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少室山。
大明,南宋,北宋,三國少林寺相聚,可以說是江湖數百年來的奇景。
人們習慣性稱呼大明少林為少林派,南宋少林為南少林,北宋少林為北少林。
以往三家見麵,明爭暗鬥是少不了的,武功佛法二選其一,分個高下。
不像現在一片和睦。
少林之外,其他有類似情況的門派也都表現同氣連枝的態度的。
楚陽的出現居然讓紛亂數百年的江湖有了罕見的和平氣象。
大雄寶殿之內,群雄彙聚。
光是來參與武林大會的門派便有近百之多,各派掌門幾乎已經坐滿,核心高層和真傳弟子隻能站在門口觀望。
身為東道主的玄慈方丈並未坐在首座,而是把位置讓給了一位道人,一位武夫。
道人張三豐,武夫是風清揚。
作為目前僅有的兩位能從“楚先生”手下全身而退的前輩高人,他們是眾人的底氣所在,也可以說是整座江湖的依仗。
即便是被捧到這麼高的地位,兩人臉上也不見半點欣喜,反而十分無奈。
張三豐和風清揚都很清楚,他們之所以沒死,隻是因為楚陽並非濫殺之人,要真是分生死的話,他們也不見得能活下來。
之所以會來參加這個勞什子的武林大會,純粹是不想看見這幫蠢貨惹惱楚陽,徒增殺戮。
張三豐是出家人,而風清揚則是害怕華山派就此斷了傳承。
大殿內沸反盈天。
前來參加大會的諸多掌門吵作一團,這才剛開始,他們之間就發生非常嚴重的分歧。
召開此次武林大會的本意是與那位“楚先生”進行和談,希望對方就此停下對各大門派的殺戮。
有的人看見聲勢如此浩大的隊伍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或許……
我們應該團結起來,討伐那個如日中天的魔頭?
於是,隊伍裡忽然多出另一種意見,希望眾人以更加強硬的姿態對抗“楚先生”。
正應了那句老話。
人能從曆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無法從曆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提出討伐意見的人,往往和楚陽沒有產生過交集,對他的印象都是道聽途說。
那些真正遭了難,被楚陽打的山門破碎,門派原地解散的,反倒是和談的積極擁護者。
上次乾掉的是掌門,再來一次,指不定人家真要抄家滅門了啊!
泥菩薩都有三分火氣,更彆說一個行事肆無忌憚,被冠以“魔主”稱號的男人。
誰敢賭他還有耐心?
見事情逐漸脫離控製,身為東道主的玄慈方丈,無奈的望向坐在首位的張三豐。
“張真人,您看這如何是好?”
張三豐轉頭與風清揚對視一眼,後者微微點頭。
隨後,張三豐起身。
大殿內驟然安靜,鴉雀無聲,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張三豐身上,在座的都是人精,吵歸吵,注意力一直放在武力最高的兩人身上。
“哈哈哈,諸位繼續,不用在意老道!”
張三豐朗聲笑了笑,徑直外大殿外走去,全然不顧諸位掌門詫異的眼神。
嶽不群連忙走到張三豐麵前,攔住這個老道士,“張真人這是要去哪?大會可還沒結束。”
“不是都已經蓋棺定論了?大家不是要去討伐楚先生,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張三豐故作驚訝。
“諸位掌門雖然眾誌成城,但還需要兩位老前輩的支持……”
嶽不群露出尷尬神色。
他之所以能當上五嶽盟主,是因為原來的盟主左冷禪被楚陽乾掉了。
剛剛上任,沒有人望,嶽不群急需要做點事來坐穩他五嶽盟主的位置,所以討伐楚陽的口號,他喊得最響。
“支持?”
