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麵而來的,好像有無窮的光明。
可那一片烈光之中所蘊含的光彩實在是過於奪目,也過於耀眼,季覺什麼都看不清,自轉瞬間能感受到的,唯有源自上善·永恒之門的獨特氣息。
如此純粹,不含任何的瑕疵。
就好像,縱身躍入了時光的洪流之中,任由它將自己帶去了不為人知的遙遠過往。
直到無窮光芒從眼前散儘。
微風從遠方吹來。
鐘聲回蕩在廣場之上,飛鳥驚起,落下,自起落的枝頭好奇的垂眸,望向了不屬於此處的來客。
季覺茫然環顧,卻發現自己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地麵之上。
可地麵之上分明不是這樣子的,廢墟不見了,坍塌的高樓消失無蹤,隻有一座座略顯斑駁的建築屹立在街道之上。
行人如織,談笑著,從他的身上穿過,隻留下隱約的漣漪。
遠方,聖堂的鐘聲回蕩,宛如慶賀。
“這是……什麼?”
季覺茫然的伸出雙手,下意識的想要去觸碰周圍的東西,可是手掌卻從其中穿過,毫無阻礙,隻留下了水波一般的漣漪。
“我們穿越了?”他難以克製懷疑,同時,率先否定了這樣的想法。
這並不是真實的世界,更像是,時光之中的倒影,如此殘缺……仔細觀察的話,有些路邊的花盆都在不斷閃爍,花朵變化,色彩難定。
柳樹垂落的枝條也不斷的抽搐著,無從固定形態。
行人的麵貌大多數都是模糊的,難見清晰,聲音如此遙遠。還有更多的地方,建築和景色甚至沒有色彩,連位置也在不斷的變換。
天穹的儘頭,那高聳入雲的莊嚴高塔,如此輝煌,閃耀——可裂隙卻從上麵不斷的浮現,綻開,同時,又迅速複原。
就像是一個充滿BUG的遊戲一樣。
“這究竟是什麼?”
“時光的碎片,往日的倒影,僅此而已。”
先知凝視著眼前的一切:“這是水銀所搜集而來的事象……這麼多年以來,工坊所完成的成果——
——她的故鄉未曾毀滅時的模樣。”
【臥槽!!】
季覺懷中,鬼工球劇震,好像終於上線了:【我明白了,我特麼總算明白水銀這狗東西,為什麼吃力不討好,把自己的工坊鋪展到整個裂界的範圍了!】
這才是對於天工而言,最難以理解的問題。
掌控裂界,操控所有。
聽上去誠然誇張又可怖。
但實際上,完全沒有任何的性價比可言。
想要達到相同的效果,天元一係的秘儀裡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是好幾個裂界也能夠拚湊在一起。
要刮風刮風,要下雨下雨。
工坊完全可以居中調控,根本沒必要費儘心思將整個裂界都改造成工坊的一部分,這龐大工程量所費之奢靡,簡直是個天文數字。
水銀就算再癲,也不至於連個數學題都算不清楚。
況且,工坊又不是越大越好。最大程度上保證煉金的效果才是工坊要首先確保的事情,而不是影響範圍。
以水銀的能力,如果工坊的輻射範圍能夠縮小一半,不,哪怕是三分之一,也不會淪落到如今失控的程度。
【不是水銀要將工坊覆蓋裂界,應該是反過來的才對,她需要這個裂界,成為自己的工坊。】
鬼工球恍然道:【整個裂界,都已經被她改造成了一件以工坊為核心的作品,一件專門為上善·永恒之門所打造的收集器!
耗費了那麼多賜福和材料,用了數十上百年的時間,就是為了完成時光的采集!】
就像是崖城偏遠地區或者是城市之外的小型聚集點裡,信號不好的地方有人會撐起巨大的鍋蓋來接受信號一樣。
整個裂界,已經被水銀改造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接收器!
如此誇張的規模,即便是聖賢也要傾家蕩產,甚至借貸無窮……
漫長的時光以來,它獨立於現世之外,漂浮在群星之中,無休止的追逐著太陽,試圖在黑暗裡,捕獲那些散逸的過去。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四百年以來,它不斷的收集著相關的時間,不厭其煩的拚湊和重複,試圖回溯曾經的過往。
地麵上的一切,不過隻是這一份成果所顯現的表征。
這一片深井之中所包藏的記錄和事象,才是她真正所要得到的寶藏!
“她究竟想要乾什麼?”
季覺漫步在那曾經的記錄之間,再忍不住發問。
“你不是已經見到了麼?”
先知凝視著舊時光,輕聲一歎:“隻不過,是想要重歸舊日,僅此而已。”
想要奪回曾經的一切。
想要奪回故土、親人和他們的未來,從死亡和既定的結局之中……從自己所招致的災禍裡!
日複一日輪回不儘的城鎮,天穹之上不斷坍塌的天元巨塔。
還有這無法修複的一切……
最後,在季覺眼前,那無數事象之中顯現的,是稍縱即逝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