊。
一個舉著吹風機把濕噠噠的衣服褲子吹乾，一個低垂著腦袋看劇本。
明明沒有親密互動，卻讓路過的人看見，就覺得甜蜜。
林夏和焦寨站在不遠地方，沒敢上前打擾。
江逐把衣物吹乾的時候，餘嘉木助理過來喊宋泠泠拍戲了。
江逐把吹風機遞給林夏，低頭看她，“我陪你過去。”
宋泠泠想到接下來要拍的兩場戲，委婉道：“我覺得……你還是不去比較好。”
“……”
江逐看她，“待會要拍什麼戲？”
宋泠泠：“打我的。”
她在這部電影裡，有很多挨打的戲份。
有很多，光是看文字描述，就會心驚膽戰的戲份。
宋泠泠不想讓江逐親眼看見。
她怕，她害怕江逐會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
江逐一頓，接過她劇本看了兩眼，臉色霎時間沉了下來。
他目光緊鎖著宋泠泠，喉嚨乾澀，“真打？”
宋泠泠點頭，“餘導想要真實性。”
江逐能理解餘嘉木想要的效果，如果他是這部電影的導演，他也會這樣安排。可現在要挨打的人是他的女朋友，他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的私心。
人都是自私的。
在這種事情上，江逐也一樣。
即便他也是個導演，他知道什麼樣的拍攝效果最好，最能引起共鳴。
可還是會忍不住，忍不住想阻止。
因為他看不得宋泠泠被彆人打。
宋泠泠觀察著江逐神色，抬手扯了扯他衣服。
“江逐。”
江逐回神，緩聲道：“我會控製好情緒。”
他牽著她的手，“走吧。”
宋泠泠怔了怔，笑道：“你要是心疼我，待會再抱我一下就好。”
江逐：“好。”
-
走完戲，拍攝就要繼續了。
這場戲是在他們臨時搭建起的，戲中餘唯被關的房子門口拍的。
戲中。
在新年這一晚，她又想逃走。
趁著大家都在慶祝新年，她偷偷摸摸地走出的房間。
走到了院子裡。
就在餘唯要走出這個院子，要遠離這個地方時，她被發現了。
她瘋狂地往外跑，但許久沒吃飯，也許久沒有走動過的她，怎麼可能跑得過這個村子裡的，從小就乾農活，力大如牛，體力壯碩的人。
沒跑幾步，她就被抓住了。
他們拖著她手腕回去，拖拽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拖到院子裡，為了讓她長教訓，他們在大冬天的，把冷水往她身上澆不說，還拿著鞭子打她，訓斥她，威脅她，告訴她——再有下次，他們就把她衣服扒掉，丟進雪地裡。
……
這兩場戲，拍攝起來，演起來都比較困難。
現在多了個江逐，更困難了。
不單單宋泠泠有壓力，連帶著餘嘉木和周停深，壓力都很大。
原本，這兒的戲份不太需要周停深。但他是這部電影的出品方之一，他和餘嘉木比較熟，在電影裡也演餘唯哥哥的角色，所以他全程跟組。
這會，餘嘉木沒轍，朝他遞去求救目光。
“你能不能把江逐弄走？”
周停深攤手，“我如果有辦法，就不會在這裡歎氣。”餘嘉木：“他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兩場戲來。”
周停深喝了口水，“今年跨年。你忘了？”
餘嘉木自然沒忘。
他沉默了會，看向周停深，“你女朋友怎麼不來陪你跨年？”
說到這，周停深覺得他是故意挑起他和喬亦瑤之間的矛盾。
“她今晚要參加跨年晚會。”周停深淡聲道，“就算不參加，我也不放心她來。”
雖說男女要平等。
但他們這邊實在是太偏僻了，他是絕對不會放心喬亦瑤一個人過來的。喬亦瑤也知道他會擔心，不會真的做冒險的事情。
驚喜可以有，可變成驚嚇，就沒必要了。
餘嘉木無言，有點想抽煙。
他看了眼不遠處正陪在宋泠泠旁邊的男人，想了想，“我去找江逐聊聊。”
周停深：“去吧。”
沒一會，餘嘉木和江逐聊完，兩人一起折返到監視器這邊。
宋泠泠那邊也都準備妥當，可以入鏡。
這場戲很重要。
算是電影裡一個轉折，也是這次逃跑又被抓住後，餘唯漸漸失去了希望。
這麼多年，她一次次想逃走，卻一次次失敗。
她知道，這些人說出的話就會做到。
再有下次，她一定會被他們扒掉衣服，丟進雪地裡，讓村民取笑，圍觀的。
這裡的人，都是瘋子。
拍攝正式開始。
宋泠泠從房子裡跑出，被拖著手腕回去。她穿著單薄的衣物，被拖了很長一段路。
到她衣服濕透，有人拿了一桶冷水過來，從她頭頂往下澆。
緊跟著，有人捏住她下巴，拍打著她的臉，看她狼狽的模樣。
他們言語粗鄙，嘲笑她，諷刺她。
各種肮臟的言論，不斷的鑽入她耳朵。
她被凍的臉色發白，全身戰栗。她身體發著抖，路過的村民還時不時踢她一腳。
……
知道這場戲很難。
大家都儘量的不NG，把自己最好的狀態拿了出來。
開拍前，餘嘉木就叮囑過，儘量一次過。
這麼冷的天，他怕宋泠泠熬不住。
因為有前期的準備，這場戲還真是一次過了。
聽到餘嘉木喊“卡”，說“過了”這兩個字時，林夏第一時間要給她泠泠姐送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