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喵’了一聲!
“阿福?”
季覺下意識的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腦袋,舉起來,仔細端詳,再三確認,這特麼就是陳玉帛那家夥的貓啊,他還喂過罐罐呢!
“你怎麼在這裡?”
阿福的爪子彈出,死死的扣著季覺的領子不肯撒手,委屈的喵喵叫,眼眶含淚。
“今天早上送過來的,結果陳行舟的弟弟跟急死了一樣,每隔一個小時給阿純打電話要他的貓,煩的要命。
正好今天你回去之後,給他帶過去,也省得他再跑到工坊裡來大呼小叫。”
葉教授嫌棄的揮了揮手,頓時空氣中飄散的貓毛瞬間收縮成了一團,直接丟回了包裡去,確保一塵不染。
緊接著,自季覺早已習慣的疏冷淡漠的神情裡,仿佛浮現出一絲笑意。
“說起來,你不是想看純粹靈質所構成的煉金造物麼?”
於是,那一瞬間,季覺便看到了。
就在他的手中,那一隻不斷掙紮想要逃走的藍貓忽然僵硬了一瞬。
寂靜裡,仿佛有什麼枷鎖被打開了。
而就在燈光的映照之下,季覺的手中,阿福的影子驟然膨脹起來,如同充氣一般,瘋狂的擴展,千萬縷陰影不斷的蠕動著,蔓延,構成了種種變幻的輪廓。
到最後,伴隨著燈光一盞盞熄滅,那漆黑的陰影徹底從阿福的陰影中脫離,進而籠罩了整個工坊,化為了仿佛遮天蔽日一般的恐怖羽翼狀輪廓。
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展開了雙翼,顯現出肉眼難以洞徹的恐怖麵貌。
季覺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就連他手裡的貓都不敢再動彈和掙紮,不可抑製的瑟瑟發抖。
聽不見聲音,看不見形狀。
可在無形的空氣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垂下眼眸,好整以暇的端詳著眼前渺小的存在,湊近了,仔細端詳。
隻是凝視,就足以令季覺汗流浹背。
更不要提那感知之中仿佛滔天巨浪一般的恐怖靈質波動。
有什麼東西在那裡,就在自己的眼前!
猙獰咧嘴。
吐出了令靈魂顫栗的呼吸。
直到清脆的響指聲響起,從葉教授的指尖。
那籠罩整個工坊的龐大陰影再度收縮,彙入了葉教授的影子之中,消失不見了。
隻留下季覺站在原地,早已經汗流浹背,難以自控。
“老師,那……是什麼?”
“算是我成為大師之後所創作的第一件作品吧,大概是在我二十七歲的時候完成的。”
葉教授彈起手指,同陰影之中躍躍欲試的怪物做著遊戲,手指彈出,影子便好像敲在了它的腦門上,令它馴服的蜷縮,回歸了自己的位置。
“當時的我名利之心熾盛,過於在乎彆人的看法和評價,稍微有點什麼成果,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示在彆人的眼前,以為隻要有足夠的實績,便足以令無能者見識到彼此之間的差距……如今看來,著實淺薄又天真。
在協會之中進行了注冊之後,它姑且算是得到了一個天工的評級。後麵時間久了之後,這一係的造物傳著傳著,就被叫做‘噩兆序列’了。
在其中,它的代號,叫做【黑天鵝】。”
伴隨著她的話語,影中的黑天鵝仿佛得意一般的展開了翅膀,仿佛翩翩起舞一般,矯健而華麗。
恰如一切不期而至的唐突災難一般。
驚心動魄。
季覺幾乎忘記了呼吸。
自寂靜中,他忽然聽見了葉教授的提問:“季覺,有朝一日,你能創作出這樣的東西嗎?”
“不知道。”
季覺本能的搖頭。
未來太遠了,他看不見,也不敢斷定。
可葉教授卻好像沒聽見一樣,再次發問:“有朝一日,你能創造出更勝於此的作品嗎?”
季覺沉默了,思考了許久之後,慚愧一歎。
“我不知道。”
些微的停頓之後,自這短暫的寂靜之中,他卻忽然感受到了一種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勇氣,不,稱之為狂妄而言反而更加恰當。
不知天高地厚,宛如小醜。
可卻無法克製的,想要說出口。
他說,“我想試試。”
“……”
有那麼一瞬間,葉教授仿佛走神了,沉默許久。
就好像,三十年之前的場景忽然之間重現。
彼時的老師如是發問時,自己好像也是這樣回答……不,不需要美化,和習慣內斂的季覺不同,以當時自己目中無人的樣子,應該還要更加張狂和放肆一些吧?
可當時老師是怎麼想的呢?
這麼多年來,葉限一直無從得知,但此刻在聽見自己學生的回答時,卻不由得愉快起來了。
就像是自漫長的旅程之中,遠方吹來了清爽的風。
餘燼之路太過坎坷了,也太過遙遠。
窮儘一生,卻又看不到儘頭。
簡直仿佛永恒一樣。
每當看到身後那些追逐而來的身影時,便會倍感快慰和期待……當年的老師,是否又和如今的自己一樣呢?
可惜的是,自己就算再怎麼努力,也做不了善於誇獎和鼓勵的善良長者,況且,這麼早就萌生想要和老師相提並論的想法……
這麼愚蠢的學生,確實得好好敲打一下!
“就憑現在的你,還早著呢。”
自久違的愉快裡,葉限毫不猶豫的潑上了兩桶涼水,“這麼誇張的夢話,等考上工匠執照再說吧。”
就這樣,她微笑著背起手,轉身離去。
隻留下最後的話語,回蕩在空氣裡。
“不過,鬥誌可嘉……”