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宋鈺眨了眨眼睛,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不同的人喝不同的酒,不同的酒又有不同的滋味,到底是個啥子滋味嗎……”
宋鈺抬手仰脖的又喝了一杯,然後繼續道:“隻有喝的人知道。”
“不同的人喝不同的酒……”老頭滿臉的褶子又皺在了一起,接著又嗬嗬的笑了起來。
仰頭一口的,總算是喝完了那小杯盞裡的一口小酒,再“嘖!”了一聲以後,那一對渾濁的小眼睛又看向了蛤蟆重新倒好的酒:“你那裡的滋味如何?”
“苦!”宋鈺回答的簡言意駭,但卻不像是在說謊。
至少老頭真這麼覺著的,因為他很是相信自己的眼力,幾乎從來不會看錯。
不管是人還是妖,也不管他來自何方,老頭覺著自己總能看的明白。
而宋鈺也尋思著反問了一句:“您老的呢?”
老頭眯了眯眼睛,先是看了自己又倒好的酒,然後又打量了一眼宋大蛤蟆,嘴角咧開的也不知是在笑,還是僅僅是咧了咧嘴。
但老頭還是說了,隻見他用黢黑的二指夾起了桌子上的小酒杯,聲音在喉嚨裡似乎咕嚕了一聲,而宋鈺還是聽到了一個“痛”字的發音。
於是他又不說話了。
因為他覺著老頭很怪,似乎天生就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而這股無形的悲涼裡,又好像摻雜著一股形容不出的倔強。
這和他之前在洪荒聖墟裡遇見過的老乞丐似乎是有點像,但又絕對不是一個人。
前者的外在,孤寂冷淡,不容易讓人親近,可後者卻是披著一件嬉笑怒罵的外衣,讓人想要與之親近。
但他們的骨子裡,都是悲涼的人吧……
想到此處,宋鈺抬手又喝儘了杯中酒,耳邊則是濤聲不斷,一浪又一浪的拍著人的心緒。
儘管這老頭的境界修為已經到了宋老蛤根本看不出的地步,但他有種感覺,人家隻是來喝酒的,又恰好隻有他這裡有空座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是為你而來的,少他娘的自戀!
老頭的酒喝的很慢,他說這酒喝的讓人很痛,好像真是這麼回事,至少每次他嘖嘖的擠眉又弄眼是真的。
宋鈺看的有趣,也就不覺著自己的酒苦了,反而喝出了一股清香之氣。
老頭可不管宋鈺如何的想,而是認認真真的喝著自己的酒,那忽然吹進屋裡的海風就是他的下酒菜,而濤聲則成了追憶往事的聲音。
大多數的老人似乎都是活在自己的記憶裡,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伴著搖曳的燭火,往事會忽然無聲無息的來,然後又悄悄的潛入到你的心裡,酸甜苦辣,悲歡離合,各種各樣的滋味,縈繞於心頭……
天明的時候,屋子裡的溫度已經冷到了最低點,可那海風的腥鹹味道卻是極其的醒腦。
老頭對著窗外升起的紅日頭,喝儘了最後的一口酒,然後起身,甚至都沒再看宋老蛤一眼,隨手丟下了幾塊低品的靈石,便晃晃悠悠的就出了門,而望著他的背影,宋老仙突然有些明悟,似乎又有點想不太明白。
自己的最後結局,也會是這般的樣子嗎?
又或者說,自己一廂情願的想要報仇,那麼之後的人生呢?
他看了看滿是汙跡的小酒桌,再瞅了瞅那隻剩下半碗的酒,有些渾濁,也有淡淡的酒香,隻是當他因為這些問題忽然間有些心煩意亂的時候,這酒喝起來的味道,居然又是苦的了……
與此同時,就在某座一片荒蕪的孤島之上,剛剛和宋老蛤還一起坐在一張桌子上的瘦弱老漢,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又出現在了這裡。
他佝僂著背,雙手背在褲腰帶上,羅圈腿走起的路,可真是顫顫巍巍的,仿佛下一刻他便能夠一頭拱到腳下的黑色礁石之上。
然而詭異的是,你這時看見他才剛剛登上小島,下一刻裡,便又出現在了距離海邊極遠的距離,再眨巴眼的時候,那老頭便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之內。
這座小島是真的荒蕪,連根草都不長,並且小的可憐,大約隻有村裡的土屋大小,島上遍地的黑礁石,並且有的還挺高,就好像一塊大木板一樣,高高的聳立在藍天白雲之下。
老頭佝僂的身影,恍恍惚惚的穿梭在這些大小不一的黑石板之間。
直到中心的某處,這才停了下來,而麵前的那塊石板,不是整個島嶼裡最高的,也並非是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形狀和黑色,卻整個的映在了老頭的眼裡。
目視了良久,老頭終於還是伸出了那隻掛滿老繭的手。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這塊看似普通的黑石板,居然泛起了一層黑氣,繼而又猶如一個黑洞一樣,瞬間便把老頭整個人給吸了進去。
下一刻,一處無比漆黑的密閉空間裡,老頭的身影則又一次的出現,他還是老樣子,並沒有彰顯出宋老蛤認為他該有的境界。
而是一如尋常的那般,往更深處走去。
本是沒有路的這裡,愣是被老頭走出了一條路。
一排排巨大的石雕開始出現,分列兩排的形態各異。
並且每一個石雕的腹部位置,都好像是封存著什麼,不時的便蠕動一陣,但卻沒有任何的聲音。
老頭對此似乎已經是習以為常,甚至都沒有扭頭往兩旁瞅上一眼。
直到他來到了這條路的儘頭,一個巨大的仿佛是饕餮的獸首,則凸在老者的麵前。
老頭卻輕車熟路的似乎打出了一道法訣,這讓本是一動不動的巨大獸首,瞬間由石化退回到了生命的形態。
那蠕動的鱗甲皮膚,以及驀然睜開的巨大獸眼,黃光直冒的盯視著麵前的老者,根本就不掩飾那滿臉的凶態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