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來去匆匆(2 / 2)

天命之上 風月 10988 字 5個月前

倘若在以前,他定然會萬分迷惑,難以理解——明明大家已經有了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錢,有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美色,有了曾經窮逼季覺做夢都想要擁有的一切,可依舊不知飽足。

甚至不惜賭上性命,參與這一場沒有退路的賭局,你死我活?

在這一場由荒集所掀起的漩渦裡,有的人如陳玉帛,從來沒得選,身不由己的被拋進了風暴之中。

可有的人,卻又主動跳進坑裡,不惜泥足深陷。

就像是季覺自己。

就算已經不再一無所有,能夠很好的生活下去,但卻有了新的野心和願望——想要成為工匠,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工坊,想要有所作為。

甚至,想要為所欲為。

就像現在一樣,想要插手那些本來不屬於自己的麻煩。

同樣的不自量力,同樣的不知死活,難道誰又比誰更高貴麼?

小弟們想要出人頭地,窮鬼們想要飛黃騰達,大哥們渴望更進一步,即便是一方霸主,也會在仰頭時覬覦那群蛇之上的高貴權位……縱然高高在上如魁首,也會為了自身的目的彼此攻伐鬥爭。

白鹿的混沌荒野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當一切冠冕堂皇的借口和偽裝都被剝去之後,所顯現的便隻有再直白不過的野心和無需去掩飾的欲望。

並非白鹿導致了這一切,隻不過是屬於荒野的野獸們在追逐白鹿所留下的痕跡而已,可白鹿在俯瞰之中,又是否會為這向著自己獻上的廝殺而歡愉?

上善無知,上善無識。

自始至終,上善見證一切。

有那麼一瞬間,自落地窗的倒影之中,霓虹與燈光的暈染之間,他好像再一次看見了模糊的輪廓。

荒野中的染血白鹿,漠然回眸,向著此處投來一瞥。

仿佛在端詳這一場血宴的新入者。

可很快,便仿佛失望一般,收回了視線,消失不見,而在白鹿之後,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升起,可是季覺卻看不清晰。

一切都消散在了睡前腦海中漸漸升起的迷離景象裡。

季覺沉沉睡去。

隻有沙發上的小安毫無動靜的閃身而起,回頭望著床上睡相漸漸糟糕的季覺,滿懷疑惑和好奇。

剛剛那轉瞬即逝的荒野氣息……

上善感召嗎?

可又越發的難以理解。

為何會匆匆而來?

又為何匆匆而去?

翌日,清晨,季覺睡到七點鐘才起床。

如果按照工坊裡的作息,這會兒他已經在倉庫,抓緊時間在早飯之前用解離術清一波體力了。

而現在,他卻慢悠悠的洗漱刷牙,打著哈欠去廚房做了自己和小安兩人份兒的早飯,坐在桌子前麵吃飯的時候漫不經心的刷著手機。

無視了一夜失眠的陳玉帛的幽怨目光,有一種不顧老板死活的美。

免費服務就是這樣的,老板隻要等死就好了,可作為保鏢,季覺考慮的就多了。

謝天謝地,昨晚是平安夜。

彆墅裡並沒有狼人忽然變身把陳大少囫圇吞了。

絕大多數人還沒來得及收到消息,或者還沒來得及確認陳大少的位置和狀況,自觀望和計較中,這一夜的殺戮和鬥爭如是綿延而過。

季覺剛打開聊天軟件,就看到葉純轉發過來的聊天記錄合集,點開之後就是一大堆各路本地網友上傳的視頻和照片。

一片狼藉的長街上,清潔工開著水車,水槍衝刷著地上一片片暗紅色的汙垢,清澈的水流也染上了猩紅。

像是小河一樣,臟水湧動,順著街道兩邊流下,消失在下水道的黑暗裡。

漁船上,從網中的魚群中滑到甲板上的腫脹死屍、喧囂的夜場裡蔓延開來的混亂,街頭霓虹之下你死我活的火拚,乃至……被警戒線封鎖的高樓,外側牆壁上浮現裂紋,搖搖欲墜。

聊天記錄最後麵,是一張照片。

南麓區,北江入海口的高架橋,那一具從欄杆上掛到了橋洞之間,在風中搖擺的慘烈屍體。

那一張死不瞑目的猙獰麵孔,赫然是整個崖城最大的建材公司的老板,雷武業躺進ICU之前最為偏愛的老七!