張三豐冷笑著環顧四周,人群中不乏像嶽不群這種狼子野心之輩,置眾人安危於不顧,隻為了自身在江湖上的名望。
“老道活了一百多歲,卻還是貪戀人間,就不和諸位一起共赴黃泉,來年今日,一定會為諸位掌門多準備些紙錢。”
張三豐說完,揮動道袍將嶽不群推開,邁步走出大雄寶殿。
而他的一番話,如同冷水澆在眾人心頭。
嶽不群麵色鐵青,啞口無言。
一時間,各門各派又開始惶恐不安,沒了之前那番氣勢。
風清揚覺得火候差不多了,縱身一躍,攔住準備離去的張三豐,朗聲安慰道:“道兄稍安勿躁,大家夥這不是還在商量嗎?他們沒見過那年輕人的厲害,說兩句大話情有可原。”
張三豐點了點頭,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視著他們,似乎在等這些人的答案,若是不滿意,大家就分道揚鑣。
風清揚同樣如此。
此時,一個沙彌慌慌張張的擠開人群,玄慈方丈看到他的時候麵色一變。
沙彌是他派去聯係楚陽的,對方回來,就意味著楚陽已經到了少室山腳下。
“方丈,楚施主他……來了!”
殿內殿外,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光是聽到這個名字,眾人便頭皮發麻。
那些被打散門派的弟子更是聞之色變,嚇得瑟瑟發抖。
看著他們如此懼怕的模樣,從沒見過楚陽的其他門派弟子突然有點好奇。
張三豐沉聲道:“諸位今日若是想活著走出大雄寶殿,那就聽老道一句奉勸,莫做蠢事!”
包括嶽不群在內的所有掌門神色一凜。
片刻過後,一輛馬車順著台階拾級而上,不見一點顛簸,引得站在廣場上的各門派弟子駐足觀望。
“少室山的車道在下麵香堂就已經斷了,這輛馬車是如何上來的?”
“你們看,那輛馬車的輪子是飄起來的!”
“你大早上喝酒了?馬車的輪子怎麼可能是飄……彼其娘之,是真的!”
“這是一輛會飛的馬車!”
“那匹紅馬看著也不像是凡物!”
人群中響起一道憨厚的聲音,“大師傅,那不是我的小紅馬嗎?”
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布的瞎子沉聲道:“閉嘴!”
瞎子手心腦門都是冷汗,上次這個傻徒弟莫名失蹤,他們找了大半個南宋,好不容易重逢,一路走來,不斷聽他提起一位叫“楚先生”的奇人。
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傻徒弟嘴裡的楚先生,和馬車上的年輕書生居然是同一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馬車上。
一男一女。
男的穿著天青色書生長袍,溫潤如玉,而女的則穿著淡黃色襦裙,嬌俏可愛。
兩人如同從畫卷中走出來的神仙眷侶。
許多沒見過楚陽容貌的人,還以為傳說中的“魔主”會是一臉橫肉,凶神惡煞的模樣。
正主到了,這群人反倒沒有之前那麼劍拔弩張,乖巧的像一隻隻兔子。
人群自然而然的為馬車分出一條道路。
馬車停在大雄寶殿的階梯下。
“我該說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坐在車轅上的楚陽左顧右盼,看到了很多熟人的身影。
嶽不群等一眾掌門臉色僵硬。
“阿彌陀佛……今日請楚施主來,本寺是抱著化乾戈為玉帛的想法。”
玄慈方丈越眾而出,拾級而下,徐徐而行,走到馬車的正前方,直視楚陽。
“和尚,你說錯了,能不能化乾戈為玉帛,不是我說了算的,我又不是苦主。”
楚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唉,那請問楚施主,能否請那位古墓派弟子出麵談談,給一個和解的機會?”
玄慈方丈古井無波的眸子盯著車廂。
黃蓉眉毛一挑,皺著鼻子,“哼!老和尚,誰要跟你們和談啊?要不是想著一勞永逸,這少室山你請我,我都不來!”
無論是黃蓉,還是楚陽,話裡話外都充斥著想把少室山的這群人一網打儘的意思,讓許多人感到不安,竊竊私語起來。
玄慈方丈也覺得棘手,他原以為這楚先生再怎麼蠻橫,看到如此多武林同道會稍微收斂一些。
誰知道對方的傲慢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滅門之事,難道楚施主還未做夠?”
“老和尚,你怎麼不問問他們為什麼搶了秘籍還不滿足,非要為難古墓派的婦孺?”
