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方說——”
統領的手指指向了自己:“倘若你忽然開槍,在這裡殺死我,然後解散了涅槃,斷絕了這一份傳承……那麼在後世看來,這是否是你被上善所賦予的天命呢?”
“……”
白梟托起下巴,冷靜思考,認真分析,鄭重考慮,眼睛裡浮現出了躍躍欲試的光:“聽上去好像很有吸引力。”
“算了吧。”
統領舉起手投降:“都是一把老骨頭了,彆互相折騰了,饒了我吧。”
“那那你的意思是說,人定勝天?”
“不。”
統領斷然搖頭,不假思索:“多半贏不了吧,想想都難贏呢,絕大多數人都會失敗,而僥幸贏了一次的人也未必能繼續再贏。
可是……”
他停頓了一下,在無法克製笑容和愉快,“和所謂‘既定的命運’去作對的感覺,真是爽啊。”
不論什麼樣的人,但凡嘗試過一次之後,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一如野心,一如理想,一如不自量力的反抗。
那是更勝過財寶與美色的毒藥,永遠讓人如癡如醉,一旦服下之後,便再無藥可醫。
即便是曆儘艱辛,倍嘗苦難,依舊令人甘之如飴。
滴滴滴——
清脆的鈴聲響起了,是手機上的鬨鐘。
“喔,喔,喔——要開始了!”
統領興奮起來,顧不上說話,抬頭指向天空:“你快看。”
“什麼?”
白梟抬頭,隨著他的目光望去,滿天群星閃耀,夜幕深遠,明月的銀光變招萬物,星河湧動,仿佛永無停歇。
可就在她抬頭的瞬間,月光仿佛閃爍了一下。
在月亮的邊緣,有什麼東西擦過去了,一瞬的殘缺,如此渺小,又隱約。
“月食?”白梟不解:“很稀罕麼?”
“原本一點也不。”
統領怔怔的凝視著那一片皎潔無暇的月光,笑容燦爛,許久,才緩緩收回視線:“你回來之前的兩個小時,我收到了消息:南陸天文台發現,原本測定的月偏食推遲了一分鐘。
起因是一個參照值出現了失誤,具體原因是出現在過往的記錄中,等回過頭整理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偏差早在兩百多年之前就出現了,隻不過微小到甚至就連帝國的軸心超算都難以發現……直到現在,回顧的時候,才發現了預料之外的狀況。”
他抬起了手機的頁麵,圖片上複雜的數據令白梟頭暈眼花,完全看不懂,可最醒目的,是中間的那張圖片。
絢爛延綿的觀測光譜,在反複的測算,放大了千百倍之後出現的,一條纖細又模糊的黑痕,就像是缺口一樣……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統領的口中反複的念叨著各種白梟聽不懂的術語和數據,眼瞳仿佛閃閃發光,興奮的像是孩子一樣。
他說,“在過去,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
“啊?”
白梟呆滯,茫然了許久,表情漸漸變化,難以壓製驚恐:“等等!你是說……水銀?不會吧?”
“這怎麼可能?!”
她斷然反駁:“天元之塔斷裂之後,已經沒……”
“可同樣可以作為坐標物和引導的,不是還有另一件東西麼?”
統領打斷了她的話,抬起手來,按住了麵前的鐵箱,沉寂的鏽蝕之劍依舊毫無動靜,甚至懶得表現出一絲神異。
絲毫看不出曾經驚天動地的恐怖力量……
——變革之鋒!
曾經的钜子將它留在水銀的裂界,作為墨的領袖,強行賦予了水銀最後的職責,保管這一件鑄就她永世苦痛的上善之器。
亦或者,為她留下萬中無一的些許轉機……
直到四百年之後,薪火自輪回中重燃。
兩次變革之鋒的蘇醒,自時光之中所掀起的便是無可阻擋的共鳴,它們在上善的織錦上留下了相同的色彩和痕跡,擴散回聲。
那樣的閃光,對於迷失在過去的聖賢而言,簡直就像是黑夜之中的燈塔一樣!