一夜之間,風雲變色,狂虐的風暴已經席卷而過,就在大多數人的睡夢之中,死亡和血液已經綿延成河。

在彆墅一樓,那一間寬闊到像是酒店一樣的餐廳裡,每一個坐下來都神情憂慮,心事重重。但同時,又有一種樓上的第二隻鞋子終於丟地板上了的解脫感。

打起來了,終究還是打起來了。

倘若在這之前,各方的碰撞中還會指望著決出一個高低,在談判中占取優勢的話,那麼現在,當談判解決的途徑被看不見的剪刀剪斷之後,所剩下的,就隻有純粹的弱肉強食,你死我活。

而令人顫栗和恐懼的,是這一份來自雷耀興的決心。

短短一夜之間,將內部的叛徒和想要跳船的盟友全部清理進下水道裡之後,就和所有的對手全麵開戰。

在這之前我還想用雷武業繼承人的身份和你們說話,可你們不當一回事兒,那就不好意思了。

草泥馬,不裝了攤牌了!

我特麼殺殺殺殺殺!!!

叛徒被塞進絞肉機,對手被拋進下水道,膽敢反抗的人一個又一個的被掛在了橋洞上麵,變成了崖城特色晴天娃娃。

曾經不自量力還想要和他掰掰手腕的金牙豹,今早的時候已經死在情婦床上了,死相慘不忍睹。

可以說,以僅僅一部之力,在一夜之間,就打懵了所有人。

當他拋下所有的顧忌,擺明車馬要開始重演雷武業舊事,強行統和崖城的暗麵時,所有人都終於感受到了這一分隱藏在水麵之下的恐怖實力。

現在,沒了大佬之後,南麓區的小卡拉米們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地磕頭,改換門庭,心中隻有雷耀興一個太陽了。

地圖染色遊戲已經開始了。

下一個是誰?麗華?北山?還是龍海?

亦或者,那一隻泥潭裡潛伏的怪物,會回過頭來,先吞掉他們這群躲在旁邊的螻蟻麼?

人人自危。

快到中午的時候,消失許久的林叔終於回來了。

明顯一夜沒睡,眼瞳之中滿是血絲,即便是天選者也無法在如此重壓之下掩飾疲憊,在問了問陳玉帛的狀況之後,就從箱子裡取出了一個水晶球來。

“煉金物品?”

季覺捏著下巴,好奇端詳:“以太?”

林叔頷首:“不愧是葉大師高足,季先生眼光毒辣。”

“哪裡的話,這種事情,一眼就能看的分明。”季覺擺了擺手,靈質讀取過其中的構造之後,隻感覺大開眼界:

“規章嚴謹,格式清晰而且變通靈活,製作者對以太之道的理解超了我幾十上百倍,確實厲害。”

在輸入了足夠的靈質之後,放進了依舊茫然的陳玉帛手裡,頓時在水晶球上,便浮現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光點。

林叔和季覺的臉色漸漸僵硬。

“這什麼?”

他疑惑的捧著球,不得其解,轉念又興奮起來:“難道是天選者的資質測試?光點這麼多,難道我是傳說中萬中無一的奇才?”

“對不起,完全搭不上邊。”

季覺都不忍心戳破他的美好幻想:“這是一個計數器。”

“計什麼?”陳玉帛茫然。

“記錄你身上,來自以太之道的觸動和乾擾,然後展示數據,判斷你現在被多少個以太之路的‘雷達’照著。”

季覺伸手,數著上麵的光點:“也就是說,唔,從昨晚到現在,差不多一共有十一個以太的天選者,在找你陳大少爺的屁股究竟坐在什麼地方,身邊什麼人,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換而言之,有沒有子彈會不會開火另說……”

季覺輕歎,揭露了殘酷的現實:“現在,你‘至少’已經被十一把槍的瞄準鏡鎖定了。”

一時間,陳玉帛的笑容垮塌。

眼淚終於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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