玄慈方丈啞口無言,隻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身後的張三豐和風清揚。
張三豐率先走上前,哈哈笑道:“道友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楚陽微笑點頭,“張真人似乎有所突破,可喜可賀。”
張三豐挽起道袍,稽首行禮,“還得多謝與楚道友那天的論道,才能讓老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楚陽擺擺手,“張真人,客氣的話就不要說了,你今日若是要阻我,便拿出真功夫,不可醜話說在前頭,這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張三豐略微沉吟,搖頭道:“老道自認不是楚道友的對手,即便是有風道友相助,結果也差不多,隻是老道身為出家人,還是希望道友能少造一些殺孽。”
風清揚附和道:“楚小友,我與張真人並非有意與你為敵,隻是希望你能否換種方式化解雙方的仇恨。”
“我非苦主,輪不到我來說與誰化解仇恨,不過看在你們二位的麵子上,我可以讓莫愁出來。”
楚陽跳下馬車,走到二人身前。
這倆老頭,一個給楚陽提供了太極拳,另一個給楚陽提供了獨孤九劍,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人情。
黃蓉鑽進車廂,半晌後,她帶著李莫愁出現在眾人眼前。
不少人鬆了口氣,覺得隻要人肯出麵,就有和談的可能。
“阿彌陀佛~~~”
玄慈方丈望向李莫愁,眼中流露出慈悲之色,“這位施主,對於貴派所遇之禍事,老衲深感遺憾,不過此事首惡大多都已經伏誅,隻剩下一些小門小派,姑娘是否可以大發慈悲,饒他們一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李莫愁咬著牙,惡狠狠的掃視著嶽不群身後的幾位掌門,光是看到他們的臉,噩夢般的記憶就如同潮水湧來。
孫婆婆悲慘的死狀。
小龍女被硬生生毒啞。
想到這些,李莫愁就止不住的顫抖,雙目猩紅,冷聲道:“饒他們一命?那我呢?!當日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結果孫婆婆還是死了,我的臉還是毀了,龍兒還是啞了……”
“老和尚,你來說說,到底是誰饒過我們了?!”
李莫愁淒厲的聲音回蕩在少室山上,猶如來自九幽深處的惡鬼,那份刻骨的恨意,讓聽到的人膽寒。
玄慈方丈欲言又止,根本無法直視李莫愁怨毒的眼神,隻能閉上眼,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
“小姑娘!,莫要衝動,你要什麼都好商量!”
“李莫愁女俠,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是啊,是啊,李姑娘,你要什麼隻管開口,我們能一定想辦法給你弄到手!”
求饒聲此起彼伏,一些掌門甚至直接跪倒在地,瘋狂磕頭,他們剛才已經聽到張三豐和風清揚的話,心裡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李莫愁冷笑著,“我要的東西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就是你們的項上人頭。”
那些求饒的掌門麵如死灰。
“看來你們說服不了苦主,那就很遺憾了呀……”
楚陽無奈聳聳肩,轉頭對李莫愁問道:“認一下吧,看看是哪幾個,彆到時候殺錯就尷尬了。”
李莫愁伸出手指,遙遙指向大雄寶殿裡的幾人,而她這麼一指,周圍的人迅速推開,留出一片真空地帶。
“確實沒剩多少了。”楚陽滿意的笑了笑。
此間事了,他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張三豐和風清揚麵露苦笑。
“罷了,罷了,冤有頭債有主,自作孽不可活。”
張三豐甩了一下拂塵,無奈搖頭,領著武當弟子準備下山,臨行前朝楚陽拱手道:“此事與少林無關,希望道友能夠手下留情。”
楚陽笑道:“那得看玄慈方丈是不是個識大體的人。”
風清揚也帶著華山派準備下山,起先叫的最凶的嶽不群,低著頭沒敢看楚陽一眼。
“鮮於通那個逆徒已經被小友誅殺,雙方恩怨也算兩清,希望小友信守承諾,日後彆來找我華山派的麻煩。”
似乎是怕丟人,風清揚用的是傳音入密,語氣也非常和藹。
楚陽點頭。
可是正當兩位老頭帶著各自門派的弟子離開的時候,大雄寶殿屋頂忽然響起猖獗的狂笑聲。
“天下英雄彙聚於此,居然被一個魔道宵小震懾,張三豐也罷,風清揚也罷,全都是沽名釣譽之輩!”
“諸位若是不想死,便和我一道圍剿這個魔頭!”
話音剛落,一道身穿灰色長袍的身影落在楚陽麵前,來人蒙著麵,看不清容貌,雙鬢斑白,有一定年紀。
他的食指以強橫勁力刺向楚陽咽喉,疾如風雷。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是眾人始料未及的。
張三豐和風清揚都認慫了,這到底是誰的部將,如此勇猛?
