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阮覓帶著一整套的翡翠頭麵回去時,阮母一轉頭看見坐在角落裡滿身陰暗的阮珍珍,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回本來是要乾什麼的。
她尷尬地撫了撫鬢角,佯裝一切儘在把握之中,“阮均衣雖說名滿鱗京,但你小時候未同他見過,後來又去了南泱,實在生疏得很。覓兒同他關係好也是緣分,你便,莫要強求,且等著清水巷那邊的消息罷。”
阮珍珍此時有些古怪,好像經曆了什麼折磨一般,定定盯著阮母許久,然後才垂下頭應了聲。
沉浸於自己的美貌之中的阮母沒有察覺到什麼,身心愉悅地指使寮煙,讓她好生送阮珍珍回去。
然後對著妝奩上的鏡子打量起自己的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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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胡同。
殷如意拿著書在窗邊看,有時恍然想起數日前的事情,卻覺得好像發生在數年前。
當一個人存在於你身邊時,便哪哪兒都是這個人。但一旦離開,你便很難尋到任何蹤跡,好似,她從來沒來過一樣。
殷如意難得抒情一下,回過神來立馬因為自己那罕見的情緒臭了臉色。
他是把阮覓當成好兄弟的,男兒闖四方,分離都是常事,有什麼好矯情的。
真、真是……
不管如何,殷如意都不肯直麵心裡的想法。
有些人出現在你的世界裡,仿佛一團雪到了燥熱暑夏,一點水落入乾涸枯地,格格不入卻又與眾不同。
自阮覓走後,三喜胡同日複一日,從無變化。
殷如意不再想,拿起書繼續看。
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做的事,當你的能力不足以去做這件事時,你唯一能做的便是爬上去,爬到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的位置。
但今日,殷如意好好讀書的計劃是實現不了了。他剛看一會兒,外麵就有人敲門,這敲門的聲兒還有一聲沒一聲兒的。
殷如意隻得放下書去開門。
門外竟是李養,殷鬆賀繼室的兒子,比他年長四歲。
今日李養穿得仍舊鬆鬆垮垮,雪白的裡衣斜斜,露出裡頭的肌膚。不過好再這人還要點臉,沒有隻披一件外裳就出門。
他生了雙狐狸似的眼睛,浪蕩子一般靠在門邊,不動聲色打量殷如意一會兒,見他看起來不錯,便隨口提起了旁的。
“她呢?”
殷如意一下子炸了,怒氣來得他自己都不知所措。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揪起李養的衣領。
李養裝得正經,私底下慣來流連花叢,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嘴上卻繼續浪:“當初來我家找我討教學問的那位姑娘呢?自從當日一彆,我這心裡時時掛念啊。不知道你可否向我介紹一下。”
那繼室與殷鬆賀,是讓殷如意提起便覺惡心的人,但繼室先前所生的李養,殷如意一直能平和地對待。
他一直都知曉,自己從小到大所作的所有詩書文章,即使被殷鬆賀罵上不了台麵,後又被先生整張收走,之後究竟是去了哪裡。
金巧街李養剛有神童之名的時候,殷如意心裡不服,偷偷摸摸讀過他寫的詩,卻發現那分明是自己所作。
當時年紀還小的殷如意氣急,幾乎要把這件事鬨出去,卻被殷鬆賀發現端倪,生生掐斷念頭。也是自那之後,殷如意便不怎麼願碰書了,即使學堂他還是上著。
但那之後,李養巧合一般的,竟然也再也沒有新的詩作流傳出來,人們將他當作現世仲永。
當初先生受殷鬆賀指使,從殷如意這裡拿走的詩稿可不止一兩張,完全足夠李養給來給自己打造神童形象。至於李養為什麼不用,當時殷如意不懂,即使到了現在,他還是不懂。
但至少,這讓他能一直以陌生人的眼光,平和地看待李養。
直到此時,李養以輕浮的姿態,提及阮覓。
他瞬間炸了毛。
分明……隻是把阮覓當友人看待。
為何焦躁至此?
作者有話要說:殷如意,一個偏離賽道的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