於是,燃燒的魂靈跨越了深淵,翱翔。
像是星辰一樣燃燒著,墜向了過往。
漫長的寂靜裡,白梟呆滯,好幾次,欲言又止。
最後,茫然的發問:“她成功了嗎?”
“不知道,沒人知道。”
統領緩緩搖頭:“她手裡的,是要賭上自己的所有,甚至將靈魂也徹底燃儘的單程票。
發生了什麼,遭遇了什麼,經曆了什麼,做了什麼……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除了她之外誰都不清楚。”
他輕歎著,想象著那逆著時光墜向過往的輝光,便不由得心旌搖曳:
“那可真是,漂亮的‘一箭’呐。”
不論上善的織錦多麼繁複動人,原本的命運多麼森嚴殘酷,此刻也都出現了瑕疵。
再怎麼渺小的瑕疵。
依然是瑕疵。
所謂的命運如此強大,仿佛包羅萬有,但又如此脆弱……脆弱到,你即便是落入泥潭和深淵,隻要還能有爬起來的勇氣,就已經是莫大的挑釁。
隻要還能伸出手,射出複仇的一箭,便足以動搖其看似宏偉莊嚴的權威。
這便是曾經的聖賢,向著既定之天命,所發出的最後反抗!
“現在,你看到了嗎?”
統領微笑著,眺望星空:“所謂的命運,也不過如此。不必顧忌什麼天命,也不要在乎什麼冥冥之中的注定,人生在世,樂趣不就在於為所欲為麼?”
白梟搖頭:“聽上去真不像話。”
“沒辦法,事在人為,也總要有所為。可有所作為的人生,實在太難些……”
自感慨中,他解開了停泊的繩子,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海風,便笑了起來。
“走吧。”
現世最大的恐怖分子,涅槃的統領,當代的钜子輕歎著,眺望著天空海洋乃至一切:“去讓這個世界……更有作為一些!”
潮汐的幽遠回聲裡,一葉孤舟如是遠去。
而澄澈深遠的夜幕之上,卻再度湧現出嶄新的閃光,劃過星辰既定的軌跡,衝破束縛之後,釋放出稍縱即逝的耀眼光芒。
一縷,又一縷。
流星如雨,璀璨如淚光。
如此絢爛,如此溫柔。
同樣的夜幕之下,青翠的鳥兒站在窗前上,怔怔的仰望著,歡笑出聲:“大哥哥,你快看,媽媽在看著我們呢!”
“是嗎?”
季覺依靠在窗台上,抬頭眺望,由衷的輕歎:“真美啊。”
兩天之後,淩晨一點二十六分,南陸帝國萊茵港突發爆炸事件,同日,帝國所新委任的中土鎮守魯基烏斯遇刺身亡。
人亡政息。
元老院內,魯基烏斯生前一直致力推動的帝國聯邦兩極合作共同開發的法案就此夭折,無疾而終。
在龐大的資源糾紛和中土變幻不定的局勢之下,現世局勢再度緊繃。
並沒有多久,時隔九十餘年之後再度重建的白邦,繼承了祭祀王名號的白王公開宣布,將向赤邦發起血仇之戰,直至討還先代白王之遺體、令赤冠向白冠俯首為止!
聯邦軍方再度麵向各個合作方開始招標,其中,寰宇重工率先承接了總價值四千四百億的船舶訂單……
突兀的一聲雷動過後,時代的大山如雨墜落。
但同此刻還尚屬塵埃的季覺無關。
他低下頭,看向腕表,那個離開裂界之後就一直浮現在眼前的彈窗……
【裂界精粹填充完畢,連接係統啟動完成,是否前往中央調度中心?】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NO!!!!
這幫狗東西,白嫖了這麼多次還想繼續來?
去死吧!
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去他媽的世界和未來。
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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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