楚陽也有點懵。
眼前這人出招,用的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拈花指,可對方滿頭白發顯然不是和尚。
指力迅猛,功力相當深厚,放在少林寺裡,最起碼也是首座級彆的高僧。
楚陽皺著眉頭出掌反擊。
手掌擋住灰袍老者的手指,隨即五指挺立,變作“爪”型,扣住灰袍老者的手指。
灰袍老者想要抽身,卻發現手指被死死扣住,掙脫不開。
哢嚓一聲脆響。
灰袍老者的兩個手指就此折斷。
這人也是個狠人,手指被折斷不僅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反而借此掙脫楚陽的控製。
隻不過吃了悶虧後,老者望向楚陽的眼神也越發怨毒。
“閣下是誰?”
玄慈方丈看著灰袍老者的背影,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等應該通力合作,除魔衛道,不能再讓這魔頭猖狂下去!”
灰袍老者對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談。
“藏頭露尾之輩!”
張三豐就站在少室山長長的階梯上,冷眼看著神秘的灰袍老者。
“武當山與少林並稱武林泰山北鬥,受三國武林同道敬重,你張三豐更是天下武道魁首,如今魔頭猖獗,你卻坐視這些掌門送死!”
灰袍老者不斷冷笑,不少人聽到他的說辭,默默點頭,表示認同。
他們本就把希望寄予在張三豐與風清揚身上,希望這兩人聯手能壓過楚陽一籌,可是結果卻大失所望。
議論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些群情激憤的感覺。
張三豐將他們的表情看在眼裡,突然有種百口莫辯的鬱悶。
除非讓這些人親眼見證楚陽的恐怖之處,不然他們是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極力避戰的原因。
風清揚原本就是厭倦了世人的糾葛與愚蠢,繼而選擇避世,這些人成功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的心裡生出一絲期待。
期待楚陽將屠刀落在他們頭上的表情。
風清揚嘴角微微上揚。
灰袍老者罵完後,張、風二人也成為了眾矢之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來以為華服公子,長得一表人才,器宇軒昂。
“在下姑蘇慕容複,剛才聽到前輩所言,心中亦是覺得憤慨,這才忍不住出來說句話!”
慕容複朝著四周拱手:“這位前輩說得對,咱們武功不如這個魔頭,更應該眾誌成城才對,如此才能除魔衛道。”
“我倒要看看連張真人都不敢與之為敵的魔頭究竟有多厲害!”
灰袍老者朗聲大笑,環顧四周,“諸位儘管作壁上觀,等我與這位慕容公子戰死後,你們再來考慮是和這個魔頭拚命,還是對他卑躬屈膝。”
兩人所作所為在其他人眼裡極為豪邁,已經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準備和他們一起出手。
而楚陽則一直在觀察這個灰袍老人,直到慕容複出現和他站在一起後,他才忽然想到對方的真實身份。
“慕容博,你這個老癟犢子還挺會鑽空子。”
“當初搞了個假情報忽悠玄慈方丈帶著一幫人去截殺喬峰的父母家人,現在又在這裡鼓動這幫傻子與我為敵,嘖嘖,你不去搞傳銷簡直可惜了。”
楚陽搖頭失笑。
此言一出。
玄慈方丈和灰袍老者同時臉色驟變。
慕容複直接愣住。
不少知道當年這件舊事的人表情也變得非常精彩。
“慕容博?這個名字倒是有點耳熟……”
張三豐撚須,陷入沉思。
宋遠橋倒是知道這個人,他和對方年紀相差不大,慕容博名震江湖的時候,他已經在山下曆練了幾年,印象深刻。
而且對那件雁南關往事,他也聽過一些傳聞。
宋遠橋走到張三豐身旁低聲說了幾句,後者麵露了然之色。
另一邊的玄慈方丈死死盯著慕容博,甚至完全忽略了楚陽的存在,他這輩子最大的憾事便是當年的雁門關慘案。
當年慕容博假死,他把所有的錯都歸在自己身上,但現在慕容博活著站在他麵前,就足以證明當年的事情完全是個陰謀!
“閣下,真是慕容博老施主?”
玄慈方丈深吸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