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惠塵,遵旨!”
惠塵虔誠叩首,受領了旨意。
旋即,惠塵向蘇寅肅然施禮:“老尼拜見蘇老爺,請問蘇老爺,聖上何以垂青於牟尼院及老尼?”
袁慶柏早就派人悄悄盯著妙玉,盯著牟尼院,所派之人便是蘇寅。
為此,蘇寅故意同其夫人一起成為牟尼院的香客,常跟惠塵來往。
惠塵思忖,今日會有這樣的大喜臨門,多半是蘇寅向天隆帝舉薦了她,所以才有此一問。
蘇寅微笑道:“確是我向聖上舉薦了師太。”
惠塵感激不已,複又施禮:“多謝蘇老爺恩惠。”
蘇寅這才看向袁慶桑,笑問道:“親公爺怎在此處?”
袁慶桑心懷忐忑,卻故作鎮定:“我今日是特來牟尼院捐資香火的。”
蘇寅微愕,他和袁慶桑不親近,卻了解袁慶桑的脾性,知道袁慶桑素來蠻橫跋扈,先帝承泰帝稱其“秉性愚蠢,向來不知率教”。
這樣的袁慶桑,竟會親自來牟尼院這種不大的尼姑庵捐資香火?且是在這樣的大雪天?
蘇寅感到奇怪,卻沒打算過問,他跟袁慶桑不親近,今日來牟尼院又有聖上交代的正事在肩。
蘇寅重新看向惠塵:“聖上的旨意,師太可聽明白了?”
惠塵忙道:“老尼恭聆了聖諭,但未知蘇老爺是否有其他事宜要交代的?譬如,老尼該從本庵遴選多少女尼偕行?帶發修士是否可以入選?何日移居那圓照園大佛堂?”
蘇寅問道:“牟尼院現有多少尼姑?”
惠塵據實以告:“算上老尼在內,修行的尼姑凡三十五人,其中帶發修行者三人,另有一喚作妙玉的帶發修士,來自蘇州玄墓蟠香寺的,業已在本庵修行了兩年多,蘇老爺聽聞過她的。”
惠塵是故意這般提及妙玉,希望借此機緣將妙玉一同帶去圓照園大佛堂,如此便可讓妙玉擺脫袁慶桑的侵擾,避免此次的劫難。
蘇寅道:“聖上的旨意,是從牟尼院遴選十二人入居圓照園大佛堂,請師太攜十一人同行即可,帶發修士可以入選。”
“那妙玉修士,祖上是讀書仕宦之家,既會經文又通文墨,或能得到皇太後的青睞,你便攜她同行。”
惠塵心內竊喜,卻故作鎮定地看向袁慶桑。
袁慶桑傻了眼:“……”
他想開口製止,卻欲言又止,沒敢開口。
因他做賊心虛,怕今日他強索妙玉之事被天隆帝袁慶柏知曉。
他知道,袁慶柏跟他這位宗室堂兄素來不親近,兩人少年時還有過仇怨。
他也知道,蘇寅既是禦前侍衛也是袁慶柏的表兄,侍從袁慶柏多年。
眼下他若製止惠塵攜妙玉入居圓照園,蘇寅勢必要過問緣由,他今日強索妙玉之事便會被蘇寅知曉,繼而被袁慶柏知曉了。
惠塵見袁慶桑色變卻不敢言,心中更喜,對蘇寅道:“既如此,老尼遵命!”
蘇寅點了點頭,繼續交代了幾句相關事宜,便率領侍衛太監們離開。
袁慶桑滿肚子火氣,卻是不敢再侵擾妙玉,也不敢打壓惠塵,畢竟惠塵即將入居圓照園大佛堂擔任主持,以後是能經常見到皇太後、聖上的。
“你入居了圓照園,也切莫泄露今日我與妙玉之事,否則我必不饒你!”
僅是再次威嚇了惠塵,袁慶桑便憤憤然地狼狽離去,出牟尼院院門的時候,因雪地打滑,他還不小心摔了一跤,更顯狼狽。
……
……
牟尼院後院。
妙玉正待在自己的居所,身邊僅有孟嬤嬤、雪梅兩位仆人陪伴。
居所內的氣氛很壓抑。
妙玉神色淒愴,孟嬤嬤和雪梅都惶懼失色。
茶幾上正擺放著一杯茶,是妙玉親自動手為自己斟的。
茶杯用的是她常日喝茶的一隻綠玉鬥。
烹茶之水,用的則是她兩年多前從蘇州玄墓蟠香寺的梅花上收集的雪水,兩年多以來,她總舍不得用這雪水,一直都盛在花甕埋在地下。
適才她回到後院第一時間命孟嬤嬤將這一花甕的雪水挖出,命小丫鬟雪梅燒水,自己則取出毒藥,然後親手斟了一杯茶,將毒藥放入茶中。
她已有死誌,若今日袁慶桑果真要強擄她,她便飲下這杯毒茶,死了乾淨。
她潔癖不輕,縱然是自儘,也想以一種潔淨的方式。
在她想來,自刎的情狀可怖,撞死也情狀可怖且難以一撞就死,上吊同樣情狀可怖且麻煩。
雖說服毒自儘的死狀也可怖,卻要好過自刎、撞死、上吊,至少這毒藥是用她素來視為高雅之事的飲茶的方式服下去的,用的還是她常用的茶具和從蘇州玄墓蟠香寺梅花上收集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